陆承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好，什么时候好，只是他知道他再也不敢碰比棠棠还小的孩子了，心里害怕。
刚回来瘦的像个麻杆，婆媳俩整天炖鸡炖肉的补，不光他家，一条胡同里都是这样。
偏他见到肉就想起那些残枝断腿的画面，只想吐，面对着家人的关怀他也只能忍着恶心硬着头皮喝了碗汤，一段时间下来，除了他，全家都胖了。
吃好些了，睡觉又成了麻烦，总是睡几个小时就没办法入睡了，整个人就像在炭火上炙烤一般，焦躁烦闷。他哼哼唧唧把头埋进叶子的脖颈间寻求慰藉，“叶子，抱抱我。”
听着他夹着声音喊她，叶子心疼又娇羞，这边来不及安抚，那边棠棠也开始哼唧，她只得一手抱着女儿，一手轻抚着男人后背，心里一上火，嘴角都破了。
李倩来家时她正对着镜子给嘴角破口上药，挑逗式的抬起她的下巴，“让陆所斯文点，都给你啃破了。”
叶子撇过头回里屋把整理好的棠棠旧衣拿出来给她。
李倩：“都给我了，真不打算再生了？”
叶子：“到时候再说吧。”
李倩凑近她，神秘兮兮的问：“你俩那事还行不？”
谁会讨论这种事情，叶子面若含春推开了她，
李倩不羞不臊的说：“我说的是正经事，李大妮就说陈刚不大行，睡也睡不好，范伟刚回来时也睡不好。”
叶子一听症状和陆承一样，也不怕羞了，神情紧张的打探，“睡不好怎么办？有的治吗？”
李倩：“你让他和棠棠一块睡，我就是让俩姑娘陪着范伟睡的，他好多了，晚上不失眠了也不在梦里叫了。”
等送走了李倩，她去灶间给陆雪说了这个情况，陆雪想起之前棠棠受惊时候找的“看事”的，当即把围裙一脱，又去了一次西郊。
晚上陆承准备睡觉了，婆媳俩悄摸摸的端着个搪瓷盆到了里屋，“你们俩要干嘛？”
叶子紧张的让他小声点：“姑姑去问了看事的，人家教的办法。”
现在连冥纸都不好买，属于四旧，不知道陆雪跑了多远，拿了一小沓放在盆里烧。
陆承蹙眉无奈的凝视着火盆，“姑姑，你可是医生，怎么信这个？”
陆雪折了折纸钱搭成宝塔状，“医生怎么了，只要能治好你，信什么都行。”
听她这么说，陆承心里涌出不可名状的感动，不再反驳，由着叶子拉着他来回跨了好几次，等纸烧完后把里面的灰涂在他的额头上，才算结束。
陆雪又再三嘱咐：“晚上别擦，就这么睡。”
叶子把睡着的棠棠放到他怀里，“让闺女陪你睡。”理了理棠棠的被子，绕到床的另一侧上来，从后面抱住了他，被两团馨香环绕着，淡淡的香味沿着鼻子蔓延到大脑，润滑着他那条紧绷的“弦”，慢慢的松下来，不知道是哪个环节起了作用，他真的能睡着了。
腾县受地震影响很小，刚装上的化肥生产线在M国工程师的检测后又重新投产，仅仅才2个月就达到了曾经一年的产量，化肥是紧俏商品，订单多，工人就有些不够用，需要大量招工。
为了防止再次出现冯主任那样的事情，县委决定针对不同的岗位招工进行统一招考。
顾主任看到招考要求后对于不拘泥身份这条有点担心，“你说招知青我没问题，之前冯主任他们不就是借着招工的名义玩弄那些女知青，引起的社会影响不好，对我们这些干部意见也大。但是这个身份是不是还是要公社查查？”
陆承：“我们的生产线需要的还是有知识的青年，身份问题让他们先考，有能者居上，我们再挑选，一点机会都不给也是要闹的。我又没说一定收，也没说一定是正式岗位。”
顾主任递了根烟给陆承：“这下好，找谁也不管用，凭自己考。”
考试需要出卷，想到章燕也不过才考完高中应该都没扔，晚饭后去章家想借来看看。
开门的是赵元，还围着一个花边围裙，样子有点滑稽，屋里章燕翘着腿坐在沙发上吃葡萄，她妈坐在另一边织毛衣，见到叶子招手让她坐到身边“你看看，跟你姑姑织的像不像？”
章燕听说是来借书的，回房里找。
赵元想到今天在报纸上看到的招工启示，好奇问“陆叔叔，化肥厂要招100人？都是正式的嘛？”
“嗯，”陆承喝着茶回应
赵元忐忑了半天问：“那、都要考试才可以？还是……”
高音萍插言道：“我看都考试才好，才不用找人找关系。”
听见自己丈母娘这么说了，赵元只好把后面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陆承拿了书后就带叶子回家，路上叶子有些惋惜，“他看着好可怜。”
陆承满不在乎的说：“你是说他伏低做小？”
路灯下，陆承嘴角微微上翘，“那是因为他自卑，其实大可不必，既然结婚了，两个人也没有谁高谁低，实在不满意可以申请宿舍，但肯定没有在章家舒适。又想要舒适又要别人高看，恐怕有点难，除非…”
叶子听得入神，见他不说了，摇了摇牵着的手臂，“除非，什么？”
“除非像我，脸皮厚。”陆承眼神很得意，眉眼微扬。
叶子噗哧笑了，“你不是脸皮厚，妈说是陆家给你的底气让你不怕事。”
陆承悻悻然，“是啊，不光有陆家，还有叶家、宋家。我们俩家门户相对，大家生活环境差不多，我不会胆怯，你不会骄纵，相处起来就没有那么难，对问题的看待方式也大差不大，那些别人羡慕不已的东西，在我看来不过是日常而已。我们最苦的可能就是在腾县的这几年。”
叶子摇摇头：“在腾县我们也不苦，今天李倩来要了些棠棠的旧衣，我都不敢说柜子里还压着几套新的没穿。姑姑说大家最好都过的差不多，人家才不会仇视我们。”
一周后，县委礼堂举办了考试，至于不需要文化的岗位，又采用了别的考试方式。
三天后县委的宣传栏贴了一张巨大的放榜信息，参考的人拥挤的往前争看自己的结果，赵家人也在其中，赵小弟扒着人群好不容于挤进去，目不转睛的盯着布告看了两遍，垂头丧气的离开。
他双手插头蹲在树荫下，“啷个办哩，”赵家和叔伯家没工作的这次都来考了，一个都没上。
“找赵元去，我不相信他不管我们，他不是说领导是章燕的叔叔嘛？”赵大姐提议道
“对，找大哥，不能他一个人过好日子就想着把我们给抛了。”赵小弟也觉得他大姐说的有道理。
赵家人现场商议后让长相亲善的赵二姐去当说客。求人办事空着手自然不像话，赵二姐就把家里做的饵丝用报纸捆了一包提着去了育红班。
下午自由活动时间，小朋友都在院子里玩耍，章燕正弯着腰给棠棠把散掉的啾啾扎起来，空隙中见到一个人鬼鬼祟祟的扒着院门张望，起身走进才认出是赵二姐，“二姐，你找我？”
赵二姐：“是哩，是哩，你看，你好久都没有回来，怪想的，阿妈让我把新做的饵丝给你拿些来。”
棠棠，顶着扎了一半的头发跑来，“章燕姐姐，还有一半。”章燕把饵丝推回给赵二姐，转身给棠棠把另一边扎好。
赵二姐仔细瞧了瞧，这不正好是哪天滚床的小姑娘，“她是不是哪个赵元说的陆主任的女儿。”
章燕点点头，有些不耐烦，“二姐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上班了。”
赵二姐没来得及说，章燕已经带着小朋友排队回了教室，见饵丝还在自己手上，只得转身去办公楼找了赵，“爹妈的意思让你想想办法，拉拉自家的兄弟姐妹。”
赵元揉了把脸，为难道：“我有什么办法，我又不在化肥厂上班。”
赵二姐睨了眼自家弟弟：“你不说那个陆主任是章燕的叔叔嘛，你去求求，都是亲戚，他一句话的事。”
他们和陆家往上扯几辈也扯不到亲戚的关系上，这生拉硬套的关系让他后悔结婚那天为了显摆让家里人来和陆家认识，一把轻飘飘的饵丝现在仿佛有了千斤重，抱在手上都压的心里透不过气。
下班后他回了章家，见高音萍在厨房做饭放下饵丝去打下手，章燕吃着葡萄斜靠在厨房门口，“你二姐来有什么事吗？”赵元看他丈母娘还在一旁，不敢说实话，“就是来送饵丝的。”
章燕语气有些不屑，“又不是什么值钱的，用得着专门来送一次，而且我们家也不爱吃这个。”
赵元听着她的话，心里不舒服，面上还得继续维持着平静，“家里人的一点心意，你要是不喜欢，到时候扔了也行。”
高音萍看了眼自己说话没脑子的女儿，“才吃饱饭没几年就想着浪费，你叶阿姨喜欢吃饵丝，吃完饭了你拿去她家。”
小夫妻俩拎着饵丝来陆家，陆承刚好在家陪着曈曈做作业，他不耐烦的扒开曈曈的手：“错了，自己擦。”
曈曈抿着嘴，金豆子吧嗒吧嗒往下滴，作业本湿了一片，字也花了，擦了重写还是错。
陆承心头火窜到了头顶，戳着他脑袋，口不择言，“跟你妈一样傻。”
“爸爸”“陆承”曈曈和陆雪异口同声
陆承自知说错了话，只得找事掩饰“你自己做吧，我带妹妹去研究所。”抱着棠棠往外走，
赵元本来想找陆承问问有没有什么别的招工机会，见陆承直接走了，话到嘴巴又咽下了去。
一连好几天，坐不住的赵家人又让赵二姐来机械厂，准备这次直接找章燕说明白，赵二姐这次选择直接放学的时候来。
叶子站在铁门外等着，看见棠棠排队往外走，挥挥手兴奋的喊“棠棠。”
“妈妈”棠棠小人儿看见妈妈雀跃的立马脱队跑到门口。叶子抱着棠棠准备离开就被赵二姐拦了下来，她以为是那个小朋友的家长礼貌的笑了笑。
赵二姐热情的攀谈：“陆主任的爱人对吧，我是赵元的二姐，婚礼上见过。”
叶子没想起来，笑笑没说话。
赵二姐见她态度和善，想着找章燕不如直接找她：“是这样的，我是章燕的小姑子，你是她阿姨，大家算来也是亲戚，就想问下，陆主任那里能不能给介绍个化肥厂的工作。”
叶子没弄明白怎么自己和赵家成了亲戚，眼看着隔壁楼都有孩子出教室，她再不去就要错过了，偏偏赵二姐生怕叶子走了就错过了机会拉着她不让走，
叶子敷衍说：“好好！”
赵二姐听到回复后不住的道谢，“赵元还说不好开口，您看，到底是亲戚，一开口就同意。”
叶子也不理她在说什么，抱着棠棠两梯并一步往三楼跑，曈曈看着靠在墙边吭哧吭哧喘气的妈妈，黑色的眼眸里都是担心，把自己的水壶递过去，“妈妈，下次不用这么赶，我可以在门口等。”
“嗯，好，”叶子接过水壶先让棠棠喝了自己才喝。等清清和狗蛋都到齐了才一起下楼回家，路过育红班的时候赵二姐还没走，热情的给她打招呼“叶阿姨，那事就说定了。”
曈曈疑惑的看向叶子：“妈妈说定什么了？”
叶子眨着双眼，迷茫且困惑“不知道啊，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章燕出来时正好听到赵二姐在和叶子打招呼，“你认识叶阿姨？”
赵二姐：“这不都是亲戚嘛，你阿姨也是赵元阿姨，不也是我阿姨了。”
章燕听完眼睛瞪的浑圆，简直觉得不可思议，看着眼前的人比叶阿姨还大几岁居然不害臊的随口就攀亲戚，“叶阿姨不是我家亲戚，二姐，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赵二姐才笑嘻嘻说“原本是找你帮忙要化肥厂的招工名额的，但是叶阿姨已经答应给咱家办了。所以就不麻烦你了。”
明明已经8月，章燕还是被她的话惊了一身冷汗，“不可能，陆叔叔的工作叶阿姨从不插手。”
赵二姐脸色变得狰狞，“怎么不可能，答应给咱家2个名额，你不要在中间作梗，不然，我们会让赵元好好收拾你。”
章燕顿时急忿，一瞬间眼睛都红了“你…你不可理喻。”说完怒气冲冲的走了。
赵二姐“哼”了声转身也离开了，急不可耐的要回赵家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章燕回到家立马就跟她妈说了这个事，高音萍气得直戳她脑袋，感觉高血压都要犯了，身体晃了下扶住椅子，“你啊，今天能来要工作，明天就能来要官当，你办不到的就找你爸，找你陆叔叔办，这个婚真是结错了。”
赵元进门的时候正好听到她丈母娘的最后一句话，脸色瞬间难堪，压着心里的不快喊了声“妈”，高音萍转身就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平复心情，章燕拉着他把刚刚发生的事说了。
赵元：“之前他们来跟我说了，我没做声。”
高音萍：“既不答应也不拒绝，这就是给人留余地，难怪今天又来了，你是怎么想的？”
赵元杵在沙发边不做声，章燕见赵元为难，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要不，我们去找陆叔叔说说，看有没有办法。”
高音萍真是拿这个蠢笨的女儿没有办法，又怕到时候赵家人闹，只得带着小两口去陆家。
陆承回家来时带了两个好消息，让叶子猜。
叶子想了半天，“猜不出来，你说嘛。”
棠棠模仿者妈妈的样子，撅着小嘴，“你说嘛。”
陆承看着淘气的小女儿，捧起她的脸呵气，痒的棠棠咯咯直笑。
“你们的画被选中了，会在京市艺术周展出。”
曈曈：“我的也被选中了吗？”
陆承点点头，“儿子，真不错，”顿了几秒又诛心“做数学的时候除外。”
曈曈本来听到自己画被选中特别高兴，听到陆承的表扬更是得意，结果最后一句话像泼了一盆冰水把沸腾的心都浇灭了。
陆雪猛的拍了一巴掌陆承的后背，“胡说八道，曈曈一直很棒，不要拿你的所长比人家所短，要你画画你还画不好。”
听着奶奶给他帮腔，曈曈暗淡下去的眼眸又有了光彩，棠棠挥动着小手，“哥哥最棒了。”
曈曈叭了一口棠棠的小脸蛋，“哥哥最喜欢你。”
陆雪：“不是有2个好消息，还有个是什么？”
陆承得意道：“我被选作人代表要去京市参会，准备顺道带她们回去探亲，正好可以看画展了。”
家里正说着要准备哪些东西好出发的事情，章家来了。
章燕进门就埋怨：“叶阿姨，你怎么不了解清楚就随便答应人。”
事情还没说清楚，章燕先怪起叶子，陆承瞬间脸色黑沉，用清冷阴鸷的眼神盯着她，看得章燕心里咯噔一下，像突然掉进了冰窟里拔凉拔凉的，结结巴巴的解释“我…我…，陆叔叔，我不是那个意思。”
叶子有些迷糊的问她，自己答应了什么？当时着急接孩子，她就是胡乱的敷衍了下，至于对方说了什么她也不知道。
这下大家听明白了，弄了个误会，叶子悄声问陆承自己是不是给他惹麻烦了，要是不行就让他们说自己是个傻子，傻子说的话怎么能做数。
“胡说，”陆承宠溺的望着她，沉思片刻后说：“既然叶子答应了，我给办，但是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可以给临时工名额。”
叶子听闻想阻拦，赵元立马就答应了。
晚上躺在床上叶子还在懊恼白天的行为，爬起来去桌子前照镜子，陆承进来时见她正对着镜子一会儿笑一会儿唬着脸，吓了一跳，还以为招鬼了，小心翼翼询问才知道叶子觉得这次误会就是自己一直笑给人好说话的错觉，陆承拉她跨坐在腿上，用手捏了捏她有点肉的脸颊，“小时候天天笑人家觉你可爱，长大了天天笑人家就觉得你好欺负，这次学到了？”
叶子点点头，不光学到了还连累了她男人。
“会不会对你有影响？”她担忧的趴在陆承肩头问。
陆承轻抚着她的后背，“会有点的，不过没关系。有点不痛不痒的错误大家才能相处。”说完远远撩了眼熟睡的女儿，“给你的惩罚是要有的，以后对陌生人不要笑，冷着会避免很多麻烦。”
伸出舌尖一下又一下弹舔着叶子的耳坠肉团，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声，不消片刻叶子整个人软在他怀里，知道时候差不多了，抱着她往被窝儿里钻，一晚上被子都在起起伏伏，她好好受了几次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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