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鹤……”猛烈雷击过后,混沌眼神似乎有了丝微弱神采,偏着脑袋,长发散落在地,他呓语似的,低声喃喃。
“我在这,我在这。”乔鹤跪在地面,目光紧紧跟随他漆黑瞳孔,“褚云,你忍一下,我现在就救你出去!”
来之前,他向师父请教过,如何破开碎神阵。
拿出画阵的狼毫,此时缺乏找阵眼的条件,他决定以阵破阵。
围绕阵盘缓缓游走一圈,竟发觉,这阵盘也是一件绝妙法宝,为碎神阵提供源源不断的力量。
碎神阵为雷属性阵法,狂暴刚猛,表面看来无坚不摧,无缺可攻,强力破坏,只会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他将狼毫注入灵力,又掏出老祖宗留下的元天阵法,把要画的阵法,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本就熟记于心,只是乍一见到落魄痛苦的褚云,他心神有些不稳,唯恐画时出丝毫差错。
狼毫一笔连接一笔,笔走蛇龙,不曾断连,在虚空中划出碧绿线条,每一个转折,并不凌厉,而是圆润厚重,小半时辰,这繁复精妙的土盾大阵,终于完成,乔鹤甩了甩僵硬的手臂,看向禁锢在光圈中的褚云。
雷击不断。
他一直很安静,安静的承受断筋碎骨的痛苦,闷哼声偶尔从唇边溢出,失神的瞳孔,如躲在暗处的动物,一错不错凝注面前动来动去的人。
乔鹤眼眶红红的,冲他露出安慰的笑容。
一定可以救你出来。
后面还要画一个更耗费心神的传送阵,他比量了一下碎神阵盘到土盾阵的距离,着手绘制对于资质要求更高一层的传送阵,师父所说的传送阵,可传千里传百里,但灵力耗费巨大。乔鹤结合元天手札,改造了一番,只要能够传送十步开外便足够。
等传送阵法制成。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滞塞的轻喊,些许嘶哑,些许委屈,“乔鹤……”
乔鹤转过身,快步走到他身边,隔着电流滋滋作响的光界,低声道:“褚云,我在这,再忍一忍,还差最后一个阵法。”
一路上,乔鹤也流了很多血,撕了长袍一块布料,把掌心伤口包扎好,鲜红痕迹秋湿层层叠叠的布,他面色苍白泛青,眼角通红,胳膊微微发抖,看起来下一刻就会晕过去。
褚云沉重黑眸,直勾勾盯着他,像没有神志的傻子,傻子突然垂眸,雪白容颜溢满痛苦,他哑声道:“你疼不疼?”
乔鹤没感觉疼。
他累麻木了。
但褚云头顶雷声贯耳,轰鸣雷电眨眼间打在他弯下去的背脊上,鼻子,口腔,耳朵,流出一丝丝红色血痕,他瞪着一眼天真的眼,问他疼不疼。
乔鹤刷得闪过一缕针扎的疼痛,在心尖。
那股怨恨同时又蹿了上来,恨应天行贪求这具修仙圣体,心狠手辣、恨那傻逼作者,不虐男主就无法写文似的,更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进悬天门,为什么不敢赌一赌!
他声音前所未有的轻,若是被以前的自己听到,绝对不承认这是自己能发出的声音。
“不疼,这点小伤,根本不在话下。”
看见他胸口没了皮肉的地方,鲜血淋漓,乔鹤咬了咬牙,扭头继续画阵。
最后一道大阵,引雷阵。
将碎神阵的雷电引到自己的阵法之中,这是铤而走险的法子,阵法若有开启,必须有引渡的介体,乔鹤身上没有引雷法宝,只好用自身相撑,并置土盾阵法,估摸能抵挡一半雷击。
他灵力微薄,而这阵法盘中能量强盛,就算画成高阶的引雷阵,最多只能坚持十个数,所以他必须要画传送阵,传送到光盘之中,只要行动够快,十个数间,也能把人救出来。
等画完引雷阵,他冷汗直流,头晕眼花,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喘了会气。
褚云安静看着他,没有开口叫他。
脸上虽无情绪,乔鹤却感觉出浓重的悲伤。
这表情太不吉利。
乔鹤咧开嘴,眉眼弯弯,令昏暗的深渊,闪耀出一层薄薄光辉。
乔鹤歇的差不多,直起身,笑道:“等会儿我一进去,你立即拉着我的手,跟我走,知道不?”
褚云只盯着他的脸,歪了歪头,也不知听没听懂。
乔鹤站在传送阵中、土盾阵、引雷阵中心,手掌凝聚出所有灵力,拍向脚底的阵法,倏忽间,三阵一齐发出光辉,头顶雷声大作。
他一定要拼一把,不仅是为救出褚云,只要褚云不煞气暴涨,走火入魔,悬天门就不会遭遇屠杀。
视野倒悬,眼前一白。
再回神,人已经在光轮之中,忽然一道强力箍住他的腰,褚云像只冰冷长蛇,攀附在他身上,双手死死抱住他,头伸在脖窝里,滑凉的墨发,在脸颊蹭啊蹭。
我让你拉我手,你在干什么啊!
罢了,他现在神志不清,估计跟个没娘的小孩,缺乏安全感,所以才做出这种恐惧被丢下的耍赖行为。
但他人太大一个,乔鹤本就虚弱,让他一抱,整个人脚底不稳,往后倒去。
卧槽啊。
千算万算,没算到猪队友!
倒下的一瞬,石门轰然而开。
应天行快如闪电,飞冲而来。
面色阴冷,通身气势强大,反手一掌,攻破乔鹤的三重阵法,光轮之上,瞬间雷电压顶,四面布满光界。
“哼,毛头小子也敢闯深水渊救人,异想天开。”他长袍大袖,浮在半空,俯视被光阵困住的二人,目光冰冷。
乔鹤在心底叹息一声。
该来的,躲不了。
应长姣不紧不慢走了进来,躬身一拜,“还好爹爹来得及时,有此人在,褚云的元魂,不日可灭。”
乔鹤被褚云按在下面,一道雷电劈下,身上的人闷哼一声,大片胸膛露出,冷白的皮肤下面,鼓动盘根错节的黑气。
乔鹤歪过头,视线从应天行的脸转到下方石门的应长姣,“什么意思,你是故意骗我来救人?!”
应长姣笑了笑道:“师弟,好让你做个明白鬼,褚师弟元魂不肯出窍,执念深重,原本七日雷击,即可夺舍,他却撑了半个多月,爹爹等不及,只好另想他法了。”
不准备耽误时间,应天行截口,不复宽厚仁善之态,冷声道:“你确定他可以?”
应长姣道:“不敢欺瞒爹爹,我观察褚云多日,他在门中与此人情谊深厚,非同常人,入门之前,他已无亲人,所持执念,必然是因此人而起,若二人同死,褚云执念可消。”
“……”乔鹤默默听完二人对话,端正脸庞,看向上方的褚云,他瞳孔已然涣散,透出邪气的深紫色,脖颈青筋胀裂,全身散发极为危险的气息。
“我记得他是裘其名的弟子。”应天行面若沉水,“这裘其名果然有本事,一个弟子,成了魔族的魔头,一个弟子,不过筑基期,差点破了我的碎神阵。”
方才被魔族之事绊住脚,若没及时赶到,这小杂种真能将人救出来。
他没时间再等下去,应长生的元魂已经濒临消散。
掌心爆出一团强光,打向光轮,下一瞬,雷电光芒更盛,雷电像猛力甩出的鞭子,一刻不停抽在褚云颤抖的背脊,鲜血从双耳中、从唇角、从鼻腔直直淌出。
乔鹤要喘不过气了。
他按住褚云的肩膀,想滚换位置,明知道褚云死不了,可更害怕见到一个走火入魔,厉鬼出世多的褚云。
见褚云撑不了多久,应天行对应长姣道:“你先出去守着。”
应长姣转身离开,眼底划过讥嘲。
石门紧闭。
褚云纹丝不动,身体僵直,好像在冰天雪地中,死去很久。
凝紫色瞳孔,分外诡异的动了动。
石门外,等待多时的应长姣突然听见一声凄厉恐怖的尖叫声。
她眼皮剧烈跳动,有一瞬间,要跪了下来。
幽幽黑暗中,飞来两道紫光。
“发生什么事了?”一落地,磨剑仙师快步走到门前,神色肃然。
应长姣看一眼又聋又瞎的看门人,低声道:“大概开始强行夺舍。”
磨剑仙师身后的女人,眉头一缩,对她道:“东西拿到了吗?”
应长姣看着派头比磨剑仙师还大的女弟子,心中不喜,脸上仍是微笑,道:“拿到了,不过,你们要先完成的答应我的事,毕竟你们是两人,要想赖账,我也打不过呀。”
磨剑仙师不发一言,看一眼身后之人。
即望月翘唇一笑,只见冷淡,不见亲近,“你也该知道,我们追月阁做事,向来是先交货,后办事,从无例外。”
“我只是一个小女子,难道敢不认追月阁的账?”应长姣笑容更温柔。
即望月沉沉看她一眼,笑道:“能设计杀死自己的弟弟,嫁祸他人全身而退,又敢和追月阁做生意,行杀父之举,阁下可不是一般的小女子。”
应长姣咬唇不语,眼珠微微转动,遂即好似认同了般,点了点头,“东西可以给你们,不过,褚云要留给我。”
“凭何?”即望月冷冷斜乜向她。
应长姣微微一笑,“追月阁生意讲究公平公道,别忘了,是谁把金不换重伤的消息告诉你们,又是谁帮你们把他引到诛杀阵中!”
磨剑仙师温声道:“应道友,若不是念在你帮我们诛杀了追月阁最大的仇敌,我们断不会为一件宝物,就去刺杀悬天门掌门,我看应掌门马上就要出来了,你也说过,此时他最为虚弱,若我们还争执不清,怕是要错失良机。”
双方僵持之际,只听虚空之中,传来“铛——铛——”的敲钟之声,钟声间隔很短,连续不断,透出焦灼不安的慌张,响彻整个悬天门。
通天钟百年未响。
只有绝大要紧之事,长老才会敲响此钟,只要是悬天门弟子,即使远隔万里,也能听到绵绵钟音,赶回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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