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醒，沅陌霄就闻到了一股香味。他唤了一声，“阿烟……”
白发人拿着水走过来，坐在床沿扶起他。
沅陌霄喝了水就抱着人不撒手，头埋在他颈间，也不说话。
“看来是我技术不行，没让哥哥满意了。”纪岚烟漫不经心地开口，“刚好东头有家倌子，改天就去练练。”
沅陌霄抬头看他，不满道，“我说话了吗？不要瞎理解好不好。”
“开玩笑呢，这么当真。”纪岚烟伸手去揉他的腰，笑着，“想什么呢。”
“想让你叫我阿云，不叫阿霄了，行不行？”沅陌霄期待地看着他，选择握住他的手。反正他又不腰疼。
“行是行，等我和你在一起了我再改口。”
“我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沅陌霄略微激动。
“我昨天说了，我要考虑。考虑的结果就是不，我不愿意和你在一起。”
“你、你怎么能这样……”沅陌霄委屈得不行，“过了一晚上就不认我了……”
“对啊，我就是这样，把你要了就不负责了。”纪岚烟笑着推倒他，左手撑在他身侧，右手伸出食指，触上他的唇，往下滑，滑过喉结，滑上胸，滑进衣服，再摸上他的腰。
“我呢，就只馋你的身子。”
沅陌霄经不住他撩，红了耳朵，“就不能……馋我整个人吗……”
“不能。”纪岚烟亲了一下他的喉结，“你能拿我怎么样。”
沅陌霄知道他是故意的，但他自己也固执，“那我就能一直缠着你了，直到你愿意，直到你叫我阿云。”
“看谁熬得过谁。”纪岚烟笑着起身，整理了下衣角，“要起吗，还是在歇会儿。”
“起。”沅陌霄伸手，让他拉起自己，“东西这么香，再不吃就凉透了。”
纪岚烟无奈地扬了扬眉。
撑着下巴看着他吃呢，他问，“哥哥忙了半个月，都查到了什么？”
“理好了在我房间里，一会儿过去看看。”
·
纪岚烟随手翻了翻，又随手扔在桌上，笑着看着他，目光并不友善，“字是好看得紧……哥哥就这样浪费了半个月？”
沅陌霄不解，“我们查的都是军事，这你怎知？”
“这我怎知？不说别的，我在洛灵待了十五年，就是最好的询问对象。”纪岚烟淡淡道。
“但是你有五年隐世啊。”沅陌霄摸了摸头，“我们问的也都是从小生活在这里的本地人……”
“算了，反正已经浪费了。”纪岚烟无奈，坐下，提笔写字，“我问你几个问题。”
“好。”沅陌霄坐在他对面。
“第一，你就算有了面圣的机会，怎么保证秦翼会让你当将军，而不是杀了你？他为人狠毒，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眼光也短浅，丝毫不顾人才价值。”
“……没法保证。”
“第二，退一步说，秦翼此人心眼小，就算不杀你，凭什么放弃现在的优秀将军让你去当将军？洛灵可没有乾雨那种强烈的契约精神。而且，你能对自己人下手吗？”
“我……不知道。”
“那好，第三，回到最初的问题，你要如何面圣？”
“还在想。”
纪岚烟叹了口气，“看看你的计划，就一根绳，怎么织网？”
“我错了，接下来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沅陌霄笑着去握他的手。
纪岚烟瞪他一眼，“回我屋去。”
·
竹渌和兰帘回来，瞧见一黑一白两个人坐在桌边聊天。
白衣人背对着他们，黑衣人面对他们，但他们不认识。
面容俊郎，剑眉星目，丹凤眼凌厉，但目中都是温柔。
竹渌左右瞧了瞧，没瞧见沅陌霄。他莫名替他担忧起来。
公子俊秀阳刚，论好看程度两个人不相上下。
都说人对好看的人容易产生好感，公子和神医现在又在闹别扭，这种时候最容易被人钻空子挖墙脚……
算了，得不到也是公子没本事，和他无关。
纪岚烟正笑着说着，见黑衣人的目光看向他背后，纪岚烟回头，见是两人，便站起走到黑衣人背后，手攀在他肩上轻捏一下，笑容里带着喜悦，“介绍一下，这是蔺泉，字逍阳。阿逍，这是竹渌和兰帘。”
蔺泉冲两人点点头，“见过二位。”
听他声音温和，竹渌心中的危机感更强了。
竹渌问，“神医，他是什么身份啊？”
“什么身份不重要。”纪岚烟道，“这次他参与计划，去当大将军。”
“啊？？？公子知道吗？”兰帘懵逼。
“我管他知不知道呢，就这么定了。”纪岚烟的声音略冷。
蔺泉扭身看他，“公子？他是谁？”
“不想提。”纪岚烟偏过头去。
“他是不是欺负你了？”蔺泉把他拉到怀里，让他坐在腿上，“我帮你教训他。”
纪岚烟笑着，轻挑起他的头发，“不用。他其实……对我挺好的。”
旁边两人已经看傻了。
这不会是神医的心上人吧？？？
“怎么个好法，有我对你好吗？”蔺泉的脸凑近他一点。
白发人笑着亲了他一下，“反正不及你。”
黑衣人这才开心了，又注意到旁边两人怪异的表情，“抱歉啊，让你们见笑了。我和阿烟许久未见，难免有点情不自胜。”
两人疯狂点头，“理解理解……”
两人对视一眼，在心里为沅陌霄点了根香。
刚明白感情呢，就要面对心上人早就有心上人的情况了。
太惨了。
“情不自胜？”纪岚烟笑着，“没看出来。”
“那是我忍着呢。”蔺泉扣着他就亲，被躲开，亲在了脸上。
旁边两人尴尬得紧，站起欲离。
纪岚烟推开某人的头，叫住两个人，“等等，回来。”
两人回来端坐好了。
纪岚烟要站起，某人不让，他便捏着他的脸看向两人道，“重新介绍一下，这是阿霄的新身份蔺泉，认不出来吧？”
两人愣了愣，瞪大了眼睛，“啊？！”
兰帘立刻站起去捏脸，更不可置信，“公子？假的吧？”
沅陌霄拍开他的手，转而握住纪岚烟的手蹭了蹭，“都是阿烟的功劳，他会易容术。”
“易容术？”竹渌愣了愣，“不是三百年前就彻底失传了吗？”
“苍巫人都会。”纪岚烟笑道，“我是苍巫人。”
两人又瞪大了眼，“什么！？？”
“上次的老阿婆不是告诉你们了吗，苍巫人姓“几”。”纪岚烟道。
两人又对视一眼，目中皆为震惊。又想到老阿婆的话……
他们突然就不信了。
再看向笑着的两个人，两个人又反应过来。
哦……他们两个在一起了！
公子还是可以的。
纪岚烟拍拍沅陌霄的头，“和他们说计划。”
……
八月下九，皇城早的风平浪静被打破了。
消息迅速传遍皇城，所有人回了屋舍。
沅陌霄看着空空的街道，只余了他们一行人，一辆马车。
他回头看向带着银色面具的白发人，他的目光冰冷，略带苦涩。
车上的两块金牌碰撞在一起，叮当响着，守宫门的人不敢阻拦，说出的话都失了平仄。
“请、请、请……”
马车直达阶底。
上至殿前，一眼可见大殿内除龙座上人外，空空如也。
大批士兵围了上来。
沅陌霄欲动手，却见白发人不为所动。
“圣上——”白发人高喊一声，又轻了声，“圣上何必如此。”
白发人淡淡地往前走，周围的士兵竟不敢攻上前来，退后着——有的人甚至颤着腿和手。
“圣上这是觉得，这些人够我润剑？”纪岚烟往前走着，声音平淡，“还是圣上也想体验一番？”
“都退下！”秦翼大喊一声，那些士兵立刻走了。
沅陌霄才知道，什么叫做洛灵没有乾雨那样强烈的契约精神。
“圣上若是早些明白，或许更好商量些。”纪岚烟淡淡上前。
“你居然还活着……你为什么还活着！”秦翼看着他，又怒又恐惧，“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也就是想问问圣上，这张龙椅还坐得安心吗？”纪岚烟毫不顾忌，直走上阶，居高临下看着他。
“你休想！”秦翼手中多出匕首，刺向他，却被抓住了腕。
纪岚烟一边用力，一边靠近他，“圣上放心，要是想要圣上的命，我也不必等到现在。”
“我呢，不计前嫌，给陛下送来一个人，解圣上大忧，如何？”
“你、你安的什么好心……”
“圣上紧张什么。百年前苍巫人大定天下，我不过是效仿一下罢了。圣上不想也非不可，不过是在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上再加一条弑君而已……”
“你、你究竟想要什么？”秦翼感觉手要断了。
“一卷迟了五年的赦冤诏……圣上不是很能编吗，编一个完美的故事，很容易吧？”纪岚烟笑着，“还是说，圣上宁死也不屈服……”
“我写！我写！”秦翼立刻应下，“三天！给我三天！”
纪岚烟松手，“三天之后，又有北忧患。在那之前，我要让全境人都知道。”
“好，好……”
纪岚烟往回走，走到大殿正中时，背后之人大喊，“暗卫呢！都给我上！杀了他！”
“精心培养五年的暗卫，我不信杀不了你！哈哈哈……”
数个蒙面黑衣人出现，手执剑刃攻向他。
沅陌霄欲拔剑，被他阻拦。
“他们要杀的是我，不是你。”白发人淡淡地抽出腰间软剑，“就当一场戏吧。”
“或者，你去看他写诏书吧。写完了，也就结束了。”
血液在面前横飞，沅陌霄知他一意孤行，抓住了欲逃离的人，剑架着他的脖子写诏书。
只听得无数叫声，他不敢看，除了最后一幕。
白发人白衣胜雪，一身白立于血泊之中、群尸之间，完成了一场演出。
剑光雪亮，不染一滴血。只有脚下血河可证明他曾杀戮。
“阿烟……”沅陌霄走近他，心疼地把他揽到怀里。
“我没事。”纪岚烟看向座上呆滞的人，“诏书已经写好，我即刻便要听到。”
两人离开，留下血色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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