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慧出生在山村，没上过几天学，十八岁就被父母嫁给隔壁村的余根，两人结婚后没多久就一起来城里打工，到城里后烟慧已经怀孕了，就没去上班，靠余根一个人的工资生活。
孩子出生后家里开销变大，烟慧要照顾孩子没法上班，余根开始对妻女越发不满，常趁着酒劲在母女身上施以暴力发泄情绪。
余根想再生个儿子，但一直没怀上，他就开始限制烟慧的自由，不让她出门，每天出门上班都将门从外面锁起来，母女俩靠他晚上带回来的菜过活。
余清长大一点，烟慧提出想让她去幼儿园，自己就可以去上班。余根抄起酒瓶将她打得头破血流，烟慧不敢再提。
余清到了该上小学的年纪，烟慧再次提出让余清去上学，余根不屑地说一个女的，上学没用，等长大嫁人算了。烟慧说如果让余清去上学，自己可以回老家去跟母亲要一个生儿子的土方子，保证管用，她妈妈就是用这个土方子生了她弟弟。
余根听后暴怒，指责她为什么不早点去要，但最终还是答应了让余清去上学。
余清顺利入学后，烟慧一个人坐车回到老家，她妈妈看到她就问为什么回来了，她说想家了，回来看看。
她跟自己的母亲诉说了结婚后的遭遇，对方只是一脸不耐烦地说：“你活该，谁让你不争气，那么蠢，儿子都没给人家生一个。”
烟慧当即哽住，坐在家门口大哭一场，又一个人坐车回到了那个把自己锁起来的屋子。
从那以后她再没有回过家。
余根工作越发随心所欲，经常跟狐朋狗友出去喝酒，过年也不愿意回老家，自此他们跟老家断了联系。
所以当烟慧看到余根的母亲和自己的母亲一行人同时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她非常错愕，手都是抖的，结巴着问：“妈......你们怎么......怎么来......找到我们的？”
余母抬手就是一巴掌，将她打翻在地，又冲上去对她又打又骂，将她从头骂到脚，质问她为什么把自己儿子搞进监狱，为什么不去死。
烟轻今天下班早，她去学校接了余清一起买菜回家，从后门进来之后就看到烟慧被一个女人按在地上打，余清吓得身体抖了一下，但她很快就冲过去，哭着喊别打我妈妈。
烟轻在看到画面的一瞬间转身，把菜丢到墙角，从外面地上捡了块碎砖，把自己因为搬货磨损得很严重的外套脱下来系在腰上，回到屋里，将碎砖用力砸在扭打在地上的女人们旁边，并怒喝一声：“都给我住手！”
地上的人下意识停下，所有人都看向她。
站在门口的一位年轻男人问：“你谁啊？”
烟轻瞥了他一眼，没印象，但看长相是余根的兄弟。
她从裤兜里掏出烟，拿了根点上叼着，靠在墙上抽了一口，慢慢地吐出烟雾，才回答他的问题：“房东。”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烟轻：“所以别在我的房子里打架，懂吗？”
“房东？你们长得那么像，我看你是这贱人的亲戚吧？”
烟轻轻嗤，嫌弃地翻了个白眼：“谁有你们这种又穷又蠢的亲戚？”
她冲烟母抬下巴：“你认识我吗？”
所有人都看向烟母，烟母仔细打量她，摇头：“确实有点像，但我不认识。”
余母：“你是房东又怎么样，我教训自己的儿媳妇关你什么事？”
烟轻把烟狠狠往地上一甩：指着她“老太婆，你们要是在我的房子里闹出人命，我保证让你变成死老太婆。”
“你他妈说话注意点。”男人也指着她。
烟轻从冰箱旁边顺过她放在那里的一截钢管，抬手狠狠往桌子上一敲，上面的玻璃杯子顿时碎成渣。
烟轻将钢管指着他们：“本来老娘今天就气不顺，你们非要在老娘的房子里找茬是吧，好，奉陪！来，直接上吧，这栋楼都是我的，我喊一声，有的是人出来帮忙，毕竟能减一大笔房租呢。到时候挨打完了让你们都进去吃牢房，再给里面的人塞点钱，你们这辈子都别想再看到外面的太阳！”
她吼得很大声，气势很足，外套里穿的是短袖，露在外面的胳膊是因用力而崩起的肌肉，肌肉上还有很多的疤，加上明显瞎了的左眼，看上去又阴暗又暴力，像一个真的混子，还是拥有一栋楼的那种混子。
两个没读过书的妇女，一个只读过几天书的二流子，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但面对大城市里有钱又势力的混子会害怕。
男人语气变得和善：“我们不是故意要在你的房子里打人，是这个女人太可恶了，她把自己的男人，我大哥，搞进监狱了，我们这不是气不过，就想出出气吗？”
“哦。”烟轻把钢管放下，重新点了根烟叼着，“你们说的是那个叫余根的蠢货吗？他是我弄进去的。”
“什......什么？”
烟轻随手拿了个凳子，翘着退靠着桌子坐下，叼着烟：“他手脚不干净，偷了我的东西，我气不过，把他弄进去了。”
男人：“但是他不是家暴进去的吗？”
烟轻耸耸肩：“随便啦，反正就找个由头。”
她似乎想到一个好想法，问：“你们想让他出来吗？”
余母马上回答：“想。”
烟轻：“把他偷的东西还回来，我让把他放出来。”
余母：“什么东西？”
烟轻：“之前在北方淘的一个关公像，也不贵，十万块，东西被那个蠢货卖掉了，你们把钱还回来就行。”
烟轻想了想：“再加点利息吧，就按高利贷的利息算怎么样？他三个月前偷的，十万块，到现在的话应该要......”
她朝余清抬抬下巴：“小孩儿，你说，要多少？”
余清把自己的书包取下来，拿出本子和笔，趴在地上开始算，算好后抬头说：“十四万三千五百七十八元。”
烟轻笑笑：“小孩儿数学挺好，应该差不多就是这个数。”
余母脸都白了，其他两位也抿着嘴。
烟轻等了几分钟，见他们都不作声，挥挥手：“算了算了，拿不出来就让那个蠢货去坐牢抵债。”
她摸着自己的瞎眼：“看着你们这些蠢货就眼睛疼。”
三人对对眼就想走，眼轻又突然喊住他们：“等一下。”
三人看她。
烟轻：“在我的地盘打了人就想这么走了？”
三人不明所以。
“赔钱啊。”烟轻指着地上的烟慧，“你看看你们将人打得，啧啧啧，不得给点医药费啊？”
三人从自己身上摸了八百来回都摸不出一张红色的。
烟轻嫌弃地挥手：“走吧走吧，一群倒霉的穷鬼。”
三人忙不迭跑了。
等他们走远，烟轻对余清说：“把门关上。”
余清从地上爬起来关上了门，门关的一刻烟轻把钢管一扔，立马冲到烟慧旁边，检查她身上的伤：“哪里痛？她打你哪里了？伤到肋骨没有？”
烟慧摇摇头：“没大事，只打到肉了。”
烟轻和余轻把她扶到凳子上坐着，烟轻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她身上确实没有大伤，才松了口气。
烟慧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余清在一旁不知所措地站着，烟轻又点了根烟靠在墙上抽着。
直到烟慧捂着嘴咳嗽了一声，烟轻才反应过来，把烟灭了走过来。
“哪里不舒服吗？”
烟慧没回答，开始埋头痛哭。
烟轻看着她弯起来的背，轻轻叹了口气，感觉心脏被烟头烫了似的疼。
她知道烟慧为什么那么难过。
好不容易摆脱了家暴自己五六年的丈夫，她的亲生母亲却跟婆婆一起质问她为什么要把丈夫弄进去，甚至对她拳脚相向，最后还要靠一个陌生人来救。
那是她的亲生母亲啊，养大她的人，就算没有感情，也不应该站在欺辱她的人的那边。
烟轻对外婆没有什么印象，但她知道妈妈其实很想外婆和家人。妈妈被关在家里的时候，因为无事可做，经常给她讲自己没出嫁之前在家里的事情。
烟轻听着，觉得外公外婆对她一点也不好，但她自己还是会说：“虽然他们对我不好，但毕竟是我的爸爸妈妈。”
烟轻以前不懂，现在也不懂，以前不懂爸爸妈妈为什么会对自己的孩子不好，现在不懂为什么父母那么伤害孩子，孩子依旧会爱着他们。
烟轻走到余清面前，蹲在她面前：“别怕，妈妈哭会儿就好了，你看着她，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余清点点头。
烟轻站起来出了门。
烟轻在后面跟着余母三人，看着他们去饭馆吃饭，最后进了一家旅社，她在外面等了一会儿，确定三人就住在这里才离开，去药店买了点药，又打包了三份饭带回家。
烟慧已经哭完了，坐在原位发呆，烟轻蹲在一边写作业。
烟轻轻声叫余清吃饭，自己给烟慧擦药。
烟慧有点排斥，扭过头说不用了。
烟轻：“药都买了，不用也浪费。”
烟慧才扭过头。
烟轻安静地给她被打破的地方擦药，烟慧说：“今天，谢谢你啊。”
烟轻摇摇头，擦完药，一起吃饭，都吃完了，烟轻才说：“我们搬家吧。”
烟慧和余清同时抬头看她。
烟轻：“你那些亲戚不够蠢，今天是我暂时唬住他们，但等他们反应过来，肯定会再次找上门来，那时就麻烦了。还有余根，就判那么几年，等他出来肯定会回来算账。与其一直提心吊胆的住在这里，不如干脆搬到别的城市去，让他们永远找不到。”
“可是......”烟慧犹豫了，“钱......”
“钱我想办法。”烟轻说完又补充，“我可以借给你，等你赚到钱再还我。”
烟慧沉默。
烟轻：“你可以慢慢考虑，考虑好了再告诉我你的决定。”
她看了眼余清，重新说：“你们的决定。”
说完站起来收拾垃圾拿出去扔了，回来后问：“菜呢？”
当时她把菜丢在门口墙角了，回来的时候也没有看到。
余清从作业上抬头回答她的问题：“我捡回来放进冰箱了。”
“哦。”
晚上，烟轻闭目躺在椅子上，余清走到她边上叫她：“烟轻？”
烟轻睁眼看她：“嗯？”
余清不肯叫她阿姨，一直叫她的名字，被烟慧说了好几次也不改，烟轻觉得叫名字挺好，听自己叫自己阿姨也太诡异了。
余清蹲在她旁边，小声说：“我同意搬家。”
烟轻笑了一下，也小声说：“我知道。睡吧，明天还要上学上班。”
烟清当晚却并没有睡着，她一直在考虑搬家的事。搬到哪里，需要多少钱，搬走之后烟慧的工作，自己的工作，余清转学的事情怎么办。
刚搬过去的房租肯定要大几千，余清的学费也要几千，还有生活费......
她从在这个世界睁眼起到现在不过一个月，虽然每天都在上班，但除去每天的生活费，手里那点钱简直跟没有一样。
立刻搬家肯定是做不到的，除非有什么办法能短时间内得到一笔大钱。她想了半夜，能想到的办法都有风险，不划算。
其实不用那么那么着急搬家，余根暂时出不来，唯一的威胁就是余家人，解决掉他们就暂时不用搬了。
只要解决掉来找事的余家人......
烟轻一夜没睡着，好在她之前失眠是常事，一个月起码失眠二十六天，所以她早上照例起来去干活，虽然有些微死但终究未死。
不过中午休息的时候还是有些犯困，她下车在路边找了处阴凉的树下坐着准备眯会儿，跟她一起卸货的同事唐姐递给她一个冰淇淋。
烟轻：“谢谢唐姐。”
唐姐一屁股坐在她旁边：“别客气，互相帮助。”
烟轻对她笑笑。
唐姐：“你年纪这么小，怎么会来干这个活儿，又脏又累的。”
烟轻：“钱多。”
唐姐叹了口气：“都不容易。”
唐姐是个很强壮的中年女人，离异，带着两个孩子，人挺好，很照顾烟轻。
烟轻犹豫了一下：“姐，向你请教个事。”
唐姐：“你说。”
烟轻：“我姐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快十年了没一个人管过，但这最近她婆婆总是带人来骚扰她们要钱，你说怎么办呢？”
唐姐：“呸，不要脸，这种人打一顿就老实了。”
烟轻叹气：“她怎么打，毕竟是她孩子的奶奶。”
唐姐：“找别人去打。”
烟轻：“她一个老实本分人，找不到人啊。”
唐姐：“你给她找啊。”
烟轻看着唐姐：“姐你有人吗？”
唐姐看着她笑。
当晚，余母三人在外面吃完饭回宾馆的路上被一群人拖进巷子里打了一顿，被打的主要是余根兄弟，余母和烟母被架在旁边看着他被打。
打完，凶神恶煞的带头人指着他们：“下次再看到你们出现在唐老板的地盘，见你们一次打你们一次，听到没有？”
余母哆哆嗦嗦：“唐老板是谁，我们没有惹他啊。”
带头人报了一个范围，又单独报了一处居民区：“这些都是唐老板的地盘，你们下次再去惹唐老板，让你们都进去吃屎！”
三人知道了，唐老板就是那天的瞎眼女人，忙不迭求饶并表示不敢了，立马就离开。
带头人满意的带着人走了。
一直躲在暗处观看的烟轻也悄悄离开，来到一间小超市，唐姐正坐在收银台后辅导孩子们写作业。
烟轻给唐姐使了个眼色把她叫出来，递给她一沓钱：“谢谢姐，请那几个兄弟喝酒。”
唐姐推开：“不用，小事儿。”
推搡了几回，烟轻无法，回超市里拎了两箱牛奶结账，留给了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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