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初歇，朱红宫墙上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泛着湿润的光泽，青石板路倒映着巍峨殿宇的轮廓。许棠霁随着霍听澜步入慈宁宫时，能清晰地感受到四周投来的各色目光——好奇、审视，也不乏带着敌意的打量。
这是她第二次入宫，心境却与初次截然不同。那时她只是个戴罪之身，如今却已是太后亲口赞过的"明白人"，更是为霍听澜挡过箭的"功臣"。
【察言观色】技能在不经意间自动运转。许棠霁注意到，霍听澜今日的步伐比往常略缓，似是在迁就她尚未痊愈的伤势。这个发现让她心头微暖。
"臣（臣女）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今日身着绛紫色宫装，雍容华贵中透着威严。她免了二人的礼，赐座后便笑着对霍听澜道："哀家听闻前几日大昭寺之事，许姑娘为你挡了一箭？这般情意，实在难得。"
许棠霁垂眸，能感觉到太后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
霍听澜语气平淡："确有此事。许姑娘...英勇可嘉。"
"何止是英勇。"太后意味深长地看了霍听澜一眼，"这般以命相护的女子，世间难寻。霍卿当珍惜才是。"
许棠霁敏锐地捕捉到霍听澜指尖几不可查的收紧。他在抗拒这个话题。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报声："苏姑娘到。"
许棠霁抬眼，正好对上苏柔走进来的目光。今日的苏柔穿着一身水蓝色宫装，妆容精致，却掩不住眼底的阴郁。
"柔儿给太后请安。"她盈盈下拜，目光在扫过许棠霁时闪过一丝冷意。
太后笑着招手让她近前："柔儿来得正好，方才正说起许姑娘为大昭寺之事呢。"
苏柔在太后身侧坐下，执帕轻掩唇角，眼底却淬着冷光："许妹妹当真是福大命大，那般凶险的境地，不仅全身而退，还恰好立下这等救驾之功。这般机缘，倒像是...早有天助呢。"
殿内霎时一静。
许棠霁心头警铃大作。苏柔这话，分明是在暗示她与刺客有所勾结。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在场众人的反应。太后若有所思，霍听澜面色不变，但眸色深沉了几分。
"苏姐姐说笑了。"许棠霁抬眼，目光平静，"那日妾身奉命随行，一直在车内。若非听见外面厮杀声起，也不敢贸然下车查看。至于为何能恰好挡下那一箭..."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后怕："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护佑国公爷。"
太后指尖轻抚茶盏边缘，凤眸中精光一闪："哀家听闻，那日刺客所用的透甲锥，乃是军中制式。许姑娘一个深闺女子，竟能识得这等凶险，及时护驾，确实难得。"
这话看似赞赏，实则暗藏试探。许棠霁心头一紧，正欲开口，霍听澜低沉的声音已然响起：
"若论巧合，臣倒觉得，是那些刺客太过了解臣的习惯。"他目光如电扫向苏柔，"至于许姑娘...不过是恰逢其会，做了该做之事。"
这番话看似平淡，却是在为许棠霁作保。苏柔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许棠霁感激地看了霍听澜一眼，却发现他并未看她，只是慢条斯理地品着茶。
【察言观色】让她注意到，他执杯的指尖微微发白，显然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平静。
太后若有所思地看了三人一眼，忽然笑道："好了好了，不过是姐妹间的玩笑话，何必当真。说起来，过几日便是春猎，哀家想着让许姑娘也一同前去散散心，霍卿觉得如何？"
春猎？许棠霁心头一跳。那是皇室与权贵子弟齐聚的场合，以她现在的身份参加，无疑是将她推至风口浪尖。
霍听澜放下茶盏，声音依旧平稳："太后美意，只是许姑娘伤势未愈，恐怕..."
"哀家问过沈太医了，说是只要不骑马射箭，走动走动无妨。"太后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又意味深长地看向许棠霁："春猎虽说是散心，却也是个让满朝文武认认人的好机会。许姑娘既然得了哀家青眼，总要让人知道，哀家看重的人，是个什么模样。"
从慈宁宫出来时，已是午后。阳光透过宫墙的飞檐，在青石路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苏柔快步追上他们，声音里带着委屈："听澜哥哥可是生柔儿的气了？方才在殿内，柔儿只是..."
"苏姑娘多虑了。"霍听澜脚步未停，语气疏离，"本公还有政务要处理，先行一步。"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苏柔咬了咬唇，转而看向许棠霁，眼神冰冷："许妹妹好手段。不过你要记住，有些位置，不是你能觊觎的。"
许棠霁平静地回视她："棠霁从未觊觎过什么，只求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苏柔冷笑一声，"那我们春猎再见分晓。"
回府的马车上，许棠霁与霍听澜相对无言。车帘随着行进微微晃动，光影在他脸上明灭不定。
许棠霁敏锐地察觉到，霍听澜今日的沉默与往日不同。那紧抿的薄唇，微蹙的剑眉，都在【察言观色】技能下无所遁形——他在权衡，在思量，更在...担忧。
"今日...多谢国公爷解围。"许棠霁轻声道。
霍听澜抬眼看了她一眼："不必。本公只是陈述事实。"
又是一阵沉默。
就在她暗自揣测时，霍听澜忽然开口：
"春猎之事，你若不欲前往，本公可代为推辞。"
许棠霁怔了怔，随即摇头："太后亲自开口，推辞反倒显得无礼。况且..."她顿了顿，"有些事，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
霍听澜深邃的眸子凝视着她，良久，才淡淡道："随你。"
马车在镇国公府门前停下。霍听澜先行下车，却在许棠霁要下车时，伸手扶了她一把。
他的手心温热，力道恰到好处。许棠霁还未来得及道谢，他已经收回手，转身离去。
【察言观色】技能让许棠霁捕捉到他转身时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有关切，有疑虑，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挣扎。
暮色渐浓，镇国公府的灯笼次第亮起。许棠霁望着那渐行渐远的玄色身影，忽然明白：从她踏入这座府邸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在这权谋的漩涡中沉浮。
而春猎，不过是另一个战场。她对霍听澜的心思，也在这一次次的试探与交锋中，变得越发复杂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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