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音不敢动，一动也不敢动。
李宏那看似深情实则黏腻的目光，如同湿冷的蛇信，缓缓舔舐过她的脸颊、脖颈，最终停留在她因紧张而微微交叠置于膝上的双手。
那目光里掺杂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和一种令人作呕的、自以为是的风流，让她浑身的汗毛都几乎要倒竖起来。
她在心里小声向系统吐槽道：“他好油啊。”
虽然她在极力克制，但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嫌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可不，」脑内应声响起系统“咔嚓咔嚓”磕瓜子的清脆声响。
「要不是因为他爹是吏部侍郎，就李宏这尬出天际的撩妹功夫，别说撩妹成功了，走大街上不被姑娘家追着扔臭鸡蛋，被护花使者们揍得抱头鼠窜，就已经是他祖上积德了。」
说着，系统“呸”地一声吐出瓜子皮来:「这样吧，宿主，你想个办法找个理由拒绝掉他就好了。态度坚决点，只要你自己铁了心的不想出去，他总不能光天化日之下，在凤府客厅里把你绑了去吧？」
凤音闻言，深吸一口气，端正姿态，强行压下心头的翻涌道：“李公子盛情，凤音心领。”
她开口，字正腔圆，既不失礼，也绝无热络，“只是今日实在乏了，不便外出。再者，男女有别，你我终究只是初次见面，便一同外出游玩品酒，恐落入有心人眼中，传出什么不好的闲话来。于公子清誉、于凤家名声皆有碍。李公子是明理之人，通晓世事，想来……必不会强人所难。”
这番话，说得是滴水不漏，堵得李宏一时哑口无言。
系统默默在脑内给自家宿主鼓了鼓掌，电子音都透着一股赞赏：「漂亮！对，就是这样，拿出你千金小姐的气派和风骨来！」
但系统旋即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好奇地问道：「等等……宿主，你在现实世界里的大学是学什么的啊？这拿腔拿调的架势，说起话来就真跟古人似的，不仅文绉绉的，更是韵味十足。」
“我？”凤音一边维持着面上神情，一边在心里回道，语气带着点专业对口的小小自豪，“我学的就是历史学啊，每天不是在埋头苦读古籍、深入了解古代文化习俗，就是奔波在研究各朝各代典章制度、礼仪规范的路上。这叫什么？这就叫专业对口！”
系统只觉挖到了宝藏，电子音都雀跃了几分。
「怪不得！我就说嘛，前些日子那柳姨娘假惺惺找来了指导礼仪的婆子，说是要教导你规矩，但你只是当着她的面，慢条斯理地演示了一遍如何沏茶，那婆子当时眼睛都看直了，愣是没挑出半点毛病，最后只能讪讪地扭头走了，口中还念念有词，说是‘小姐规矩已是极好，老身实在没什么可教的了’。」
「我当时还纳闷，以为那婆子是柳姨娘找来坑蒙拐骗、走个过场的，没什么真功夫呢，原来是你深藏不露啊！」
凤音心里轻哼一声，带着点学以致用的得意：“那是自然。古代礼仪，尤其是这些高门大户的规矩，我可比那婆子清楚多了。毕竟大学几年不是白混的，论文可不是白写的，史料也不是白啃的。你以为呢？”
她们主统二人在脑内聊得火热，几乎要将外界的压力暂且抛诸脑后。
然而，桌对面李宏的脸色却随着凤音那番滴水不漏的推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去，如同暴雨前的天空，乌云积聚。
凤音这番拒绝，与他以往在秦楼楚馆，或是与其他一些闺秀打交道时遇到的待遇截然不同。
那些女子，要么是欲拒还迎的半推半就，眸中带着算计；要么是羞涩闪躲，最终在他的权势或甜言蜜语下软化；何曾见过这般冷静到近乎审视，让人无从反驳的直白拒绝？
他被这句软中带硬的话怼得胸口发闷，脸上只余下被拂了面子的难堪与不悦。
手中的描金折扇被他有些烦躁地合拢，在掌心不轻不重地敲了敲，发出“哒、哒”的声响，在骤然安静下来的花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但显然，李宏是个不肯轻易死心的。
“凤小姐此言差矣。如今京城风气开化，早已非前朝那般拘泥迂腐。才子佳人，结伴同游，吟风弄月，乃是雅事一桩，何来闲话一说？况且……”
他话锋一转，将柳姨娘抬了出来:“何况今日之邀，亦是柳姨娘亲自把关。李某此番，亦是怀着十分的诚意而来，盼能与凤小姐一叙。莫非……凤小姐是觉得李某粗鄙，不配与小姐同游，瞧不起在下？”
这最后一句，已隐隐有了问责之意，甚至带上了一丝威胁的意味。
凤音听得心中警铃大作，一股寒意自脚底窜起。
她知道，再纠缠下去，恐怕更难脱身，她正想寻个借口，尽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时，柳姨娘留下的那两个丫鬟适时地上前了半步，在无形之中施加压力。
其中一个圆脸丫鬟更是微微抬眸，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小姐，李公子一番美意，又是姨娘亲自吩咐要好生招待的。您若是执意推拒，只怕会冷了李公子的心，也伤了李、凤两家的交情。依奴婢看，小姐还是莫要辜负了姨娘和李公子的心意，尽快前去的好。不过是品酒赏景，散散心罢了，小姐何必如此拘谨？”
凤音推脱不得，只得求助系统:“由此看来，我是非去不可了，看李宏这一脸不怀好意的样子，我总感觉酝酿着更大的阴谋。”
系统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惊得坐直了身子，瓜子都不磕了。
「不应该啊，虽然李宏常常流连风月，又极其好色，但毕竟你身份在这儿摆着，他的态度不该如此强硬才对，除非……除非柳荫私下跟他有交代，让李宏感觉他可以对你轻易下手。」
凤音听得想死的心都有了，她还想垂死挣扎一下，铆足了劲试图从玫瑰椅上起身。
但哪料两个丫鬟的力气更大，她两个肩头仿佛压了俩秤砣似的，被死死钳制在了原地。
李宏将此情景尽收眼底，面上那点儿因被拒绝而升起的愠色慢慢平复下去，重新挂上了一副势在必得的嬉笑表情。
他知道，柳姨娘的安排已经起了作用，眼前这朵带着刺的娇花，终究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凤小姐，” 他折扇“唰”地一声展开，故作潇洒地摇了摇，语气轻佻，“时光不等人呐。良辰美景，佳酿珍馐，若是虚度，岂不可惜？” 那眼神，仿佛已经在品尝胜利的果实。
丫鬟见火候已到，便顺水推舟，手上力道不减，声音却放得柔缓了些，如同诱哄：“小姐，您看李公子如此诚意，就请吧。”
“系统。” 凤音在心底哀鸣一声，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慌攫住了她，让她几乎欲哭无泪。
「宿主别慌！」
话虽如此，系统的声音却也透着一丝紧张，之前的悠闲瓜子音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全神贯注的警惕，「没事儿，暂且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全程盯着呢！要是这厮真敢对你动手动脚，超出底线，我就是拼着消耗能量的风险，也一定不会饶不了他！」
听到系统态度坚决的保证，凤音慌乱的心绪才稍稍安定了一些，她知道系统并非万能，但有它在，总归是多一分依仗。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去，至少表面上不能再露胆怯。
凤音抬起眼帘，目光掠过李宏那令人不适的笑容，最终落在地面，声音清冷，听不出什么情绪：
“既然如此……那便走吧。”
李宏见她终于松口，脸上瞬间绽放出毫不掩饰的得意笑容，折扇“唰”地合拢，指向厅外，动作夸张：“凤小姐果然爽快！请放心，李某最是懂得怜香惜玉，定不会让小姐感到半分劳累。马车已备好，美酒佳肴亦已安排妥当，定让小姐不虚此行。请——”
凤音有意躲着他伸过来欲行搀扶的手，不让李宏捞到半点儿好处，但还是在两个丫鬟半是“搀扶”半是“押送”的力道下，身不由己地离开了这间令人窒息的花厅，走出了凤府侧门。
门外，果然停着一辆装饰得极为华丽的马车，四角挂着精致的流苏，车辕上雕着繁复的花纹，拉车的马匹也颇为神骏。
然而，这华丽却透着一股子暴发户式的俗艳，尤其是车厢壁上那过于浓艳的彩绘和悬挂着的，散发着甜腻香气的香囊，无不昭示着主人浮夸的品味。
凤音被丫鬟几乎是“托”着上了马车。车内空间宽敞，铺着厚厚的绒毯，设着软垫，但那股与李宏身上如出一辙的，混合了多种名贵香料却依旧显得浓烈刺鼻的香气，更是熏得她胃里一阵翻腾，几欲作呕。
她下意识地用袖角掩了掩鼻，眉头微蹙。
李宏紧随其后，也登上了马车，他刻意保持着些许距离，在凤音对面坐下，但那双眼睛却如同黏在了她身上一般，肆无忌惮地在她各处流连，目光炽热得几乎要将人灼伤。
马车启动，轱辘轧过青石板路，发出单调的声响。
而马车内，李宏试图找些能与凤音一同攀谈的话题，言语间愈发露骨放肆，从夸赞凤音的容貌，到暗示自己与柳姨娘的交情，再到描述别院的“景致”与“佳酿”如何妙不可言。
而凤音自上了这辆如同移动牢笼般的马车后，不仅将身体紧紧贴着车厢壁，坐得离李宏尽可能的远，更是眼观鼻，鼻观心，对李宏的所有话语充耳不闻，更是不发一言。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用在对抗那令人不适的香气，以及与脑内的系统保持沟通上。
李宏将这些冷淡与抗拒统统看在眼里，心中自然不悦，但他并不着急，反而有种猫捉老鼠般的快感。
柳姨娘既然已经暗地里将凤音许给了他，那眼前这清冷的美人儿，早晚都是他囊中之物。
在他看来，越是难以得手，征服起来才越有滋味。若真要享用，也得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看着她从抗拒到无奈，再到最终认命，岂不是更有情趣？
马车并未如李宏承诺的那般驶向京城最繁华的街市，反而在穿过几条主干道后，拐入了一些越来越僻静的巷道。
周围的喧嚣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诡异的安宁。最终，马车在一处白墙黛瓦、看似颇为雅致的别院前停了下来。
院门紧闭，墙头探出几枝翠竹，若非知情，倒真像是个文人雅士隐居之所。
系统立刻在凤音脑中发出了警报，语气难掩奚落：「宿主，到了。就是这里，城西榆林巷，李宏常用来厮混的私密别院之一。外面看着清雅，里面可是别有洞天，据说关押了不少他从各地或强买、或诱骗、或仗势搜罗来的各色美人呢。」
「还有一点，我要特别提醒你。」
系统的声音突然变得极其严肃:「李宏在行那档子龌/龊事情时，一贯喜好使用助/兴的药物，尤其爱给女子下药，说是这样既能让人无力反抗，又能助长他在床榻上的‘威风’。」
「等会儿进去，无论他如何巧诱哄，宿主，千万不要听信任何谗言，绝不能碰李宏递送来的任何吃食和酒水！哪怕是一滴也不行！」
凤音将系统的话一字不落地记在心上，同时在心里暗骂了句：“这李宏当真不是个东西！跟那柳姨娘果然是臭味相投，蛇鼠一窝，当真是一路货色！”
另外，她还格外在心里狠狠呸了李宏一声，带着满腔的鄙夷与愤怒，他跟柳荫家里难道都是开药铺的不成？怎的一个两个，都这般爱好使用下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马车停稳，李宏率先利落地跳下车，整理了一下衣袍，脸上重新堆起那志在必得的笑容，转身，伸出手，欲扶凤音下车：“凤小姐，地方到了，请吧。”
“这里僻静幽雅，最适合品酒谈心。里面备下的‘佳酿’，乃是西域贡品，醇厚非常，定然不会让你失望。” 他特意加重了“佳酿”二字的读音，眼神暧昧，意有所指，几乎已经不加掩饰。
凤音看都未看他伸出的手，小心翼翼地挪到车辕边，凭借自己的努力下了马车。
李宏见状，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只得悻悻地将胳膊收了回去，心中暗恼凤音的不识抬举，但想到很快就能得手，又将这点不快压了下去，重新换上一副主人的姿态：“凤小姐，请随我来。”
别院的门无声地打开，一个穿着灰色布衣、看似仆役的中年男子恭敬地垂首立在门内。院内果然如系统所说，景致果然清雅质朴，全然不像是风花雪月之地。
就在凤音穿过一道月亮门，来到一处小巧的厅堂后，这才见识到了这处宅子的庐山真面目。
厅内布置极尽奢华，地上铺着厚厚的西域地毯，墙上挂着浓艳的春/宫图，用纱帘半遮半掩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甜腻的，与马车内相似但更为浓郁的香气。
正中央，果然早已备好了一桌精致的酒菜，碗碟皆是上好的官窑瓷器，菜肴色香味俱全，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当中那只白玉酒壶，以及旁边两只同样质地的酒杯。
而杯中之物，在室内明亮的灯烛映照下，泛着一种过于莹润的、琥珀色的光泽。
李宏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他挥退了那个引路的中年仆役，亲自走到桌边，执起那只温润的白玉酒壶。
他动作熟练地为凤音面前那只空杯斟满了酒液，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微微晃动，折射出诱人却又危险的光芒。
随后他便将酒杯推至凤音面前，自己则拿起了另一只早已斟满的杯子，眼神炽热得几乎要将人融化，行为举止已无半分遮掩，就差没把“不怀好意”四个大字直接刻在脑门上了。
“凤小姐，” 他举杯，脸上是毫不掩饰的**，“今日有幸得见小姐芳容，实乃李某三生有幸。来，请随李某畅饮了此杯，方才不辜负这……良辰美景。”
他刻意将“缘分”二字咬得极重，目光紧紧锁住凤音，带着不容拒绝的逼迫。
女主不会有事哒，放心吧[红心][红心][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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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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