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拓云跟着郑祁安进入偏厅,郑祁安看着满桌饭菜请罪,“镇北州地广物稀,只有些粗茶淡饭,请公主赎罪。”
“坐下,一起吃。”李拓云拿起筷子开吃。
郑祁安诧异,平瑶替他拉开凳子,郑祁安头皮发麻,他若是再请罪,李拓云非得让他继续跪着,再跪下去腿就废了,“下人手脚慢,臣去盯着她们。”
“这事平瑶会做,郑官你不必费心费力。”平瑶侧步拦住郑祁安,盯着他入座。
公主在侧,郑祁安拿着筷子小心翼翼夹菜,吃得格外矜持。李拓云吃完一碗米饭紧接着第二碗,吃饭的速度堪比街边的流浪汉,完全不像是宫里放出来的。
第二碗米饭见了底,李拓云看着郑祁安碗里的米饭,叮嘱他,“把饭菜吃完,一粒米也不许剩。”
郑祁安看着满桌饭菜,他一个人怎么可能吃完,公主是在变相罚他。他推开凳子,跪送李拓云离去。
平瑶跟在身后:“随行的女医禀报,人已经醒了,正在郑官准备的房间里沐浴。”
李拓云调转方向,去到房间。
热气迷人眼,屋内没有侍女伺候,只有浴桶里传来水声,平瑶停在门口,李拓云走进去,掀开布帘。
听见声音,浴桶里的人警惕的回头,看见李拓云,犹豫片刻,卸下警惕,望着她。
李拓云走近,弯腰捡起水桶里的水瓢,勺起水浇在姜又春的肩上,水从她的肩一直往下淌。
“公主来这儿干什么?”姜又春看着绕着她移动的水瓢问。
李拓云不说话,取下腰间的圣旨递过去,姜又春拆开圣旨,仔细读着上面的文字,满篇文字下来她只看见“七公主出塞和亲”七个大字。
大虞如日中天,出塞和亲分明是贬低自己,女帝是什么意思。
“来的人本是小姑姑,你也知道,小姑姑瘦如柳条,风一吹就倒,还没来到镇北州,人估计就倒下了,我便向帝奶奶请示,代姑姑出嫁。”李拓云盛起水慢慢浇下去。
姜又春目光后移。
李拓云:“帝奶奶新长出很多白发,底下的大臣各个如狼似虎,逼着她立太子,我那几个叔父争的争,抢的抢,今天死这个,明天死那个。”
姜又春:“这和你出塞和亲有什么关系?”
李拓云停在她后侧,放下水瓢,捋起她的长发,手作梳子梳理,“我那些叔父没一个能入帝奶奶的眼,她需要一个人杀出血路,力驳群臣,所以我来了。”
姜又春立即想明白,李拓云此行的目的不是和亲,是为了博军功。女帝想立她为太子,却无法令群臣心服口服,所以借和亲为由,把李拓云调来镇北州。
“帝奶奶常说姜家最为衷心,文采滔天,不论男女皆出众。”李拓云的食指勾走姜又春耳边的碎发,“幼时,我在诗会上见过你一面,我见识过你的文采,以后就留在我身边。”
“你的父亲造反,我的父母、族人站错队,全因他而死,我成了军妓,我日夜恨不得杀你。”想起往事,姜又春声音发抖。
李拓云身体前倾,露出光洁的脖子,“你待在我身边,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杀我。”
李拓云的呼吸喷在脖颈上,像蚂蚁在挠,她的脖颈细长光滑,只需要一枚木簪,便可以刺穿她的脖颈,为父母、族人、自己报仇,姜又春的发髻里刚好有一枚木簪。
“裴家的三公子裴景和犯了点错,我打了他四十军棍,皮开肉绽,鲜血横流,你说,接下来我该怎么做?”李拓云的说话声扰乱姜又春的思绪。
姜又春现在不过是一名军妓,她怎能越级帮李拓云决断,她不说话。
李拓云维持刚才的姿势,继续说,“四十军棍下去,我累得双臂酸软,此刻,我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再起,出塞和亲。”
姜又春思索片刻后说:“裴将军镇守镇北州,离塞外近,日后有事还可以利用,公主可以在入睡前携带伤药,去看望裴将军。。”
李拓云微笑,站直身体。裴家势力太大,打一顿给点甜头,再说裴景和镇守镇北州,以后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她本来就打算这么做,话从姜又春嘴里说出来,又不一样。李拓云放下姜又春的长发,“我出门急,只带了一位贴身侍女,还缺一位,你沐浴完,美美睡一觉,明天我们出塞。”
说完就走,姜又春望着李拓云的背影,这位公主不好惹。
出了房间,李拓云回到郑祈安安排的另一间房,让平瑶拿出红衣,给她画上俏丽的妆容,她看着满盒的金钗,选不出合适的,她令平瑶端着金钗跟她出门。
已是夜晚,路边砖墙上点满烛火,轮守的士兵看着走近的红衣女子,看呆眼。
镇北州靠近边界,士兵平时都在沙土里讨生活,见得最多的女人就是营里的灰扑扑的军妓,就没看过鲜艳的女子,眼睛根本移不开。
李拓云脚步轻盈像春日的燕子,她随手拿起一袋钱塞给临近的士兵,士兵赶忙行礼,要进府禀报,被李拓云伸手拦住,她跨进府门,朝着男子的喊声走去。
屋内传出清晰的交谈声,袁不离弓着身体帮裴景和上药,“公主有命,一粒米也不许剩,郑官把腰带松开,肚子就跟怀了五个月似的,吃了两个时辰,还没吃完。”
“查清楚了吗?她是哪位公主。”裴景和满头大汗,趴在床上。
袁不离:“她父亲是造反的先太子,自小就在皇帝膝下养着,赐名拓云。”
“被送去和亲,不过是一枚弃子,不用理她,明天把她送出塞,往后其他事就和我们无关。”裴景和原本想着,镇北州和祝其国相邻,若是公主日后有求于他,他还可以出兵相助,今日挨了打,以后休想他帮忙。
“明日就要出塞,我还没选好要戴的金钗,裴将军帮我看看,选哪一只最合适。”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屋内的人头皮发麻,裴景和扭头,门口站着一位鲜红的女子,长得好漂亮。
要不是今日挨了她的打,裴景和定当打清她的底细,立即提着聘礼上门求娶,伤口还在疼,裴景和只觉得门口的人恶毒,扭过头去不看她。
袁不离心颤,立即下跪行礼,不知道刚刚公主听见了多少。他看向门口的何不弃,何不弃一脸冤枉,他也想通报,还未张嘴就被李拓云拦住。
李拓云忽视地上跪着的袁不离,绕到裴景和面前,接过满盘珠钗展示,“将军看看,哪一支最好看。”
裴景和把头扭到左边,不看她。暗自揣测,这个疯女人,又要做什么。
“看看,最喜欢哪一支?”李拓云移到左边,再次展示珠钗。
裴景和不理不睬,将头埋进枕头里。他在家里娇纵惯了,在军营更是,谁都以他为尊,长这么大,是第一次被人打,还是被人扒光了打,心中有气,他才不要搭理李拓云。
“每一支珠钗都是宫中的巧匠做的,每一支都独一无二,我瞧着这一支和将军最配。”李拓云从一众珠钗里拿起一只钗头豹尾状点的凤钗,把其他凤钗递给平瑶。
李拓云移到袁不离身边,抢过袁不离手里的药膏,坐在床边,用手里的珠钗蘸取药膏,放在裴景和伤口上。
冰凉的触感让裴景和下身一紧,他双拳攥紧,咬牙切齿,疯子就是疯子,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珠钗抹匀药膏,李拓云一点一点上药,直到月亮挂上枝头,才上完药。她把药膏还给袁不离,起身把珠钗别到裴景和发髻里,一句话也不说,转头走了。
门口的何不弃来报,公主已经走远,袁不离才放松身体,瘫坐在的,装睡的裴景和抬起头,“准备冰水。”
何不弃不解:“将军,你刚上完药,伤口不能沾水。”
袁不离自小跟着裴景和一起长大,一下猜中他的想法,催促何不弃,“让你去你就去,不要多问。”
何不弃跑进地窖挖来一盆冰,扯来油布铺在地上,倒上冰。裴景和让所有人离开,站起身来,趴在冰上,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冷静,满腔的怒火化作骂声,“李拓云这个……”
她是女的,骂男人的脏话不能用在她身上,市井的下流词汇裴景和实在是说不出口,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只骂“李拓云无赖,奸诈不要脸”。
门口的袁不离、何不弃捂着嘴偷乐,将军终于被人打了。
冰里太凉快,裴景和骂着骂着便睡了。次日天刚破晓,裴景和被袁不离从梦中喊醒,公主出塞的车驾已经备好。裴景和作为州督,必须出门相送。
他从融化的冰水里站起,在伤口上垫着几层草药,披上甲胄,咬牙忍着疼脚步不停的赶到州督府门口,却不见李拓云车驾,等在门口的郑祈安告诉他,公主车驾已经走了。
背后伤口疼得发麻,裴景和气急,他又被李拓云耍了,他笃定,李拓云就是故意的。
袁不离懊恼,这位公主完全不按章法办事,“将军,我们要追去吗?”
“追什么追。”裴景和撅着腿往回走。公主出塞以后就没他的事了,他才不要上赶着凑热闹,他要回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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