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嘴唇打颤说不出半个字,赵瑾按在额头的手指未动,微微俯下身来,笑道:“很好,你去后山崖壁上,飞一个给我看看。”
护卫登时吓得向后退,整个人趔趄地翻倒在地。
小夕看着那护卫,恐惧战胜了理智,他在地上蹬起后腿,发疯似的往外跑去。
糊涂啊,小夕在心中感慨,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一条相对较宽的道出来。
众人见怪不怪,身侧的侍者等待赵瑾的命令。
赵瑾拿起一旁的弓箭,苍白的手扣住箭尾,弯弓拉满,蓄势待发。
在那逃跑的护卫迈出大门的一瞬间,小夕只觉头皮上方传来一阵气流,箭穿过众人,直直洞穿心脏。
无人敢异议。
小夕不用回头,血腥味在院中飘散开来,干涩的空气都染上了黏腻。
赵瑾将弓箭随意丢进身侧仆从的怀中,拍拍手,似乎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废物。”
赵瑾头也没抬,对着下属随意吩咐道:“把家里的护卫调过来,我就不信,人每次都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小夕不耐烦地吧唧嘴,她很想知道晚饭吃什么。
赵瑾并不考虑这个问题,他眉头紧皱,庄子目前的状况让他忧心。
但最要命的,还是辽国线出了问题。
赵瑾懒得和这些“蠢人”搅和在一起,将赵家护卫扔到庄子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奇怪,今天怎么没有发表完结感言?
小夕抬眼看赵瑾,他脚步匆忙,身体微微向前倾。
不知为何,小夕竟从他那苍白的脸色中,看出了一丝,雀跃的味道。
赵瑾走得匆忙,众人陆陆续续站起来,只剩春风姑姑魂不守舍地跪在地上。
从赵瑾训话开始,春风就再没动过,整个人好似失智般,愣在那里。
一旁的下属轻轻拍了拍她,她猛地一抖,眼神逐渐从思绪中收回,最终落到地面上。
“啊?”
“姑姑,赵公子走了。”
“好好……”
小夕站在一旁,轻轻捏了捏袖口的纸条。
这是每晚都会送到春风房间的纸条,随时随地,甚至是床头。
其内容只有一个,便是她情郎的名字。
小夕只看了眼便不多待,留下颤巍巍的春风众人被搀扶着。
庄子的阁楼上,一只朱鹭伴随着悄然落下,晚霞的余韵顺着它的翅膀倾斜而下,在飞檐边投下淡淡阴影。
这象征着吉祥的鸟儿,究竟为谁而来呢?
赵瑾一路马车飞快,回得匆忙,屋内换炭的侍女还未退下,他便着急忙慌地走了进来。
“信呢?嫂嫂的信呢?”赵瑾语气匆忙,外袍未能来得及褪下,便着急伸手去拿。
侍者识趣地退下,毕竟没人保证,赵瑾看完信后,是高高兴兴给赏钱,还是随手抓人殴打一顿出气。
信封缓缓展开,赵瑾仿佛观摩圣旨般,逐字分析拆解,试图从中寻得除公务以外的话来。
但很可惜,信中除了对近况的担忧,剩下的都是账本琐事,赵瑾将信翻来覆去地看,还是无法从其中找出只言片语的关切来。
最多最多,信件的最后,是一句新年祝福。
他将信纸缓缓放在胸口,宣纸随着胸膛起伏跳跃,好似有了生命般。
“没关系。”赵瑾自言自语道,“我还是有用的。”
辽国的运输商队近日频频出事,国师府那边并未给到通知,赵瑾派去的亲信更是杳无音信。
这种情况应当向嫂嫂汇报,请亲信来协助自己。
但偏偏,赵瑾不想那么做,他管理吴州这么多年,从未出过差错,若是惊动嫂嫂,留下不好的印象,日后该如何在赵家立足?
赵瑾将纸张小心叠放整齐,放入书桌下的木盒中。
锁扣咔嗒一声,锁住年少心事,赵小公子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辽国一定是出事了……赵瑾没由来的慌乱,思索再三,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趟。
他找来下人,称自己近日不舒服,需要静养。
赵府下人左看右看,愣是瞧不出有什么病来,但还是应了声好。
于是乎,赵家本家突然告知附属商会,说赵公子进山之后得了寒证,卧床静养。
众人面面相觑,但谁也不敢说个不字。
西山庄子收到消息已是隔日,小夕刷碗的手一顿,露出疑惑的表情来:“那变态玩意生病了?”
小夕显然不信,梗着脖子向外看,但除了传话的下人,与平日并无不同。
教习姑姑在台上训诫,敲打诸位,切莫因为赵瑾不在而偷懒。
小夕望着窗外,思绪早已飘出西山,她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静安前脚落地,后脚京城的信便加急送了过来,朝廷对于善堂有所察觉,监察御史近日专门前来提点,林千祁更是有与他们断绝来往的意思。
静安早该想到唐景翰会按捺不住,可着实没料到竟来得如此之快。
年关刚过,唐景翰便着手调查此事,生怕有人将他的钱偷了去。
京城局势刻不容缓,吴州必须速战速决。
可惜,让静安失望了。
小夕将情况汇报给静安时,她眼角的疲惫还未褪去。
“你是说,赵瑾生病了,这些日子闭门不出?”
小夕点头:“赵家所有的商会都收到通知,线下事务已经全权交给管家了,大事会等赵瑾痊愈后……再定夺。”
小夕虽不信,但据探子来报,赵家医师们进进出出,赵瑾卧房紧闭,远远地看到人卧床不起。
“他那脸色,白得像鬼,看着就身体不大好的样子。说不定过几天,人都没了……”小夕在一旁吐槽,静安并未往心里去。
赵瑾的皮肤,确实不正常,但他似乎格外抵触别人拿他肤色说事,若是有人盯着他的脸,他会毫不犹豫地将人戳瞎。
静安是了解赵瑾脾气的,哪怕离开庄子后很少相遇,但从下人的汇报中,还是能隐约拼凑出他的性格来。
生病了?
这一下打乱了静安的计划,本身善堂事发突然,现如今赵瑾闭门不出,事情开始朝着她不受控制的对方发展,让静安一下没了主意。
“会不会?是这家伙吸流金丸,把自己吸死了。”小夕在一旁分析,静安抬头看她,似乎觉得有些天方夜谭。
“你意思是,卖流金丸的,自己去吸?他难道不知道,这玩意有多害人吗?”
小夕没再插嘴,只是站在一旁看着静安发愁。
此时,一杯热茶被推到静安面前。
“别急,我替你跑一趟京城,看看能不能借用沈家的关系,让监察御史收手。”
“不可!”
静安急忙按住沈珏,若只是臣子之中有人贪污受贿,唐景翰顶多将钱收回国库。
可若是将早已辞官的沈家牵扯进去,让唐景翰发现他一手建立的监察体系轻易被渗透,手下官员拉帮结派,估计会大发雷霆彻查到底。若是再让他发现善堂与沈家萧家的关系,别说是沈家,以大燕和辽国现在的盟友关系,舅舅也会遇到危险。
静安否定了沈珏的想法,她必须亲自将事情解决。
但眼下还不是担心京城的时候,孙汝知和苏宁珞不是吃白饭的,断不可能一下子败下阵来。
军队愈发壮大,京城刻不容缓,吴州必须速战速决。
沈珏只能心疼,似乎自己再难帮助静安什么了,他总是慢一步,总是站在静安身后无所适从,总是这样无可奈何。
“没事的,我陪着你。”
他安慰似的摸着静安的头,静安没躲,笑着蹭了蹭,转头又去想事情了。
吴州的冬总是又急又冷,漫长的白雪覆盖街道,好似被神明遗弃之地,虚无弥漫开来,站在窗前,恍惚带了如梦似幻的味道。
赵瑾的病还未见好,整个商行与黑市像入冬休眠的动物,缩起所有的羽翼,将自己放置到绝对的安全地带。
静安苦于赵家毫无动作,偏生胡锦瑟那一点线索都没有,静安不敢轻举妄动。
自己手中的牌不多,春风的情郎算一个,但,她太弱小了,即使拼尽全力,在西山,也只能是打翻一个火盆而已。
赵瑾这病,静安越想越觉得不对。
“小夕,你再带人去查,务必仔细。”
小夕领了命令,急匆匆地往外走,留下静安一人站在窗前发呆。
手边是青州寄来的信,时锦又在信中洋洋得意,一年不到,萧家的亲兵已经有模有样了,大顺军的装备都换了好些轮。
军力的膨胀为他带来自信,李闯甚至觉得,自己现在就可以攻入京城。
看来没有唐觉平的日常提点,这两人已经极度膨胀了。
静安懒得理,详细地翻看了账单和训练规划,确认没什么问题后,提笔回道:“轻则失根,躁则失君。”
静安看着信纸苦笑,何时自己变成如此长辈做派,随手折了想丢出去,但转念一想,又将其重新塞了回去。
大顺军与萧家都在前进,只有当时信誓旦旦夸下海口的自己,未能得到一丝进展,甚至有可能毁于一旦。
静安顺着书架缓缓滑落,疲惫涌上喉咙,让她有些反胃。
沈珏站在屋外,他不敢上前,他亦不知自己能说些什么,能帮助静安什么。
依照他与静安相处多年的经验,此时的她,需要一个人安静思考。
她总是一个人能调节好情绪,若是有人突然闯入,她又需要收敛情绪切换社交模式,哪怕这个人是沈珏。
沈珏不断地问自己,他们的关系,为何如此拗口。
明明静安说了爱他,明明自己有很多静安爱他的证据,但仍旧没有实感。
这一切好似是静安的恩赐,神明溺爱她愚蠢的信徒,入凡尘从而给予他清醒荒唐梦。
沈珏本来满不在乎的,只要自己还能帮到静安,那他留下,就是有价值的。
可现实总是不尽如人意……
沈珏偶尔看着静安对自己的笑容,不禁思考,自己的存在,是否已经成为静安的负担了呢?
她本就自己可以调节一切,还要分出心力来应对自己,会不会很辛苦?
自己这番重生,究竟为她带来了什么?
甚至在如此关键的时刻,他竟然无法替静安分忧。
废物,沈珏握紧拳头,看着屋内疲惫的静安,百转思绪,最终都化为对自己的苛责。
原来,爱不仅使人多疑,更让人自卑。
温馨提示,下一章因剧情需要有少量断袖情节,剧情需要,剧情需要。
若大家不喜欢可以跳过,实在观感不好评论区告诉我,完结之后会修改,谢谢宝宝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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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末卷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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