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微风卷着春花的香味,飘入红墙宫苑,明月的光辉洒在波光粼粼的清池表面,把池边的两个倒影映清楚地在水中央。
景凝知带着祁荀从宫门的西侧探入,搬开挡住窄道的草芥木柴便是通往皇宫的路。
无需多久,景凝知缓缓停住脚步,立在一座偏殿前,四处皆是围得严严实实的暗红宫墙,以及在风中轻轻摇曳的柳树。
“你可会轻功?”景凝知不屑地瞥他一眼,旋即解释道:“后面的路,有御甲来回卫巡逻,所以我们只能往屋檐上走。”
“不会。”祁荀毫不犹豫摇头道。
景凝知冷冷嗤笑两声,然后轻而易举地跃上檐顶,蹲在檐边戏谑嘲讽道:“那你就老实待着这,待会巡逻的人自会带你离开。”
顿时祁荀的脸色沉下来,他扭头看向不远处的矮墙垣,心中已有定数。
他双手扒住墙的边缘,迅速翻上去,等他踩到墙上后,又借力往前一蹬,双手死死抱住檐壁,随即吃力地一点点往上挪。
待他费劲心力爬上去后,却得来景凝知的冷嘲热讽,“果真是个废物。”
祁荀气不打一处来,他恨不得扑过去把对方踢下去,可奈何他现在连站稳脚都要用尽全力,更别提靠近身形敏捷的景凝知。
景凝知完全不给祁荀喘息的机会,他自顾自地往前飞速奔走,穿过无数宫殿,及时避开许多在夜间巡逻的御甲卫,最终停下脚步,顺利抵达深宫最左侧的牡丹殿檐顶。
良久后,景凝知坐在檐顶上赏月,他的耐心已经所剩不多,可要等的人始终没来。
就在他即将动身回去寻找祁荀时,一道熟悉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出现在他的眼底。
祁荀浑身浸满汗水,衣裳紧贴在肌肤上,碎发凌乱地黏在额间,他曾多次差点从檐顶掉下去被御甲卫发现,险些丧命于此。
他从未想过景凝知竟然真的不管他的死活,若非他谨慎再三,且不说他自己要死,夜闯皇宫的罪,不论是他济川的双亲,还是国公府的景丘,怕是都难逃一劫。
祁荀现在已经累到发不出半点声音,他只是死死盯着景凝知,用幽怨的眼神控诉。
“什么眼神。”景凝知扬眉道:“难不成你还盼着我背你过来?痴心妄想。”
“去哪?”祁荀冷声扯开话题。
景凝知垂眸看向脚下的砖瓦,搜寻几圈后,在右侧靠近檐壁的位置掀开几片砖瓦,把屋内的旖旎景象暴露在空气中。
祁荀小心翼翼地靠过去,他俯身顺着景凝知的视线看向屋内,里面的烛光暖黄,纱帐飘舞,几条红绸悬挂于梁上。
他的目光缓缓往下移,当他看清被红绸绑住的人时,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云见深。
长孙临渊手持骨鞭,绕着云见深走两圈,然后不紧不慢地挑起对方的下巴,他那双带有侵略性的眼神,扫过衣不蔽体的云见深,对方被红绸遮住的眼,其胸口、手臂,以及腿部落下无数道被骨鞭挥打的红痕。
一时之间,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晕染开。
“你可知,这条打在你身上骨鞭,是由一百二十八名宫女的手骨制成。”长孙临渊抬手按住云见深微微发抖的身体,随即顺势环上其腰间,低头凝视对方那双修长白皙的指尖,“你的手很好看,可……”
他忽然扯下云见深眼前的红绸,将对方湿漉漉的眼睛露出来,“你的眼更漂亮。”
云见深低低地呜咽几声,眼中尽是恐惧,他强迫自己挤出一抹笑容,缓缓凑近长孙临渊,小心翼翼地吻在对方的喉结上。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方法讨好对方,可奈何长孙临渊总是阴晴不定,疑心颇重,这让他完全摸不透眼前的男人。
“听话。”长孙临渊伸手抵住他的唇,笑意不达眼底,他沉声道:“今夜你先乖乖待在这里,待到明日,寡人再来奖励你。”
云见深绝望地看着对方锁上宫殿的门,扬长而去,留他被红绸悬挂在半空,骨鞭带来的钻心之痛,正慢慢消磨他的腐朽的心。
彼时藏在檐顶的二人,把屋内的所有尽收眼底,祁荀的眼眶发红,胸口剧烈起伏。他伏在暗处看向消失在转角的长孙临渊,掌心被嵌入的指尖掐出鲜血而不自知。
蹲在他身旁的景凝知忽然挥手,把他的视线吸引而去,只听对方凑在他的耳畔轻声说:“待会下去后,屋内的东西和人,都不要轻易触碰,否则我们都得死,明白?”
祁荀深吸一口气,旋即慢慢点头。
今夜的狂风有些躁动,风吹拂绿叶落在砖瓦上,祁荀单脚沾地时,恰好踩碎那片绿叶,零星的碎片则再度被风卷入九重天。
祁荀走在景凝知的身后,但他自屋顶翻入殿内时,全然不敢抬头看向被红绸捆绑的人,他默默跟在景凝知身后,让对方的身体替自己挡住,似乎这么做,他才能好受。
景凝知拾起地上的红绸,递到祁荀身前,压低声音说:“你去把他的眼睛蒙上。”
祁荀颤抖着手接过红绸,随后慢慢朝云见深走去,他的呼吸连同脚步都已放轻。
就在他仰头欲为云见深系上红绸时,碰巧撞见对方温柔又缱绻的目光,其嘴唇微张,可舌头被割去只能发出几声零碎呜咽。
祁荀手中的红绸险些从指尖滑落,他下意识别开视线,鼻尖有些发酸,他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快些。”一旁的景凝知开始催促他。
闻言他不得不慌忙为云见深绑上红绸,生怕从对方眼中看见几分失望。
云见深没有挣扎,而是任由祁荀摆弄。
祁荀系紧红绸后,迅速抽回手。
但就在他即将转身,试图背对着云见深以逃避时,对方不安的身影让他不忍于此。
“相信我。”祁荀的声音几乎是哽咽。
他快步走至景凝知身边,静候其发话。
景凝知先是环顾四周,最后把目光落在散于床榻边的几件凌乱衣裳,他不紧不慢走到祁荀身后,指向其中一件淡紫色的外袍。
他伏在其耳畔,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你去藏在外袍里面的碎布扯下来,那块碎布便是你之前遗留的东西。”
祁荀依言照做,他掀开外袍时,果然发现里面缝有一块染血的碎布,这是他之前不慎遗留下来的东西,和当初御甲卫手中拿的碎布刚好可以拼凑在一块。
他把碎布递交给景凝知后,对方又从袖口袋子中拿出一枚釉蓝碎珠,晶莹剔透的纹理,仿若晴空苍穹之上的碎云。
[再把这个夹在外袍的袖口处。]景凝知不辞疲劳地用手势示意道。
祁荀双手捧住釉蓝碎玉,可他刚俯下身把手伸入袖口时,被悬挂起来的云见深似是察觉出什么,只听对方忽然呜咽几声,把他的目光瞬间吸引而去。
等他靠近后,云见深在他的手心不紧不慢地写下两个字,[腰带。]
顿时他明白对方的意图,遂把釉蓝碎玉藏进腰带里,因为平日长孙临渊最常做的便是解开其身上的腰带,用之绑住他的手。
祁荀手中的动作一顿,忙不迭转头看向背对着自己的云见深,瞳孔微缩,甚至连喉咙也有些发紧。可他刚想开口说话,竟被景凝知冷冷抢先,“你为何要帮我们?”
云见深低下头,没有任何动作。
景凝知的脸瞬间沉下来,他冷哼道:“不过是个将死之人,何必处处留情。”
眼见景凝知的脾气马上要窜上来,祁荀忙不迭制止道:“先走,否则待会来人了。”
景凝知不屑地瞥一眼云见深,不忘提醒祁荀说:“把红绸解下来,放归原处。”
“好。”
待他们收拾完痕迹后,正准备跃回檐顶离去,却不料殿门之外忽然传来一阵若隐若现的甲胄和长剑的碰撞声。
顿时祁荀和景凝知的心头一紧,他们同时对上彼此的目光,异口同声道:“走。”
声音尚未消弭,只听外面忽然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把大殿给我围起来!”
“走左边的侧窗。”云见深忽然开口。
两人闻言,景凝知便按照云见深说的方向奔去,干脆利落地从侧窗跳出。
而祁荀则驻足脚步,拿起一旁的匕首割断绑住云见深的红绸,随即他又用刀割断其身上的薄纱,以红绸掩盖其白皙的身躯,他强装镇定地嘱咐道:“记住,从始至终,都是贼人强迫你的,你毫不知情。”
云见深眼睁睁看着祁荀跳窗离开,自己却无能为力。
当他们二人的身影隐没于黑暗时,御甲卫之首便一剑劈开铜锁,踹门而入,“奉圣上之令,携刺客之首,见青天!”
原本噤若寒蝉的宫中,被惹出的动静吵醒,周围慢慢亮起灯火,偌大的皇宫内,上上下下都人心惶惶的,流言也随之传开。
景凝知带着祁荀在宫中不断绕弯,因为他对皇宫地形熟知于心,以至于他们总能在关键时刻避开御甲卫的视线。
在逃亡的途中,祁荀不敢往回看,随着他的速度加快,他悄无声息地从衣袖中摸出瓷瓶,将里面的香粉顺手洒落在石苔上。
玉兰花的香气缓缓逸散开,随风远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