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祁荀斩钉截铁地否认道,同时他还不忘转身,把躲在自己身后的男人拽出来,让其独自面对肉摊老板锋利的屠刀。
男人顿时脸色煞白,恐慌和心虚瞬间涌上心头,“别!大哥,你听我解释。”
“你还想解释什么?”肉摊老板步步紧逼,凶神恶煞的模样让人内心发怵,只听他咬牙切齿地说:“上次你教唆那条疯狗来抢我摊子上的肉,我现在还没找你算账呢!”
“……没……没有。”男人挤着祁荀往后退,满脸讨好之意,“我…我这不是…”
下一刻,男人忽然拉住祁荀站出来,用怜爱和心疼的眼神望着他,甚至夸张的是,对方的眼眶立刻发红,盈盈泪水几乎快要溢出来,“我的阿弟……从出生到现在……连口肉都吃不上,做兄长的我…心疼啊!”
祁荀闻言不禁睁大双眼,脸上写满抗拒和惶恐,他后知后觉道:“谁是你……唔。”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男人用手迅速捂住,只听对方继续胡编乱造道:“我这阿弟身子骨弱,三天两头就要生病,但他自小就很懂事,他白日在外做工挣钱,夜里还要点煤油灯读书,于是我实在于心不忍,就想着能在他生辰那日,让他吃上肉……老板你莫要见怪,我也没想到会好心办坏事……”
话音未落,男人的眼泪簌簌地流下,其声泪俱下地哭喊道:“阿弟,你万万不可学兄长这般,这实在不可取……日后的路只能你自己走了……恕兄长不能远远相送……”
“慢着!”肉摊老板的脸色已经没有方才那般凶狠,他眯着眼左右打量二人,随即扶住下巴问:“你二人若真是兄弟,可为何你们长得也不像啊?你莫不是在诓骗我?”
“这自是……”男人故意把尾音拖长,他的眼珠滴溜溜地转几圈,旋即他不动声色地伸手往祁荀腰间掐两下,惹得其倒吸一口冷气,被唾沫呛得直咳嗽,“咳咳——”
“哎哟,阿弟,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你又犯病了?”男人立刻露出心疼的表情,忙不迭扶住祁荀,然后在肉摊老板的眼皮子底下,悄悄把人往远处带,甚至他还不忘装模作样地喊道:“阿弟,你定要撑住啊,兄长这就带你去看全北安城最好的医师!”
这场闹剧结束后,肉摊老板握住冷冰冰的屠刀,立在原地张望,他皱眉挠几下后脑勺,嘴里低声喃喃道:“好像不对……”
早已逃之夭夭的两人,在转进巷口拐角后,渐渐停下仓促的脚步,扶腰气喘吁吁。
“你怎么张嘴就来?谁是你阿弟,你这人撒谎能不能别带上我。”祁荀冷冷道。
男人将背抵在墙根,散漫放纵地朝祁荀摆摆手,不紧不慢地说:“你不懂,那人可精了,我若不这么说,今日你非但拜师不成,恐怕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得不偿失。”
“我没想过要拜你为师。”他淡定地脱口而出,“我从未说过,是你一厢情愿。”
“你这孩子,怎么净说这些伤人的大实话?”男人故作委屈地捂住胸口,颤抖着声音说:“你知道这对我造成多大的打击么?”
祁荀无奈地叹口气,“……抱歉。”
“也罢,我不怨你。”男人矫揉造作地摸两把眼泪,“但后面你还得陪我逛逛。”
“嗯?”祁荀震惊得差点喊破音。
后来男人带祁荀走遍大街小巷,几乎他们每路过几座牌坊,就会有男人的仇家找上来。这下祁荀算是知道,为何北安城的百姓会对那座角楼避如蛇蝎,毕竟有这个麻烦住在里面,任谁也不会想靠近半步。
所幸那些讨说法的人都被对方,以阿弟的幌子掩盖过去,有甚者对此潸然泪下,还硬塞给男人银两,让他给阿弟买点吃的。
而男人嘴上说着拒绝的话,但手还是很诚实地拉开袖袋,让对方把钱扔进去。
直到夕阳西下后,稀疏的繁星和明月点缀于夜空,晚风悠扬拂过城内的各个角落。
彼时祁荀抽抽搭搭地被一名买鸡蛋的妇女紧紧抱在怀里,对方抱着他痛哭流涕,嘴里还反复念叨着几句,“多可怜的娃,还生的这般好看,怎么年纪轻轻就……”
他闷闷地伏在妇女的肩头,但掉着眼泪的双目却死死盯住数钱的人。
其实他本意是不想哭的,但在不久前,他刚和男人说完自己要回去,没想到男人居然不要脸地抱住他的腿,边哭边喊,让路过的人纷纷投来诧异和莫名其妙的目光。
情急之下他不得不点头答应男人的要求——帮对方平息北安城的众怒。
祁荀从未做过如此昧着良心的事,而且他现在掉在眼睛的泪,都是被男人硬生生掐出来的,美名其曰,这般才真实。
他于心中暗自腹诽,等这些事情解决完毕,他定要好生同对方说道两下。
长夜已至,事成之后,男人拿着赚得盆满钵满的钱袋子亲两下,他满心欢喜地拦住祁荀的肩,满面春风地说:“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今天哭这么久,累不累呀?”
祁荀快速抹掉眼泪,隐约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发红发肿,但他还是抽出心思,用力拍开对方搭在自己身上的手,随后沉声警告道:“往后你我别再相见,否则我会疯的。”
“哪有什么疯不疯的。”男人笑脸盈盈地弯下腰,同他视线相撞,“只有疯子才会选择在这个世道上活下去,所以我们都是疯子,不过你也别自暴自弃,你现在该高兴才对,才一天的时间你就已经闻名北安了。”
“我不需要!”祁荀加快脚步往前走。
男人忙不迭追赶上来,用谄媚的语气说道:“作为补偿,要不我送你回家?韶玉。”
刹那间,祁荀忽然顿住脚步,让后方没反应过来的人,立刻撞在他的脑袋上。
“嘶,我的鼻子好疼。”男人呻吟道。
祁荀皱紧眉头,不紧不慢地转身凝视对方,只听他质问道:“你方才唤我什么?”
“没什么呀。”男人心虚地别开脸,试图找补道:“我是说烧鱼,我想吃烧鱼。”
祁荀冷哼一声,明显不相信对方所说的话,他先是双手抱臂,用审视的目光盯着眼前人,然后淡淡道:“我貌似从未告知过你,我的名字,这位先生,你究竟是何人?”
“这……很重要么?”男人悻悻道。
只听祁荀一字一顿道:“你到底是谁?”
男人缄默片刻,内心反复挣扎,他终于开口道出实情,“行,我拗不过你,我叫尹初礼,南阳奉山人,你唤我尹琛就好。”
祁荀不急着开口,而是等待对方下文。
尹初礼不紧不慢道出心中所想,“其实你的身份姓名不难猜,今日你说自己初来北安,再加之你穿着不凡,想必是皇宫贵族的人,然而最近几日寻访北安城的人,唯有善缘国公和他的儿子,以及不久前收作膝下的徒弟,而我曾听闻善缘国公的儿子,那小子向来蛮横纨绔,不像你这般性子柔软,所以我足以断定,你是善缘国公之徒,祁荀。”
顿时祁荀微微扬眉,甚至其中还掩饰着几分震惊,没想到尹初礼竟如此善思。
“但能证明你身份的,还有最直接的一点,你手上的茧巴。”尹初礼的声音消弭,祁荀的思绪被打断,但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你这般聪明,为何还要待在废旧的角楼里,整天靠招摇撞骗生存?”祁荀问道。
尹初礼见祁荀不再生气,他索性放松下来,再度恢复成贱兮兮的表情,“这你就有所不知,我这人生来懒惰,不能吃苦,比起日日夜夜动脑伤神,还不如吃嗟来之食。”
一时之间,祁荀的嘴角直抽抽,他没想到,有人能这么心安理得地说出这些话。
“行,随你。”祁荀随口揶揄道。
他仰头望天,得知时候不早,于是他扭头看向尹初礼,摆手道:“我该回去了。”
他临走之际不忘补充道:“再也不见。”
“你放心,明日我们还会再见的。”尹初礼胸有成竹地朝他喊道,脸上笑眯眯的。
祁荀顺利摆脱尹初礼这个麻烦后,他便加快脚步奔回烬府,也不知他错过和先生的约定时间,对方有没有派人去找他。
等他来到烬府的正门时,碰巧撞见火急火燎跑出来的平安,对方满头大汗,面容焦急,仿佛是要出去办什么急事。
“平安!”祁荀扯起嗓子高声呼喊道。
眼见即将跑没影的人立刻停下急促的脚步,随即后知后觉地转身,其眼里还噙着泪水,对方断断续续地说:“是…阿荀哥哥?”
“是我。”祁荀边回应边迅速走过去。
平安先是松口气,随即又紧张地说:“你回来就好,家主大人以为连你也……”
“什么?”祁荀顿时察觉出不对劲。
只听平安颤抖着声音说:“酉时的时候,景少爷出去过,但他现在还未回来。”
“他出去做什么?”祁荀忙不迭追问。
平安摇摇头,无奈道:“我也不知。”
北安城如此之大,若要从中找到消失不见的景凝知,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一筹莫展之际,祁荀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尹初礼的身影,兴许对方能帮上忙。
“平安,你且去取出景丹的贴身物,然后随我去寻一人。”祁荀如是吩咐道。
北安城内灯火通明,唯有角楼的方向黯淡无光,祁荀领着平安急匆匆赶到角楼。
起初平安还有些发虚地拉住他的衣袖,这里荒废已久,四处昏昏沉沉的,若是贸然上去,怕是会招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而祁荀只是低声安慰,把握住平安的手又收紧几分,“莫怕,这里不会有危险。”
“好,我听阿荀哥哥的。”平安点头。
祁荀刚登上角楼高处,便看见尹初礼靠在角落,其手拿酒壶,目光注视远方,像是在透过漆黑的苍穹看别的东西。
“尹琛。”祁荀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尹初礼闻声转过头,脸上的惆怅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韶玉,怎么是你,我还以为我们要明日才会相见,难道你想我了?”
“还望尹先生莫要自作多情。”祁荀秉持着求人的态度,没有把话说的太难听。
“哦?那你和…这个小不点,寻我所为何事?”尹初礼单手托住脸颊,笑容灿烂。
祁荀收敛表情,正色道:“白日听那屠户所言,你曾教唆过野犬偷肉,所以我是想找你再用一遍这种方法,帮我寻找一人。”
“找人?让我猜猜,你托我找的人,可是善缘国公之子,景丹。”尹初礼如是道。
祁荀忙不迭点头,“没错,有劳尹先生帮忙,事后我必将重重感谢。”
“感谢倒是不必,只要你后面还能陪我去四处逛逛,我当然愿意帮这个忙。”
顿时祁面露难色,白日不好的回忆立刻涌入脑海,但现在情况紧迫,他不得不应。
“成交。”
声音尚未消弭,他便听见尹初礼用嘴吹起响亮的口哨,无需多久,一阵狗吠声和蹄子踏过木板的声音回荡在角楼之下。
祁荀刚想让平安把景凝知的衣物递给尹初礼,让狗凭借嗅到的味道找人,可没想到尹初礼摆摆手,然后神秘兮兮地说:“我的狗很聪明,不需要闻,我只需要告诉它,去寻找北安城之中,戾气最重的人即可。”
阿荀的外号突然就有了——
烧鱼,鱼鱼[粉心]
祁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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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下江南远赴鸿门宴(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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