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岁那年,我蹲在昏暗小巷的尽头,寒风伴着暖黄的残光吹得人打颤。
我低头看着地上聚群的蚂蚁,像是在年夜里团圆。我伸出脚,踩死。
严许就是这时候看见我的。后来他说,我当时的姿势活像一只拉屎的□□。
他身上带着一股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非常讨厌。他走到我面前,什么也没说,抬脚就踢了我一下。我猝不及防,狼狈地跌坐在地上,只能看着他摸出钥匙,捅开了那扇我对着看了整整一夜的门。
“这是我家。”我从地上爬起来,用手指着他,试图让自己显得更有底气,“我要叫我哥来打死你。”
他透过即将合上的门缝睨着我,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只有一种疲倦的冷漠。
“快滚。”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彻底隔绝了屋里那点微弱的光,也隔绝了我。
我又重新蹲了回去,缩回那个角落,继续等我哥。我知道他今天也不会回来,但我还是会等。等他回来给我开门,等他哪天突然心情好,能对我好那么一点点。我讨厌他,可我只有他。
天快亮的时候,身上的最后一点热气也被风吹透了。那扇门却又吱呀一声开了。
屋里的人走出来,带着一身洗漱过的湿气,显得更冷了。我倚着墙,眼睛困得几乎睁不开。
他又踢了我一脚,力道不重,更多的是不耐烦:“喂。你哥去哪了?”
“不知道。”
“他欠了我钱,把这破房子抵给我了。他嗤笑一声,像是觉得这事儿很荒唐,“我不稀罕这垃圾堆。所以你叫他滚回来还钱。”
他顿了顿,补上一句。
“不然就打死你。”
就算我知道我哥在哪,他也不可能听我的。他好不容易才把我丢掉,像扔垃圾一样。
他见我没反应,似乎觉得被无视了,突然俯身,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将我整个人提溜起来,另一只手佯装着要揍我。他的力气大得吓人,提起我就像提起一只小鸡崽。
吹了一夜的冷风,我脑子早已昏沉迷糊,被他这么一吓,鼻子一抽,呼出的气瞬间冒了一个硕大的鼻涕泡。
他愣住了。
随即,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滑稽的东西,竟然笑了出来,手上的力道一松,把我扔回了地上。
“操。”他骂了一句,语气里却没了刚才的凶戾,“捡到一个傻子。”
我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他。
他蹲下来,平视着我,那双没什么光采的眼睛里好像多了点什么东西。他伸出手,用冰凉的指节蹭掉我鼻子下的狼狈,说出的话却让我从头到脚都冻住了。
“等你再长大点。”他盯着我的眼睛,说得异常认真,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我就把你的眼睛、心脏、肾脏,全都挖出来,拿去卖钱。”
我感觉他说的是真的。
但是没关系,我只想活着。
他把我捡回去了。他说我哥欠了他十几万,这笔债,现在得由我来还。
他给我取了个新名字,叫严言。
我有自己的名字,我叫段锦。但不知为什么,我好像……更喜欢严言这个名字。
严许好像很有钱,因为他总给我吃泡面。我哥从来不会给我买这个,我饿了只能偷偷溜去菜市场捡人家不要的烂菜叶子吃。但后来我发现,严许可能也不是很有钱,因为他自己也天天吃泡面,好像只能吃得起这个。
严许的家也没多大,就一间房。但是我不用睡在地上了,我睡沙发。我以前家里也有沙发,后来被人搬走了。他家里还有电视、冰箱、空调、洗衣机。这些,也早就被我哥债主们搬空了。最后实在没东西可搬了,我哥求他们把我带走。
他们不要我。
我哥也不要我。
严许要了我。
严许才是那个真正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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