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远山上坐落着一处山庄,本是昔年五大修仙门派之一的苏氏一门所在,自五年前苏氏覆灭,山庄早不是昔年景象,围墙上长满爬山虎,拨开后还能隐隐看见墙上斑驳的血迹,可见当日战况之惨烈。四周杂草丛生,人迹罕至,多年来,除了一些心存侥幸,偷偷前来找寻失落的九尾玉之人外,便再无人踏足了。
九尾玉,便是当时由苏氏一族守护的五块神石之一,传说其虽为石,却质地温润,隐隐透出朦胧之色,其状如九绺狐尾,蜿蜒灵动,明明是静止的石头,看起来却像是仙狐九尾,摇曳生姿。另有其余五大门派之瓶桥幽篁阁邹氏守护的相柳晶,苍山万兽宗李氏守护的饕餮磐,岐岭周天门季氏守护的穷奇砾,前水千机宫宁氏守护的山膏石,传说集齐这五座神石,便能灵力大增,飞升成仙。
而此时,一名身着青衣,腰佩长剑的男子正站在墙外。
“星儿,你在这里吗?”季沉明望着那高墙,自从苏家被灭门,苏如星再没回来过,但是这两天,他已找遍了所有苏如星可能去的地方,都一无所获,这里是他最后能想到的地方了。
季沉明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喀喀作响,手背上青筋凸起,他害怕如果苏如星不在这儿,他真的不知道还能去哪里找她了。但他也害怕,如果苏如星真的在这儿,他见了她,该说些什么,该怎么面对所发生的一切。
犹豫再三,他终于跃上墙头,校场和前厅空无一人,季沉明轻轻舒了口气,当他惊觉自己竟有些庆幸没见到苏如星时,又恨恨地打了自己一巴掌。
季沉明往内院走去,行至回廊处,竟赫赫然挂着扎眼的白布和写着“奠”字的白色灯笼。季沉明心中涌现出强烈的不安,不自觉脚下一滞。
“不会。”他压制着心中可怕的猜想,攥紧拳头,往后院走去。还未站定,只见祠堂内竟摆着一口棺木,苏如星的暗卫苏绍站在棺木旁,怀中抱着一个牌位。
炎炎夏日,季沉明却觉得有丝丝寒风吹在他的后颈。自从仙门百家围剿苏家后,苏家就只剩下已嫁入季氏的苏如星和一直藏于暗处的苏绍还存活于世。季沉明脑中那可怕的猜想又强烈地浮现起来。他冲上前去,苏绍早就发现了他,站在门前拦住了他的去路,而此刻季沉明也终于看清了牌位上赫然写着“苏氏次女如星之位”。
“你······”季沉明喉结轻颤,喉咙似是被什么堵住,好一会儿才艰涩开口道:“这······是什么?”
苏绍不语,冷眼看他,少顷,一手将他推开,力道并不大,季沉明却有些踉跄。
“我问你话呢!你拿的这是什么?!”季沉明又突然血气上涌般爆发出力量,上前愤怒而颤抖地质问苏绍。苏绍微微蹙眉,眼中尽是不耐。
季沉明望向还未合棺的棺木,突然一掌向苏绍打去,苏绍下意识闪躲,季沉明趁机冲上前去,他必须要亲眼看一看。
身后的苏绍手指微动,指尖金光化作一道符,掌风轻送,那符便飞向季沉明,令他瞬间动弹不得。
若是平时,季沉明必能有所察觉,不叫他这般轻易地定了身,但现下他心神俱乱,根本没有注意,他怒吼道:“你做什么!放开我!”
苏绍抬手又是一掌将季沉明拍至一道屏风后。
“你干什么!”季沉明挣脱不开,奋力地嘶吼着,眼中逐渐爬满血丝。
“二小姐说,她再也不想见到你。”苏绍虽语气平静,眉峰处却微微挑动,似是流露出对季沉明的厌恶与仇恨。
季沉明闻言一怔,猩红的双眼由狰狞逐渐变得无措,喃喃道:“星儿······?”
苏绍放下牌位,走向棺木,季沉明透过屏风隐隐看见他将里面的人抱了出来。
“不会······”季沉明喃喃自语,他无法相信苏如星已经死去。但苏绍怀中人身上响起熟悉的清脆铃声。
碎星铃,是苏如星从小佩戴在身上的护身法器,因是已过世的姐姐苏如月亲手炼就赠与,她一直细心保存,从不让旁人沾染的。
“苏绍!你放开我!你快放开我!你让我看看她!”
“太吵了。”苏绍眉间微皱,一道符光飞向屏风后,季沉明再也说不出话了。
苏绍抱着苏如星走到门外,那里不知何时备好了一个高台,四周铺满了干柴,季沉明刚才竟没有注意到。苏绍将苏如星轻轻放在台子上,手中起了一个火诀。
这是在做什么?火化吗?!季沉明拼起全身内力想冲破符咒,双眼通红,青筋暴起,却是徒劳。
“星儿,这便是你们苏家的独门法咒吗?星儿,是你在惩罚我对吗?”
“星儿,这便是你们苏家的独门法咒吗?今日我们洞房花烛,你要这样困住我吗?”
红烛摇曳,柔光跳动,大红喜字贴满了房门、窗棂、床头,还有桌上的杯盘碗碟上也都贴了一个个“囍”字,仿佛恨不得将所有能贴的地方都贴满了。大红的床帐纱幔下,锦被铺陈,鸳鸯戏水,被角下隐约可见洒满的红枣、花生、桂圆之物。满室内尽是缱绻美意,新郎却被新娘施了法咒,动弹不得。
“明明说好酉时三刻便归,这都快亥时了。”新娘子眉若春山,眼若星辰,面若桃花,绛唇轻抿,说话间,鬓边的点翠凤钗轻轻晃动,九凤衔珠叮咚作响,与眉间的花钿相映生辉,垂眸敛睫,神色委屈,真真是我见犹怜。
“星儿,当真不是我故意晚归。适才岳丈拉着我喝了许多酒,好不容易放我走,你姐姐又拦住了我,她吃醉了酒,挥着拳头说我要是欺负了你,便要将我打死,我也是好不容易才脱身。你瞧在我当真结结实实地挨了你姐一拳头的份上,便原谅了我,不要生气了罢。”季沉明动弹不得,只一双眼珠紧紧跟随着苏如星的脸。
“姐姐她……”苏如星又气又心疼又好笑,到底还是心软,“那便饶过你罢。”话未说完,已解了法咒。
季沉明骤然解了定身法咒,活动了筋骨,感慨道:“苏家的法咒果然好生厉害,我刚才试图冲破,灵力竟被法咒吸收,愈发强劲,反噬于我。”
“你竟还想自己冲破?看来我不该轻饶了你。”苏如星故作生气扭过头去,在大红喜服的映衬下,愈发娇俏动人。
“你别生气,我也只是好奇,这传闻中天下第一的法咒世家究竟如何了得,与寻常法咒有何不同,故此一试。”
“寻常法咒多直接将灵力施于对方周身外,从外部束缚对方,或是易解,或是易破。而我苏氏的法咒则将灵力幻化后注入对方体内,与对方自身灵力相缠杂,只有我嘉远山庄之人才知破解方法。若是强行冲破,只会被反噬,幸而我没有姐姐和乔大哥灵力深厚,不然你定要受伤了。”
“原来如此,竟这般厉害。”
“这样吧明哥哥,我将这法咒的解法教授与你。”
“不必,这样正好,若是我以后欺负了你,你便用你苏家的法咒责罚我。”
苏如星见他信誓旦旦的样子,笑了起来,眼波流转,眼尾樱花般的薄红胭脂如晕开的晚霞,当真是明媚娇俏:“这可是你说的啊,到时你可别后悔啊。”
“我说的,不后悔。”
“星儿,是你在惩罚我对吗?都是我的错,但无论如何,求求你让我再见你一面。”季沉明咬紧牙关,奋力一拼,体内涌上灵力破碎的剧痛感,身体仿佛在一瞬间被生生撕裂成无数的肉块,终于,他吐出一口鲜血,直直地倒向地面。而此刻苏绍早已将火点燃,焰火蔓延,热浪翻涌,季沉明的心脏却被丝丝密密的凉意像藤蔓般逐渐包裹,周遭的声音混合着耳鸣,在眩晕中变得虚浮而遥远。
“星儿……”身受重伤的季沉明拼着最后的力气向前爬去,每用一点力气,体内便如刀铰五脏,鲜血从口中不断涌出。烈焰翻飞,终于将苏如星彻底淹没,季沉明再也撑不住,晕了过去。
站在庭院内,季沉明望着曾经他和苏如星的卧房。自从苏如星走后,他再也没有进过这个房间,他害怕看到那扇门后,梳妆台还是那张梳妆台,床也还是那张床,只是物是人非,家不再是那个家了,那个鲜活温暖的人不在了,只剩一个冷冰冰的空壳。
庭院门口,季风收到了下属的消息。
“门主,找到了。”季风走到季沉明身后,躬身献上手中的卷轴。
季沉明从他手中接过打开,确实是当年苏如月的字迹,内容也与自己手中那半幅残卷相吻合。他养了两年的伤,也秘密寻找了这卷轴两年,如今伤已痊愈,卷轴也正好寻得,正是好时机。
“去准备吧。”季沉明道。
相传这卷轴所记录的复活之法原是墨家先祖留下的,日往月来,时移世易,只剩下只言片语的残卷。为了复全这残卷记录之法,世家大族曾秘密合作却无所获。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从未参与其中的苏家有一个小女儿苏如月,机缘巧合偶然读了这残卷,便玩似的将其破解了。此事只有苏家人知晓,季沉明也是从苏如星口中得知。只是苏如月死后,她写下的完整卷轴便不知去向,如今终于被他找到。季沉明抬起头,仍是望着原来的方向,思绪却不知飘向了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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