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寂静,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峙,外头忽吹过一阵风,挟裹了片黄叶窜进帘子掀开一角的轿内,落入火炉里。
火苗得了助力更是一跳一窜。
正如沈素此刻捣鼓个不停的心,嗓子干涩涩的,但危机情况往往能激发出人更多的潜能。
一计忽地跃上心头,“轿外可是娘子?”沈素语气热切,试探着问道,眉头却直挑个不停。
此言一出,其余三人皆目瞪口呆,如遭雷劈。
“小…”,红袖一时语噎,但在沈素疯狂暗示下,还是说出了那个词“相公?”
“是我,夫人。”沈素暗暗在心中赞许红袖脑袋机灵。
“夫人?”裴砚虽与那林氏没见几次,但这小丫鬟次次紧跟他们生怕自己做了什么似的,故对她还是有些印象的。
“正是。”沈素以爽朗男音应下。
“这是红袖呀!大人,你还记得不,就是咱府上夫人身边的,大人。”陈石终于认出自己策马撞着的人是红袖了,惊奇得不行。
“看见了。”裴砚将凑过来叫个不停的陈石推开,又转头对着红袖道:“你成亲是进裴府前发生的事还是进裴府后?”
“回大人,”沈素抢答道:“夫人生性腼腆,还是下官来回答大人,我与红袖之前便熟识,成婚,是近来才有的事。”
“近来才有的,”裴砚复述道:“回头你去找唐婆婆拨银子。”
“大人这……”沈素欲意阻拦。
裴砚手背朝她,驳道:“我府上凡有婚嫁丧娶之人皆有,不必推辞,倒是你,再好生思量思量,我大理寺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说罢便示意红袖上车。
红袖爬上车后着实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先前只发觉自家小姐眼神不对,脸上一片污浊又白得不像样子,这离近了看才发觉她披着的玄色披肩半边洇透了血,抱着汤婆子的手也也沾满了红。
“啊!”红袖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小…相公,这是怎么了,怎么会伤得如此严重,快让我看看。”
说着红袖,凑上去,伸着手就要将沈素衣服扒开,一旁的裴砚刚刚提议给其简略涂些膏药但被立刻否决,这下也转过身想看看这小仵作伤势如何。
“不不不,”沈素赶忙拉紧了自己的衣领。
这时红袖想起坐在帘子边的裴砚,快速而尴尬地往他那一瞅。
裴砚立即回目光,正严词色道:“你们自行起便,本官又不是那爱多管闲事之人。”
“大人到了。”陈石在外头叫唤着。
“请吧,二位。”裴砚礼让道,随即自己下去牵过陈石刚从旁家小舍租借的马,飞身而上消失在夜色中。
只留下陈石送她们二人。
“大人这是怎么了?”就连向来迟钝的红袖都发觉裴砚语气间的异常。
沈素在一道帘子内敷药,因着耽搁时间太长,伤口处的碎肉混着血水粘在衣裳上了,只得从腋下将袖口剪了,再治疗。
陈石原先在一旁把玩这次裴砚新送他刀的手也停下了,认真思考道:“想必,是羡慕吧!”
“羡慕?”红袖奇道。沈素注意力也被勾住三分。
“正是,”陈石往往没人管着了就爱胡言乱语,“羡慕你二人,虽无权无势力,但却逍遥自在,相互取暖。”
“你…你怎么知道我…我们是这般…”红袖被他说的话雷得五雷轰顶,偏偏有苦不能言,更是憋得慌,气急也只得恼一句:“哪编的谣言!”
“叫我给猜中了!阿青兄弟!”陈石探头叫道:“你夫妇二人感情甚好。”
沈素在里面疼得直冒冷汗:“陈大哥,今日大人去是为接你们吗?”
“是啊,大人与我自幼一同长大这还是头遭分开这么长时间呢。”陈石爽朗回道。
“那为何回来的只有你一人,其他弟兄呢?”沈素手臂上的伤口包扎好了,医师将银针放在火上烤准备为她施针治疗眼伤。
陈石想了想回道::“阿青兄弟,说来也怪,除了几个本来就被大人下,命留下的外,其余几个原本要和我们一同回京的竟都身体不适,只得留下待腹泻有所缓解再回来,故而我就被送出来了。”
李家油滑,狡兔三窟多留个心眼也是好的。
只是夜长梦多,沈素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陈大哥,你与房大哥熟识吗?”沈素想将那不安从自个脑中赶走便重开了个话题。
“房大哥啊,当然,大理寺上上下下无一不与他相熟,他甚至比我还受欢迎呢,”陈石捡着桌上的红袖给沈素剥好的瓜子往嘴里塞,气得红袖身子一扭,端着瓜子上别处剥去了。
陈石将剩下的瓜子一口扫光道:“平时弟兄们有个什么事,房大哥但凡知道都会帮上一二,换班什么的更是最易答应的,你还记得之前那店小二二人不?多难招待啊。”
“就上次,那余小弟送饭给骂了,房大哥看见了二话不说提着饭就进了牢房,与那二人好言相劝,最后怕那二人饿死,甚至是蹲在旁边看他们将饭吃个干净才收了食盒离开,这气度,这胸亮。”
沈素还想再问,那老医师便张口了:“公子身强体健可也要配合老夫治疗,不然这眼盲之症恐怕也是不易好的。”
沈素只得闭嘴,毕竟无论验尸还是行医用武都少不了眼睛,倘若这眼伤治不好,她的人也就废了七成。
不过一个时辰后,红袖小心翼翼扶着眼睛缠着裹着白布的沈素上了马车,一到车上她便忍不住追问为何她会受伤?又为何会同大人一起?大人口中的再考虑考虑受的是什么?“小……”
但一开口便被打断了,沈素头一扭暗示外面。
红袖顺着一瞅便明白了凑上前来,用气音小声问道:“他能听见吗?”
沈素不假思索,点点头也小声说:“一定能。”
红袖得了回答只得悻悻坐回,憋着一肚子的一吻等到了地方再问,但忽然想到之前林小姐派派她跟着来时说的“为情之一字将自己送入狼窟,愚蠢至极。”
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便是小姐爱人的方式,红袖虽然很是不懂也怕裴大人得紧,但是小姐的勇气当真是令人敬佩!还有林小姐的话说的也不全乎,这裴府人闲事少轻快自在得很。
到了地儿,她们别了陈石便往山上走了。
陈石胆大心细,怕她二人行动不便直接给人送到归元寺门口了。
“红袖,你传信给唐婆婆说我们今日回林府了吗?”孙苏即使裹着白布也忍不住睁眼。
红袖上前敲门,回头道:“说了,小姐,林府兄阿姐那边也通过气了。”
“好,多谢。”沈素被搀着跨过门槛。
红袖却又支支吾吾:“小姐,您别伤心人生在世总还有机会的。”
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如不是沈素平日谨慎断不敢多言半分自己的目标,她都要怀疑红袖是不是知道点什么了。
“怎么突然这样说?”
红袖一鼓作气道:“小姐,真心换真心,您定能成功的!”
她不敢将自己这些时日在裴府八卦来的听闻告与沈素,据裴府下人所说那裴大人是忘不掉前头那个还没入门便已过身了的短命娘子,这才冷落了小姐。
若不是她冷落小姐,小姐又岂会剑走偏锋着着男相去大理寺那地方,为的就是能与那猪油蒙了心的裴大人有更多的时机啊!
可叹!谁知天下真心人意!
所以,她还是不说的为好,就让小姐这么满怀希望下去,否则,面上要强的人背地里不知要流多少泪呢!
沈素还等红袖再说,可红袖一言不发领着她进了屋子。
本计划去林家,沈素虽非林家女儿可面上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可眼下这样也不便行动,便又传信去延了日期。
林家人好奇,沈素只得说明自个身疲体伤,实在难以动弹,这才免去林家人的访探。
与此同时,得知消息的林婉柔心有余辜,侥幸自个没嫁进去,连带着那几日看林老爷的眼神都发了狠了。
修养几日后便拆去了眼上那层布,红袖高兴得直夸沈素身体好,恢复得快。
这些时日,裴砚并未回府,一直住在大理寺,只在前些时候派陈石传话与沈素,告与她说,眼下伤势恢复要紧,其他的日后再说。
牛牙一案也并非毫无进展,李家几人逃窜在京中,本想混在货物里逃出,再来招金蝉脱壳,裴砚直接令人守在城外,来了招瓮中捉鳖。
李家兄弟三个已关入牢中,等待审讯,其家属则被大理寺守卫看管在家中,不许乱走动。
又过了几日,沈素伤终于好了,行动也不必被红袖以“静养休伤”为由给限制住,她便离了府又去上次遇险地,扮作老人,准备挨家挨户询问。
可谁知刚走到半道便听一惊天消息。
沈素苟着腰,拄着根拐杖,跟在两位男子身后。
“你听说了吗?”一男子用手肘杵了杵同伴。
其同伴不恼反倒凑上前,用自认为极小的声音道:“可是那大理寺中之事?”
这语气比起疑问更似确信无疑。
“正是,他大理寺怎的又死人了,还是在看管最严的狱中。”
“谁知道呢,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说不准是他裴砚滥用私刑,又或者,”那人面上露出阴阴的笑,如看好戏般,道:“你没听说啊,大理寺私底下收了不少银子呢,说不准这次又是‘监守自盗’是他们自己杀的人也说不准。”
说罢,二人猪头拱一处,哈哈大笑起来。
沈素在后面听得一头雾水,谁死了?又发生了什么事?大理寺众人如何了?
[亲亲][亲亲][亲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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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牛牙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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