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逢才带着礼物拜访,第二日就言官被参了。
难得皇上早朝亲自与众臣议事,内侍太监刚说完有事起奏,一位言官便一步跨出。
“臣有事起奏。”那言官跪在地上道。
皇上定睛看了看地上的人,有些面生:“说吧。”
“臣要参户部侍郎祝逢与大将军季焕过从甚密。”言官得了允许高声道。
众臣都神色一凛,竖起耳朵。王时勉站在众臣首位,未扬了下唇角,季焕侧目看到,心下冷笑。
皇上从龙椅上直起腰来,看看一脸无所畏的季焕,还有虽然被参的是自己儿子,但是目不斜视的右相,转而又问那言官:“他们是如何过从甚密啊?”
言官答:“昨日祝侍郎带了许多贵重的礼物上门拜访季将军,与寻常交往之道有异。”
皇上唤了祝逢:“祝侍郎,言官所参之事你们二人可有异议?”
祝逢出列,在言官身旁跪下:“回皇上,昨日臣确实是带着不少礼物去季将军府上拜访,但是事出有因,且臣送礼之人也并非季将军。”
皇上又靠回了椅子上:“那是送给谁啊?”
季焕闲闲一步站出,跪在祝逢和言官的前面答到:“皇上明查,祝侍郎是给住在我府上的顾郎中送礼,感谢他妙手回春治好了祝侍郎的顽疾。”
皇上皱眉,看向跪着的祝逢,听季焕这么一说,皇上发现祝逢虽然表情和平时一样死板,但面色似乎确实比平时红润一些,但他没听说右相的儿子有什么顽疾:“祝爱卿你之前身患什么顽症啊?”
祝逢僵着脸,将王时勉的往上三代的列祖列宗都问候了个遍,回道:“臣成婚数年都未有一子,遍访名医,喝过太医院圣手所开的方子,也尝试过了各类偏方,都毫无成效,没想到机缘巧合下喝了顾郎中几副药,臣的妻子近日胃口不好,请太医一瞧,竟是有孕了,故而臣这才带着厚礼去道谢。”
此话一出,群臣侧目,已经有几个有相同问题的大臣做了也去寻顾云徊瞧瞧的想法了。
皇上也是看着祝逢若有所思起来。
而祝逢接着说:“臣的妻子有孕不足三月,胎相还不稳,本不应广而告之,却没想到今日被参,不敢欺瞒皇上。”
祝逢这话一出,那言官一愣,祝逢的意思是,若是这胎不稳有了意外,都归咎于不满三月被迫告知外人。
这意思皇上自然也听懂了,看着一脸悲愤的祝逢,皇上也懂什么是子嗣艰难,他这么多年也只有太子一个儿子,一瞬间有些感同身受,目光有些冷地看向地上已是汗湿了一背的言官:“虽说是言官,在朝堂上参人时至少要有理有据,而不是听风就是雨。”
那言官听到这话,哪儿还敢出声,只跪伏地更低了些,恨不得将头也埋进自己怀里的好。
而方才一直没再说话的季焕突然道:“皇上,这言官连具体前因后果都不知,却知道祝侍郎送来的是贵重礼物,难道这位盐官大人是能掐会算,亦或者,是这位大人对我格外关注?毕竟我才回京没多久。”
季焕的话暗指这言官有在监视朝臣生活,又不着声色地提醒众人,自己可是刚打了胜仗回京。
那言官赶忙抬头辩解:“臣从未有过逾规越矩之举。”
皇上皱眉:“这般捕风捉影,误参朝中重臣,去了他的官袍,回乡重新读读圣贤书再做官吧。”
皇上语毕,便有侍卫将面如死灰的言官拖出大殿。
王时勉状作没看到向自己投来哀求眼神的言官,暗自咬牙。
而议事结束,皇上竟然留下了季焕和祝逢,要他们去暖阁面圣。
季焕虽说不知道皇上留下自己做什么,却在经过王时勉时向他投去志得意满的眼神。
王时勉面上无虞,但是却暗暗攥紧了袖中的手,感受着指甲陷入手心的微痛,拂袖而去。
进了暖阁,皇上难得没有坐在蒲团上,而是正经坐在暖阁的小榻上,给季焕和祝逢赐座也是正常的椅子,这让二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而皇上将二人叫入暖阁竟是细问了祝逢都吃什么药。
祝逢不敢隐瞒,将自己这些日子吃的药方说与皇上,碰巧太医院院判来给皇上请平安脉,皇上让祝逢将药方子默下来给院判看:“陈咏你看看,这方子怎么样?”
陈咏接过,细细研读了片刻赞到:“这方子妙啊,温补肾经却不燥。”
见陈咏肯定了这方子,皇上更是兴味盎然,对季焕道:“你眼光不错,这顾郎中确实有些本事。”
对皇上称赞顾云徊,季焕毫不谦虚:“臣不敢欺君,云徊确实术精岐黄。”
看着季焕这一脸与有荣焉的模样,皇上竟是哈哈大笑,调侃季焕是情人眼中出西施了,夸起人来一点儿也不知收敛。
这厢三人一片祥和,而陈咏在听到皇上口中的人,又结合季焕的话,再心里默念了几遍顾云徊的名字,心里咯噔了一下。
而紧接着,陈咏不详的预感便应验了。
皇上竟然一脸兴味地招来内侍:“小李子,你去太医院,骑快马,将顾云徊请来宫里,朕也想让他给朕瞧瞧,就是不能枯木逢春,也想调理调理内息,这几日虽然服食金丹,也不知道是不是化用得不彻底,总觉得身子沉重。”
“嗻。”李公公领命出去。
陈咏心中大骇,心道这左相怕是要害死自己了,但是他此时却不敢说出只言片语,额上急得满是豆大的汗珠。
皇上余光看到陈咏的异样,讶异道:“陈院判这是怎么了?看你这满头的汗,暖阁有这般热?”
陈咏用衣袖擦了一下额上的汗,强颜欢笑道:“臣失仪,是有些热。”
皇上笑道:“那朕看你是体虚,这是医者不能自医了?”
陈咏干笑着点头。
而李公公许久不见回来,暖阁都上了点心茶点,皇上心中有些不耐烦,在手指在桌上敲击着。
随着等待的时间变成,陈咏已是心如死灰,现在皇上这敲击的动作,就像敲击在他身上一样。
果然,等李公公满头热汗地回来,回皇上说太医院没有顾云徊这么一个人时,陈咏心道:完了。
皇上皱眉:“没这么个人?”
说完看向季焕:“顾云徊没去太医院入职吗?”
季焕闻言也惊到:“怎会?云徊辰时去太医院,酉时臣接他回家,日日如此。”
祝逢也说:“臣也在下值的路上遇到过从太医院下值的顾郎中。”
跪在地上的李公公汗也顾不得擦:“奴才在太医院问了七八个人,都说这院内没有一个姓顾的太医啊。”
皇上皱眉,突然想起身边的院判陈咏,看着他满额的汗,沉下脸道:“陈咏,这是怎么回事啊?现在叫院使来实在是耽误时间,不过你是太医院院判,你给朕说说,太医院确实没有顾云徊这么个人吗?”
陈咏此时已是有些心如死灰,强撑着表情跪下道:“有,有这么一个人。”
“那为什么小李子说他去太医院找不到此人啊?就算不到午时这顾云徊点了卯早退,也不能院内无人知晓有这么一号人吧?”皇上语气已是不悦。
陈咏战战兢兢道:“这顾云徊,在、在御药房任职,故、故而这,院内的其他御医同僚不认得他。”
“御药房?”季焕惊道,“这不就是药库?你竟然让云徊看药库去了?!”
皇上没有怪罪季焕这失礼的插嘴,而是满面冰霜地看向跪在脚边的陈咏:“朕记得,当时给季焕说完这个差事之后,就派内侍给太医院传了口谕,这顾云徊是去当御医的,是你听不懂话还是院使听不懂话,竟然将顾云徊派去了药库打杂?”
“臣、臣……”陈咏此时已是面如纸色,吞吞吐吐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皇上问季焕:“顾云徊这两月竟是未与你抱怨过?”
季焕看着地上这个该死的院判,气愤不已,咬牙切齿道:“云徊并未提过,大概认为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皇上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是啊,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可朕给的恩,却不想有人竟然是胆大包天,能偷梁换柱,将朕的雨露换做雷霆啊。”
自顾自说完这句话后,皇上看向地上抖若筛糠的陈咏:“这院判大人,是想取朕而代之?”
陈咏闻言赶忙磕头,这话一出,此时不止是自己的项上人头难保,怕是九族都要陪葬啊。
“是左相,左相说这乡野郎中,医术不知深浅,若是随意放进这御医行列,万一治坏了什么达官显贵、皇亲国戚的,怕是徒生事端,所以,所以臣这才将顾云徊先行安排在了御药房,想着等得空了考效一下他的医术,再让他给人瞧病……”
皇上将手边的茶碗砸在了陈咏脚边,成功使人噤声。
“这左相的话,在你这大过了朕的口谕?”皇上不悦道。
“臣、臣不敢。”
“你不敢?你这不是都做了?”皇上语气森寒道,转头对李公公说,“小李子,去,将他的院判官服给朕脱了。”
“嗻。”李公公依言上前。
陈咏哪儿敢反抗,被脱了官服后穿着里衣跪在地上。
“看在你往日还算称职的份上,朕留你一命,”说完摆摆手,“来人,将陈咏革职抄家,与其家眷赶出京城,永不可入。”
“多谢皇上。”陈咏磕头,能保住一命,已经知足。
处理了陈咏,皇上看向还是有些怒气的季焕,揉了揉眉心:“季焕啊,朕也没想到竟有这等阳奉阴违之人,委屈了顾郎中了,朕多给他一年的俸禄作为补偿,今日你与祝逢先回吧,你回去给顾云徊说,明日不必去太医院,直接来宫中给朕请平安脉。”
季焕一愣,随后与祝逢起身行礼:“谢皇上,臣告退。”
季焕与祝逢离开暖阁后,皇上看着自己方才砸了满地的碎瓷,眼中一沉:
“左相,王时勉。”
double kill 季焕一章吃掉王时勉两个棋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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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双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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