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顾云徊和季焕一同进宫,一个去前朝一个去暖阁。
既然皇上在暖阁等顾云徊,那显而易见,今日前朝和众臣议事的,自然是太子。
而昨日季焕去太医院打人之事,自然又成了言官的把柄,刚上朝就和昨日一般情形,一个言官出列跪下,参季焕居功自傲,飞扬跋扈,竟然光天化日之下闯入太医院,殴打手无缚鸡之力的御医黄曦。
太子看向毫无愧色的季焕,忍住嗓中笑意,正色问道:“季将军,你可要辩驳?”
“没有,是我打的,那是他该打。”季焕道。
听季焕这么说,跪在地上的言官愕然抬头看他,随后对太子叩首道:“殿下,季焕这分明是不知悔改,嚣张至极啊!”
太子看着地上的言官,将桌案上的一个折子丢到言官脚边:“自己看看吧。”
任言官跪在地上翻阅那折子,太子悠悠开口,言简意赅地给其他不明所以的大臣解释:“这太医院的院判陈咏,违背圣意,抗旨不遵,不顾圣上口谕安排进入太医院任职的顾云徊,擅自克扣打压让人看了两月有余的药库,若不是昨日圣上明查,还发现不了陈咏的胆大妄为,而季将军打的这人,便是和这陈咏一丘之貂的黄曦,对本应和自己同级的御医顾云徊各种刁难。现在陈咏已被圣上革职抄家,逐出京城,这黄曦,原本是要廷杖二十的,看在季将军‘不慎’打了他一下,便减为廷杖十五吧。”
太子说完这明显是拉偏架的话后,大殿内却是寂静无声,没有一个人反驳,毕竟这黄曦,往较真的说,也可算是抗旨啊,陈永都革职抄家了,谁还会为这么一个心胸狭窄的普通御医求情呢。
“那真是便宜他了。”
打破沉默的是得意的季焕。
这般说完又看向那个参自己的言官,阴阳怪气道:“折子看完了吗?没看完,殿下的解释可听清了?”
那言官将折子合上,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太子看向文官首位的王时勉,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哎呀,孤忘了问左相的看法,左相觉得孤这决断可合适?”
王时勉此时又能说什么,在皇上那过了明路的事儿,他总不能在大殿上公然与太子唱反调,所以淡淡道:“殿下之决断并无不可。”
“那孤便放心了,”太子笑道,随后吩咐侍卫,“等那黄曦醒了,便招刚才说的做吧。”
三名侍卫领命而去。
季焕看着面无表情的王时勉,面上不掩得意道:“真是多谢左相了。”
王时勉目不斜视,并不理会季焕明显的阴阳怪气。
-
而去面圣的顾云徊,在暖阁外候了半个多时辰,才等到皇上和季焕口中的妖道论道结束。
在内侍唤顾云徊进入暖阁前,顾云徊先看到了从暖阁出来的乌道长。
乌道长看到门口的顾云徊,眯着眼睛,一副神叨叨的模样,和顾云徊点头致意。
顾云徊目光将这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这人虽说穿着道士寻常打扮的青色道袍,可身上的道袍却是精致的丝绸所制,头上簪的也是上好的和田白玉。
顾云徊也与人点头示意,却心下不耻,果然不是什么正经的出家人。
越过这妖道,顾云徊低着头,微弯着腰在内侍的带领下进入了暖阁。
“皇上,顾御医到了。”李公公在闭目养神的皇上耳边轻声说道。
听到李公公的声音,皇上睁开眼睛,看向顾云徊:“你便是帮祝逢瞧好了病的顾云徊?”
“是。”顾云徊虽答道,一边用余光轻探这昏君的模样,因为低着头看不到脸,顾云徊只看到面前人身材消瘦,放在腿上的手指甲苍白。
“小李子,赐座。”
“谢皇上。”
坐下之后,虽说顾云徊不能明目张胆地打量帝王,但是坐下后基本视线齐平,顾云徊发现面前的帝王眼下略有青黑,明显是睡眠有碍,加上面色也有些苍白泛青,怎么看都不是长寿之相。
“你竟能医好祝逢的顽症,给朕也瞧瞧,刚好这院判没了,权当你给朕请平安脉了。”皇上说着便伸出手来。
“是。”顾云徊将药匣中的腕枕取出,给皇帝把脉。
指下的脉细如线,明显地气血两虚,阴津损耗,在加上皇帝的面色,顾云徊问道:“圣上是否总是困却难眠,白日总觉得身上没力?”
“嗯,对对,你脉摸得很准啊,可有改善之法?”皇上来了兴趣。
“臣可开些安神的方子给您,再吃些固本培元的药。”顾云徊道。
“朕听祝逢说,你还佐针灸治疗?”
“是。”
看这皇帝的表情,明显就是:你别藏拙了,你有什么本事我都知道,快拿出来瞧瞧。
顾云徊取出药匣中的针囊:“圣上可允臣为您针灸?”
“嗯,来吧,小李子,把宫人都带出去,你也出去。”
“是。”
王时勉下朝来暖阁求见皇上时,正巧碰上顾云徊在屋里给皇上针灸。
“李公公,圣上还在与乌道长论道?”王时勉看到都站在门口候着的侍人,以为暖阁赶了人出来是因为皇帝如往常一般在论道。
李公公回到:“论道是结束了,但是这会儿顾御医再给圣上针灸呢,外人不得入,您要求见皇上的话,劳您在门口等会儿。”
“顾御医?”王时勉一愣,这两日的种种,他对顾这个姓可是分外敏感。
“是啊,就是陈咏苛待了的那位。”李公公提点他。
王时勉一副了然的样子:“多谢公公。”可袖下的手却是掐进了手心。
候了半晌,暖阁传出声音:“小李子。”
李公公闻声而动,开门进去伺候,顺便告诉皇上:“王时勉王大人在门外求见。”
“让他进来吧,给他看座看茶,给顾御医也看茶。”皇上一脸舒适地坐在暖阁的床上,对着伺候的李公公道。
“这位是?”王时勉明知故问。
“太医院新来的御医,还是季焕从北地带回来的,你应当也知道,就是给祝逢瞧好了病的那个。”
顾云徊看向王时勉,眼神有着努力掩藏的深寒之色,王时勉的脸在他眼中与那草菅人命的郡守相貌相合,这就是真正造成那场惨剧的罪魁祸首。
王时勉感受到了顾云徊的视线,却并未将他放在眼里,反而对皇上说:“这乡野郎中,怎么能随意为圣上诊病?若是医术不精冒犯了龙体该如何是好?”
皇上闻言面上略有不悦:“朕喝的药,药方都会由太医院众人和院使审核过目,就这般轻易能被毒害?那太医院这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况且这顾太医确实医术不错,刚才给朕针灸了一番,几针下去身上便松快了不少。”
说完这话,皇上又想起那陈咏昨日在自己面前的哭诉,说自己为难顾云徊是其实是王时勉的意思,心中的不悦更是翻涌了些许:“昨日那陈咏攀咬你,朕未理会那疯话,没想到你还真是心有偏见?”
王时勉心里一紧,忙道:“圣上教训的是,是臣目光短浅了。”随即在心里记了陈咏一笔。
“确实短浅,”皇上喝了口茶,又问道,“今日你入宫是有何事啊?”
本来王时勉今日来是想将季焕打人之事,和他在朝堂上的张扬之态添油加醋地说与皇上听听,现在看皇帝对顾云徊的这般态度,王时勉谨慎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臣是想来问皇上安,并且前几日又从民间得了一个丹方,准备呈给您,让乌道长看看可有用。”王时勉道。
皇上只对丹方感兴趣,便道:“你将那方子交给小李子就是了,顾御医给朕针灸之后,这会儿困意上来有些乏了,既是问安没什么别的大事儿,你和顾云徊都回家歇着去吧。”
“是。”二人应下。
出宫路上,王时勉慢下步子,和顾云徊并行。
“顾郎中本事不错。”王时勉轻声道。
顾云徊面无表情:“左相谬赞了。”
王时勉又道:“不愧是从鬼门关将季焕拉回来的人。”
顾云徊脚步一顿,站在王时勉身后语气森寒道:“人在做天在看,左相大人可要小心啊,一步踏错,这进了鬼门关的人就不知是谁了。”
王时勉脚步未停,只悠悠一句:“多谢顾郎中提点。”
二人出了宫便分道扬镳。
又过了几日,王时勉并无什么报复行为,只听闻在城郊发现了陈咏一家的尸首,刑部最后定案为流民所害,草草结案。明眼人都知道此案不对,但无人置喙。
而皇上在服了几日顾云徊的开的药后,竟然真的感觉颇好,甚至在后宫之中都比之前得心应手了些,着李公公传了口谕,让顾云徊再开些相似的药来。
顾云徊黑着脸写药方,这昏君竟是将固本培元的药材当做壮阳药吃了。
“刚补了些气血就这般不知收敛,真不怕精血四溢而亡。”顾云徊搁下笔。
季焕笑道:“那你应该给他多吃些,殿下也好早日继位了。”
仗着屋内没人,季焕大言不惭。
“这会儿又不是那个忠君仁孝的季将军了?”顾云徊拿他曾经的模样调侃道。
季焕理直气壮:“现在是镇北侯了。”
顾云徊被季焕逗笑,拿桌上药方丢他。
季焕接住那张轻飘飘的纸,笑着对顾云徊说:“那日你回来,说皇上似乎对王时勉生了些不满,我与祝逢和太子商讨之后,准备再给皇上心里的火星子添点儿柴。”
顾云徊好奇:“什么柴?”
屋内明明没人,季焕还是凑过去,坐在顾云徊旁边贴着他耳朵说:“那批收买努伊的铁器。”
45 46本来是计划一章写完,没想到不行
处暑终于凉快了,因为明天要出去玩,所以今天更2章![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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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拉偏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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