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徊被季焕呼出的热气灼到，猛然捂住自己耳朵往一侧闪开：“说话便好好说，凑这么近做什么？！”语气有些着恼了。
“是是，我这就好好说。”季焕立刻坐端。
“那批铁器如何证明与王时勉有关？”顾云徊问道。
季焕道：“祝谦在那批铁器上发现了錾有工部特有工艺的花纹。”
顾云徊没想到竟会是如此浅显的证据：“王时勉怎会……？”
“王时勉自然不会疏忽至此，这大概是他下面的人，以为与努伊的交易已经是板上钉钉，才嚣张至此。”季焕端正的作态撑不住一刻，又向顾云徊那侧倒去，“祝谦已经带着那批铁器回京了。”
“祝谦要回来了？”顾云徊有些错愕。
季焕点头：“据说都护府的设立极其顺利，阿善其甚至在都护府竣工之前，已经与祝谦在北地攒起了一个两地百姓互市的集市，祝谦本来是想将这铁器融一部分，制些炊具农具之类的充做军饷，没想到去库中细看之下，竟然发现了錾刻的楚朝王旗上的图案，祝谦本就在工部任职，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出自工部的作坊。”
“那他可算是劳苦功高，等他回京要好好为他接风洗尘。”顾云徊笑道。
“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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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季焕等人拿住了王时勉的把柄，就等着祝谦回来便发难，而顾云徊在宫中，却是有些无措。
皇上竟然想将顾云徊留在宫中。
不知是顾云徊开给皇上的那些药物实在是太过受用，还是针灸后的效果过于明显，自上次顾云徊进宫后，皇上就时不时叫顾云徊进宫为自己针灸调养，现在甚至想破格将人留在暖阁后的偏殿内，方便自己有需要就能立刻满足。
顾云徊心里将这昏君骂了三遍，且不说自己不想日日都提心吊胆地在宫里待命，等着给这昏君诊治，若是自己真被留在宫里，怕不是季焕当真要生了反心。
“这，臣觉得不妥。”顾云徊跪在皇上面前轻声道。
“有何不可啊？”顾云徊刚针灸结束，皇上此时浑身通泰地靠在引枕上，难得听到了拒绝之辞情绪也没有什么波动。
“暖阁后的偏殿已算是后宫，臣作为外臣，着实有些不便。”顾云徊道。
皇上却无所畏道：“乌道长不是一样住在宫中。况且你与季焕这关系，你不是个断袖么？”
顾云徊咬牙，忍住要脱口而出的话语和白眼，心中飞快思索着拒绝的理由，答道：“乌道长是出家之人，自然不一样，而臣就算是个断袖，也还是男人，若是这般住在宫中，万一流出些闲言碎语的谣言，那臣真是百口莫辩，并且蒙圣上青眼破格入了太医院，也许有人心声嫉妒，在暗处虎视眈眈也说不定。”
榻上的皇上听了这个理由，马上想到自己之前下了口谕都有人敢抗旨为难顾云徊。难得有个医术不错的御医，几副药就让自己在后宫游刃有余，且精神足了，晚上也睡得安慰了，皇上对自己有利且喜爱的臣子都是偏爱的，曾经的王时勉和现在的乌道长都是实例。
于是皇上沉吟了片刻后便道：“说的有理，自古小人难防。”
顾云徊一拜道：“多谢圣上体恤。”
而又听皇上说：“那便给你一枚腰牌吧，就算这宫门落锁，你也能进宫来，免得总要朕身边的小李子去接你。”
身旁的李公公在皇上话音未落时便将那鎏金的腰牌捧了来，笑道：“多谢皇上爱护，奴婢这腿脚确实是不如头几年那么灵便了。”
顾云徊恭敬接过李公公递来的腰牌，又是叩首谢恩。
顾云徊接下腰牌，便是合了皇上的心意，挥挥手道：“你且去吧，朕乏了，小李子，找个侍人送顾御医出宫。”
“是。”
顾云徊恭敬退出了暖阁，在与李公公安排的内侍离开前，递给李公公一个小瓶。
“公公若是腿脚不便，阴雨天关节多有隐痛的话，可吃一枚这瓶中的活络丸，能缓解些。”
李公公带着些惊讶地接过，随后道谢：“奴婢真是多谢顾御医了。”
“李公公客气了，那我便告辞了。”顾云徊跟着小内侍往出宫的方向走去。
未曾想刚从暖阁拐出，便看到一个略有眼熟之人从暖阁左侧出来，背着脚步匆匆，身形却是有些鬼祟。
“那是谁？”顾云徊问身旁的小内侍。
小内侍定睛向那人看去：“看着像是太医院的御医刘子成刘大人。”
顾云徊看着刘子成的身影，又听身边的小内侍絮叨：“看方向刘大人是从东宫出来，今日也不是请平安脉的日子，莫非是殿下身子不爽利了？”
顾云徊微微点头，将此事抛诸脑后，跟着内侍出宫。每次进宫事毕之后，顾云徊都明目张胆地翘班回家，反正他是给皇上诊治调理身体，加上季焕那一拳的淫威犹在，根本无人敢置喙顾云徊。
未曾想，顾云徊回了家，季焕竟然也在家。
“你怎么没去兵部？”顾云徊边洗手边问道。
季焕取了帕子站在一旁，时刻准备给顾云徊擦手：“怎么，就许你点了卯便回家，白吃这朝廷俸禄，不许我偷懒？”
顾云徊将水淋淋的手伸向季焕，立刻被等候在侧的帕子包起，闻言瞪了一眼给自己擦手的季焕：“我白吃俸禄？你是不知道，今天皇上可是说让我住在宫里的偏殿，时刻待命着，这样的话，是不是我就不算白吃俸禄了？当真算下来，还应多给我些俸禄。”
季焕只听到‘住在偏殿’，就脸色大变，丢了帕子，抓住顾云徊还没擦干的手：“你答应了？！”
顾云徊见他这样，逗他道：“若我答应了呢？”
季焕面沉如水：“不行。”
顾云徊道：“皇命难违，抗旨可是要杀头的。”
季焕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却听顾云徊道：“还好我机智过人，想了理由推了。”
季焕一愣，脸上的凶狠还连不急收起，就赶忙确认道：“当真？”
顾云徊没忍住扬起唇角，将袖中那枚鎏金腰牌丢给季焕：“给了个牌子，让得了召就自己进宫呢，这皇家的俸禄，吃的当真辛苦啊。”
季焕抓着人的手，将残余的水擦在自己衣襟上：“你再耐心等等，等殿下登了大宝，你就辞官，我让殿下给我们赐婚，我们离京去游山玩水。”
顾云徊有些嫌弃地抽回手：“那是你嫁我娶？”
季焕被嫌弃了也不在意，凑上去说：“你若是愿意与我成婚，我嫁便我嫁。”
季焕这般爽快，倒是让顾云徊卡壳了，季焕趁机开口道：“相公。”
顾云徊错愕地看向季焕：“你别乱叫！”
季焕脸皮很厚，不仅不觉得叫顾云徊相公跌份，反而因为看到顾云徊有些飞红的脸颊愈发来劲儿：“你若是不愿叫我相公，便我来叫你嘛，反正我们两人都是男人，谁叫谁不一样？你说是吧，相公？”
顾云徊忍无可忍，伸手捂住了季焕胡言乱语的嘴。
“你，这话以后不许说了。”顾云徊按着季焕的嘴，下了命令。
季焕没反应，顾云徊问：“听到了吗？！”
季焕指了指自己被按住的嘴。
“听到就点头。”
季焕点头。
顾云徊这才松开手，转身离去：“我去找桑木训鹰了。”
季焕看着顾云徊仓皇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大笑出声。
四日后，祝谦带着那批铁器抵京，恰好隔日便是皇帝亲自上朝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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