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内的一切逐渐模糊淡化,在血海中,周边的雾气逐渐散去,一道光源开始清晰而明朗。
见到远处的光源,众人不觉都带了几分雀跃,那光辉的源头正是入巷前的参天大树,微光逐渐变得触手可及。
只剩下红肉的断头尸体走在前方,血海褪去,灯笼照在石桥之上带出一片温和的光辉。
石桥之下是泛着绿色荧光的河水,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窜动,带着模糊形态的轮廓,看着像是仙侠电视剧里的忘川河。
随着越发接近,尸体手中的灯笼射出一道微光,落入温今凡的面前,在她手心泛出一道光量。
刘山盯着她掌上闪烁的金光,目光有些闪烁起来,“你是怎么想到等郎妹的?”
金光收敛,在温今凡手中化作一个小小而古朴的手镯,上面的滚珠带着琉璃的光芒。
那滚珠似乎可以滚动,小巧而精致。
她并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但是看众人有些艳羡的反应,想来是个好东西。
“大家都说得差不多,只不过童养媳的年龄差距实在是太过于悬殊,是我运气好猜出来了。”
温今凡想到视野中那女孩满身的伤痕,不忍的闭了闭眼,“只可惜这个女人轮回了这么多年,却从未摆脱过世俗畸形的观念。”
众人点头,刘山明显注意力不在温今凡的话上,他的眼睛时不时瞟着她手上的手镯,咽了口唾沫。
刻意隐藏的反应被苏绎之收在眼底,她淡淡看了刘山一眼,眸光发冷。
众人走过石桥,随着尸体触碰光辉的一瞬,大家都听到好像小脚女人发出一声尖锐叫喊。
断头尸体松开灯笼,像蛆一样扭曲起来,尖叫声听得太阳穴发涨,像是一个人受到刑罚时的惨叫,随即就是断骨生长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苏绎之赶紧上前到温今凡身侧,一手拨过温今凡的手心,抓住即将落地的灯笼,将它插在树干上,面色凝重道:“赶紧出巷,她要化鬼了。”
几人纷纷道了声谢,开始陆续往大树后的深巷中跑。
出巷的身体就像是进入了一层水面的涟漪,随着他们的脚步进入巷子便直接消失了身影。
第一个人出巷后,那无头尸体猛然弹射起来,手掌肉眼可见的变形,四肢并用迅速爬行过来。
那状态让温今凡想到了自己刚入巷时遇到的鬼怪,难道那些驱逐他们入巷的鬼怪都曾是被还了因果的人吗……
断掉露着组织液的头颈像是在使用嗅觉一般上下抽动着,指尖如鹰勾,向着剩余的人扑来。
刘山躲得远了些,他盯向温今凡,见苏绎之不在其位身侧,绷紧胳膊上的盔甲直直冲了上来。
巨大的体型就像斗牛的公牛,温今凡没有防备,闷哼一声被他顶着身躯撞在了树上,五脏六腑都是一阵颤抖,险些咳出血来。
“找死!”
苏绎之怒喝,短刀出鞘间勾锁向着刘山杀来。
钩锁挂在了他后背铠甲上,刘山面色扭曲却不管不顾,见温今凡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他迅速伸手去掏她的手腕,将那手镯粗暴扯了下来。
“我拿到了!”
他捏着手环退后了几步,顺手去扯背上的钩锁,回头看苏绎之已经杀了过来,便临时变更将那抢来的手环硬生生嵌入了自己的手腕中。
苏绎之面色铁青,她跃上刘山的身躯,三两拨千斤,借着冲上来的力量勾住他的胳膊,顺着惯性将他整个旋转摔在地上。
她立马爬了起来,没有管灰头土脸的刘山,而是上前抱起温今凡,往黑洞洞的深巷冲去。
无头尸体趴在地上调转了身子,四肢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延伸,四肢越发纤长,赤红色的肌肉纹理包裹着骨骼,在地上流淌着黄色的组织液。
它见苏绎之两人跑远,怒吼一声,不得已换了目标,扑向马上爬起来的刘山,将他压倒在地。
刘山面色惊恐,慌忙甩着自己带着镯子的手,似乎等着那手镯显灵。
那鬼怪的四肢如钳子般深深嵌入他的躯体,痛的他高声怒吼,动弹不得。
尸体的脖子就像有着嗅觉一般,对着刘山的手臂闻了闻,就在刘山有些欣喜自己似乎可以死里逃生时,却见那断颈直直张开血盆,将他的手臂嚼断进去。
刘山愣在原地,看到断臂喷涌出鲜血时才张了张嘴。
“啊啊啊!”
“为什么没用!为什么!”
他撕心裂肺的高喊,看着断臂下那染了血的镯子掉在胸前,原本应该是琉璃的滚珠只是一颗普通不过的铜珠。
“婊子!这是假的!这居然是假的!”
他绝望的怒吼一声,被无头尸体撕扯下了脑袋,安在了断颈之上,随即那脖子一转,刘山的头狰狞扭曲的抽动着面部的肌肉。
身后血气弥漫,苏绎之抱着逐渐缓过神来的温今凡,这人柔软的身子蜷缩在怀里,轻的就像一片落叶,她两手蜷缩抚着腹部,皱紧了眉头。
像小猫一样脆弱,将身体尽可能的团起,所有的反应都在告诉她,她现在很难受。
苏绎之面色带着温和的暖意,在温今凡不注意间将一个手镯推入到她手腕上,抬起双臂将她送入巷中。
她看着她,轻声说:“走吧。”
就像刚见面时一样。
温今凡看着苏绎之的双眸,她的眼睛向来是冷漠的,可如今却染上了暖色,乌发在鬓边飘飞,顺光的容颜让她竟有一丝恍惚。
她伸出手,指尖在短暂的相触后入了深巷。
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呢,就像是一场清明梦终于到了尾声,温今凡睫毛微颤,再睁眼时,她正躺在自家那柔软的小床上。
风吹动阳台外绿植的声音沙沙作响,如同安逸而略带活力的海浪,空气之中弥漫清醒的草木之香。
久违的阳光顺着微风吹拂窗帘的缝隙撒在地板上,清新的空气带着平安祥和的安逸幸福。
温今凡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视野从模糊一点点变得清晰,痛处宛若梦境,随着梦醒而消散不见。
轻纱睡衣顺着修长双腿滑落,她望着周围的一切,似只是睡了个极好的觉。
苏绎之……
她不觉呢喃,就像是一场梦。
随着她抬手揉眼,手腕上有一个东西冰凉的东西滑落下来,卡在小臂之上。
就看见那个古朴的铜色镯子正套在自己白皙的手腕上,镯子上的琉璃此刻泛着黄光,就像是一颗宝石。
温今凡伸手想将其摘下,却发现它刚好卡在了自己的手臂骨上,拉的生疼。
她只好作罢,如往常一般起床去拉窗帘,随着帘子拉开的一瞬间,她怔愣在原地。
窗外并不是熟悉的江景,依然还是那条古巷,青石砖凹凸不平,阳光下古巷的屋檐上挂了一排的灯笼,那灯笼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就连那原本应该沾了尸油的穗子,此刻也是干燥清爽的。
原来她听到的绿植,实际是风吹动穗子撞击在墙壁上的声音,原本连接阳台的门外现如今依旧是那条在深夜变得恐怖的古巷。
只是在白天的灯光之下,古巷和江南小镇的风景并无二致,甚至有几分安宁的感觉。
她退后了几步,赶忙往门外走,将手按在玄关之上,却迟迟打不开屋门,屋门就像是堵墙一般一动不动。
温今凡怔愣在原地,她意识到自己确实已经回不去了。
房间的布局依然保留着入巷前的习惯,整个房间收纳的整洁而简约,书架上的书一丝不苟的陈列着,桌上的电脑关着机。
她带着侥幸心理,尝试着走上前打开电脑,就看电脑卡顿了一下,随即就是一阵雪花,又关了机。
桌边的手机也关着,不论她怎么摆弄都没有光亮,死气沉沉就是个砖块。
失望的关上电脑,漫无目的的目光停留在书桌前那本历史书上。
她神鬼使差的抽出了那本历史书,拨弄着目录页,试图在里面找到一些南朝的记录,或者说是苏绎之的记录。
如果说有其他的,她希望自己能想起些什么。
历史书上的字洋洋洒洒,写的都不过是一些能人壮士的丰功伟绩,她来回翻了半晌,只在字里行间看到一句:女官夺权,乱臣贼子。
温今凡冷哼一声,将那书丢弃在地上,随即将椅子搬到书架边,爬上书架,指尖划过书籍,将历史有关的书目一一抽出,堆叠在桌上。
她坐在书堆里面,有些书还没有拆封,只是习惯性先买了放在柜子里,温今凡拆了包装,她看的很快,只想到字里行间去找那个名字。
一本又一本,她觉得时间过了很久时,可看着外面的天空依然还是清晨的模样。
窗外的灯笼摇曳着,熄了火像是在沉睡。
这里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时间在这里是没有意义的,她想起苏绎之说过,就连饥饿都没有,只有灵魂被困在这无边的孤寂里。
她终于在一本书里面简单看到了苏绎之的介绍,也好在这人不算在茫茫人海中籍籍无名,稍微比入巷前多了一点点记录:
苏绎之,自无誉,南朝郡主,其父皇□□暴政,传说私生子女无数,后疟疾肆虐,最终在册长大的只有四女三子。
野史记载,苏绎之乃皇帝征伐时,俘虏□□外域的一位女将军所生,其母被迫和亲嫁入南朝,郁郁而终,苏绎之在册排名第五。
因生有一半外域血统,传闻高挑英气,飒爽无比,长年于边境制衡母族,后母族覆灭,被调回京释其兵权,受封郡主。
后南朝皇帝日益暴政,又寻求长生之道,三子夺嫡,苏绎之自负战功,中立为皇帝之刀刃,烧杀忠良。
后结党营私,辅佐二皇子冀安王,贪污受贿权势滔天,与冀安王合谋意图逼宫弑君,被三皇子救驾射杀。
温今凡看的眼睛发胀,她突然明白为何当刘山说起水银是长生不老药的药引时,苏绎之的面色如此不屑。
原来她也曾是亲历者。
可这般相处下来,温今凡并未觉得这女人身上有着明显南朝的气息,甚至连那种影视剧里利欲熏心的权臣感觉都没有。
虽然性格沉默高寒,却并不算是刻板虚伪。
史书上的一切又覆盖了多少真相是不得而知的,可看书上记录的平生经历,□□所生,又亲手覆灭母族,摄政的字里行间,她居然莫名多了几分心疼的意味。
阳台的门突然被敲响。
她赶忙站起来推开门,门外什么都没有,唯有手镯突然拉出一道金线,远远向着巷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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