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小小的墓穴之中,中心也不过是张府布局的几张太师椅,并没有太多的遮挡物,石墙被柱子隔开,形成相似的包围门。
周围的墙壁内似有烈火在燃烧,显得砖瓦透明散发着赤色的光芒,整个墓穴一时有些金碧辉煌。
温度开始迅速攀升,围绕着温今凡的两个掌灯童子五官扭曲着,那皮肤就像是软化的奶油一般开始从骨骼之上融化而下。
就像是脱去衣服般滑顺,掌灯童子很快就褪去了一层皮肉,露出了下方的血红的肌理,那层皮肉落在肮脏的地面上,瞬间化成了一滩血水。
他们端着烛火没有动手,只是站在温今凡的身侧,一左一右将温今凡与她怀中昏迷的苏绎之围在中间。
耳边萦绕着鬼怪若有若无的狞笑声,夹杂在敲锣打鼓的声音里。
温今凡皱着眉头,神情高度紧张着。
从上空不知何时盖下一个红色盖头,直直盖住了她的五官。
她倒抽口冷气,下意识伸手就去扯,身体却不由自主站了起来,无形的力量压住了她的胳膊,走向了太师椅的前方。
借着飘荡的红盖头,她垂眸望向地面,又愣在原地。
入巷前身上原本是白色的短袖,随着红盖垂身,身上随即化为了鲜红的礼服,是中式婚礼的婚装,紧绷着周身让人险些喘不上气。
原本是喜气的颜色,此刻却是暗红色,上面开着一朵朵妖艳的水渍,像风干的血液,配着周围血腥的气味,宛若炼狱的盛宴。
“一拜天地。”
那两个掌灯童子嘻嘻哈哈的鼓着手掌,温今凡的后背一僵,后背被七八个人的手掌压着低下了腰。
“二拜高堂。”
随着第二声令下,她顺着被压着鞠躬的那一瞬间,将头上的红盖头直直扯了下来。
看向前方时,她的瞳孔不觉瞪大。
在面前跟她拜堂的,并不是什么鬼怪或是幻境中的人,而是一只悬空被割了喉的公鸡。
那只公鸡还没死透,被抓着翅膀,在空中凌空挣扎着,粘稠的液体顺着它的嗓子喷溅,发出不清不楚的声音。
破喉而出液体并非是血液,而是颗颗晶莹的滚珠,落在一地都是水银,金属色的水银和血骨交融,在地面形成恶心的糊糊。
“夫妻对拜!”
随着这最后一声令下,身上的束缚似乎在刹那之间消散,温今凡赶紧抽身出来,逃婚一般拼命的后撤。
周围的声音从敲锣打鼓变成惊叫斥骂。
苏绎之一直躺在原地,身上沾了不少肮脏的污渍。
“新娘子跑了!新娘子跑了!快把她抓回来!”
这声音就像从四面八方而来,有男生,也有女生,夹杂在掌灯童子尖锐的笑声里。
只听轰隆的巨响,周围的石砖居然水平旋转起来,随着石块的运转,坟里的空间开始逐渐减小,空气在炙热的温度之下开始扭曲。
这是要将人活埋与此。
两个掌灯童子讪笑着,向她直直扑来。
温今凡后退两步,跑到苏绎之身侧,将她身上的短刀抽了出来举在身前。
掌灯童子的身体如同蜡烛一般滴落凝固,露出了半个骨架,还有一半的皮肉粘在身上,他们好笑般看着温今凡。
“你跑不掉的。”
两个童子张嘴,却传出千万人的声音。
“嫁了吧!”
“从了吧!”
“这是女人的命呀!”
室内的温度越来越高,温今凡身上的汗已经将后背打湿,她抬头环顾四周,小小的坟墓却有着充足的纵向空间。
在不正常的光亮之中,天花板上的凤凰和玄武交织缠斗的图文若隐若现。
“八门……朱雀在顶,玄武入宫。”
“阴阳宅四方位,宫为内卦,门为外卦。”
求生的本能令温今凡疯狂调动着记忆,记忆的本色是温馨的:在透光量及其明亮的毛坯房中,她的养父母站在她身侧,一边指点着工人的装修,一边和她讲着房屋的布局。
养父母是生意人,生意人最是看重风水。
这坟墓中布下的八门是初级的,想必压根就没想到她能逃出去。
她记得,开门,休门,生门,是吉门。
掌灯童子再次扑了过来,温今凡咬着下唇,用尽全力挥起短刀。
那刀剑比她想象中的尖锐,断骨如削泥,砍在那掌灯童子身上竟直直削下了它的臂膀,血污喷溅,可它如同感觉不到痛苦般,只是弯下身子去剪它的残肢,将它抓在另一只手上。
温今凡侧头看着一模一样的石墙。
养母曾告诉她,前两门也不过是万物开始,修生养性,最好的方位自然是生门,位于东北方艮宫,象征生机勃勃。
东北方,她确认了一下生门的方向,抬起不方便的裙摆,学着苏绎之一脚踹飞了扑过来的掌灯童子。
她上前扛起苏绎之,只觉得苏绎之不像是昏迷,更像是思维被困顿,她在迷糊中隐约还有一点意识,温今凡并没有费多大的力气,就将她拉了起来。
她将她扛到生门边,先将她送进去,那原本是石块的墙壁居然带着隐约的力量,直直将她肩上的苏绎之吸了进去。
看着苏绎之被石墙吞没,周围荡起水波一般的痕迹。
“嘿嘿,抓到你啦!”
身后的掌灯童子尖叫着,一掌拍在了她的后背上,像被烙铁触碰,灼热的刺痛瞬间从后背弥漫而来,温今凡吃痛间甩刀,被那掌灯童子抽手躲了去。
“他是你的郎君呀!”
“你等了那么久的郎君呀!”
脚上那红鞋崩着指尖疼,她步步后退,后背却直接碰上了滚烫的石墙,烫的她弹射几步。
她惊得一摸,那石墙居然变得与平常并无二致。
生门关闭了。
掌灯童子从两边向她扑了过来,稚子的小嘴张开,牙齿尖锐而呆着黑色的唾液。
掌灯童子尖锐的笑声在耳畔,隐约有着鬼怪的啸叫。
温今凡心一横,只见她咬着下唇,迎着两个童子冲了过来,两个鬼怪没想到她奋起一搏,一时有一瞬错愕。
借着他们错愕的这一瞬间,她方向一转,直直滚入休门之中。
并没有撞在墙上的感觉,好像一下掉入了比人体低了10多度的水温之中,身上的灼热感一下就褪去了大半。
不管能不能活下去,她只能找一个仅此于最终答案的选项。
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汹涌的困意随之而来,身上红礼服上金属链条的声音乒乓作响,就像是套在身上的枷锁。
她躺在地上,眯着的眼望过远处的光亮,耳边的脚步声不是很真实。
红色的脚尖点着地面,鬼怪的真容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她穿着温今凡身上一样的婚装,一身暗红色的衣装显得血腥而危险。
它阴沉地垂眸,看着地上的温今凡。
近在咫尺,鬼怪手指动了动,尝试着伸出的手指,指甲里的血块染了甲色,向着温今凡的脖子伸来。
它当年逃不掉活祭的命运,她们又凭什么可以逃出去?
在那种时候,一身红衣,千万人追逐而嘲笑,她怎么可能逃得掉。
为何在古巷的关卡中,就给她们留了一道生门。
有谁给她留过一条生路。
凭什么?!
就在指尖快碰到那细嫩的皮肤时,它突的觉得身后汗毛耸起,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住了自己的后背。
明明是鬼,为何还是有那种人体真实的感觉,就像是爬了满背的鸡皮疙瘩,一种天生的危机感。
它畏惧地收回了手,仓促回头。
虚空中心,不知何时被撕裂出了一道口子,内里的混沌看不见丝毫的光亮,一个女人站在裂缝之中。
裂开的空洞露出女人**的半边肩膀,垂落于面颊的几根乌黑发梢之间,她的瞳孔散发着地狱般燃烧升腾出的血气。
那双眼眸冰清,毫无眷恋,唯有死亡与麻木,就如无底的深渊,将人深深吸进去
她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它。
鬼怪见了她骇得寒毛高耸,膝盖突得一软,直直就跪了下来。
*
不知睡了多久,当温今凡睁开眼睛时,身上的衣服已经褪回了原本的服饰,背后很是僵硬,伤口在冰冷的地面上除了寒冷也感受不到疼痛。
她动了动手指,身体如灌了铅一般沉重。
“你醒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温今凡一顿,别过脑袋,看苏绎之躺靠在她身侧,虚弱地望着天花板。
“我们睡了很久,可能外面已经天黑了。”
周围环境依旧是一个巨大的坟穴,只是宽敞安静了许多,几根蜡烛在安静的燃烧着,没有血腥和奇怪的东西,难免令人多了几分安心的感觉。
“为什么不选择生门?”
苏绎之侧头看着她,眸底有点深,盯着她的面容,“生门可以治愈所有伤口。”
温今凡笑了笑,抬头看着黑洞洞的天花板,“那时候也没办法想这么多吧。”
苏绎之吃力的抬了抬手,拉了拉她微微露出肚皮的衣摆,不觉扫过她的腰肢,冷淡的眸子里多了几分柔和,显得整个人都温柔了些许。
温今凡这才注意到,苏绎之的身体被温和的微光笼罩着,右手处的断臂被光线交织。
“你的手……”
她抬起胳膊碰了碰苏绎之的断臂处,在光线之下的指尖若隐若现,随着光亮越加耀眼,她的右臂竟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中恢复。
“我今日身子如此不适,想必是在恢复伤口,如果不经过生门,可能还没这么快。”
苏绎之试探着握了握拳,温今凡再次探了一下温度,确认已经和自己一样时,她才叹了口气。
“你好像早已不是普通人的肉身了。”
“来这里的,都不会是的。”
“那你又来这里多久了?”
面对温今凡的眼神,苏绎之愣了愣,她知道自己身上似乎有点超乎寻常,却从未深想过,也只是实话实说:“我总觉得来了这里很久,但可惜我什么都不记得,为何而入巷,也不记得。”
温今凡笑,如果说这强大的身体素质和功夫是入巷前带来,那超乎寻常的听力和恢复力注定不是普通的凡人。
“前世呢?”
“自然也是忘了不少,只知道入巷前,自己是在宫殿里的,”苏绎之坦诚,“入巷前我身居高位,有过杀生也是常态,若古巷没有限制,想必我世世代代都需偿还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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