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待选官女子原本二十四人，大家分住在了廊庑的八个屋舍里。按照原来的安排，今日的终选也是同屋三人一起。
可昨日葛无忧先一步成了宫中的官女子葛氏，王聆仪和杨青玉如今只能两人并排站在了队伍的最后。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王聆仪又想到了教引嬷嬷曾经说过的话。她们八个屋里，每个屋最终能留下一个就是好的。真要照这么算，对她来说还是一件好事。
“两位姑娘，请。”
前面已经没有了其他人，王聆仪和杨青玉站在了距离贞化门最近的地方。片刻后，一个青碧色打扮的宫女出现，来为两人引路。
“多谢姑姑。”杨青玉福了福身，谢过了这位。
王聆仪愣了一下，矮下去的身子也慢了点。
青碧色齐胸襦裙打扮的宫女是皇宫里最普通的使唤丫头，教引嬷嬷说过，见了她们，她们作为待选的官女子无需行礼。只有遇到了跟官女子打扮差不多的大宫女，双方才需要互相见礼。
“两位客气，请。”宫女还了礼，就带着两人往里走。
这是王聆仪第一次来到御花园，脚下的鹅卵石路磨得她脚疼。除了这点不好以外，御花园还是很漂亮的，但也没有漂亮到哪里去。
也是，才是四月初一，好看的花不到盛开的时候。
“诸位娘娘，最后两位待选官女子到了。”
随着这一声响，王聆仪和杨青玉目光只盯着自己面前的一方地，头也不抬地齐齐拜下。
“哦，姓王啊，不会是本宫的本家吧？王氏，抬起头来。”上首的王贵妃放下手中的茶盏，颇有兴趣地打量着跪在远处的人。
就像那葛氏是朱家宗室特别找来固宠的，其他许多人也都有着来历。以王家为首的百官们当然也会塞人，可惜看下来后，没有一个能入得了她的眼。
连她的眼都入不了，又怎么在陛下面前邀宠？
相比之下，这回她家爹爹多少是失算了的。去年来的孙昭仪人美心甜，还算是过得去。
结果呢？进宫三月就有喜，却又在五天后失了胎！尽管当时她攀咬住了刘昭仪，使得刘昭仪被禁足在冬藏宫不得出，可她自己也遭到了陛下的厌弃。
王贵妃看了一眼坐在下首的孙昭仪，她既高兴当时那胎没保住，又遗憾自己膝下只有一个她拼了命生下来的皇长子。
宗室出身的朱贤妃生下了皇长女，这在春晖宫待产的朱昭仪能生下来什么，还没有定数。
早前朱贤妃让身边的大宫女闵氏开了脸，可惜啊，孩子刚过了满月，二月里就被一场风寒夺去了小命。所以这回，宗室又弄了个豁得出去的葛氏进来。
武将家的盛德妃有个健康的皇二子，这孩子只比她的皇长子晚了一天出生！尽管去岁进来帮衬盛德妃的刘昭仪被禁了足，盛德妃及皇二子依旧是王贵妃和皇长子最大的威胁。
钱淑妃的皇三子晚生了一个月，但那孩子留着一半皇商的血，暂时先放一边。
至于和亲公主李惠妃，她倒是幸运。今年正月末生了皇五子，这会儿人正躲在长央宫坐双月子呢。去年她的双生妹妹李昭仪进了宫，眼看着再过几个月也要生了。
然而到底是和亲来的，不用担忧。
王聆仪没想到贵妃娘娘会这么说，她家虽然也姓王，可跟百官之首的王家没有一点关系。要不然，她的父亲也不会一直做着七品芝麻官，从这个县换到另一个县。
虽然这么想，她依旧慢慢地抬起了头。
“这面相真好，一看就是个有福的。”王贵妃完全没有想到，待选的官女子中还有一个这模样的，“过来些，让本宫近些瞧瞧。”
王聆仪只好起身，缓步向前。等差不多走到官女子们站的位置后，她就停住了脚步。
“看着就是个有福气的，妹妹们说呢？”王贵妃看着走近的人，也不用别人搭话，就让一旁的宫女赏了一朵绢花。
“谢贵妃娘娘赏。”王聆仪再拜，被叫起后主动站到了拿着绢花的那些待选官女子旁边。
这和她想得有点不一样，但她还有机会离开。教引嬷嬷说了，一切要等皇帝说了算。
再说，在她前面进来的其他人都没有离开，总不能全部留下来吧？杨青玉虽然没得到绢花，可也被允许站在了另一边。
“好了，人都看完了。趁着陛下还没来，葛妹妹，你想好了吗？”王贵妃没有忘记官女子葛氏的事。
“回禀贵妃娘娘，妾想好了。”葛无忧在一众妃嫔的注视下，重新拜倒在贵妃面前。大半个时辰过去，她已经知道怎么做。
“那就说吧，我也好让人记下来。诸位都听听，尤其是新来的妹妹们。这彤史啊，都得详详细细记清楚，马虎不得。”
“是，娘娘。”葛无忧从头开始说，“昨日申时三刻，妾与诸位妹妹提前出门等候御膳房送来的晚膳。因时间还早，就想着一睹御花园的风采。”
“才过采薇阁，不想迎面就见到了陛下。”说到这里，葛无忧脸上的娇羞是个人都能看到。就算是看不清楚，这声音总能听得明白。
“妾当时慌了神，差点在陛下面前失了仪。好在陛下没有怪罪，还问起了妾。”
“陛下夸妾的声音动听，就让妾多说了一会儿。”葛无忧停顿了下来，似是回想起了昨日，“后来，妾与陛下就去到了那处的亭子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看过去，那是御花园里的其中一个歇脚处。不大，就只容得下一张石桌，几张石凳。
除此之外，这亭没有任何遮挡。
王聆仪清晰地听到了身边有人的吸气声，很短促，也很诧异。其实大家昨日跪在贞化门的墙根下都已经听得七七八八，一晚上过去，真就会有人想不到吗？
她是不信的。
“当时，陛下就是在——”
“诸位娘娘，陛下过来了，准备接驾吧。”没等葛无忧继续说下去，才有过一面之缘的内侍前来，打断了这个场面。
王贵妃虽然有点可惜，可还是带着诸妃嫔起身，做好了迎驾的准备。
王聆仪还是待选的官女子，自然站在了靠后的地方。没多久，前面的娘娘们都矮下了身去，她也跟着官女子们一起跪迎到来的皇帝。
“诸位请起吧，得了绢花的待选官女子们请上前。”皇帝没有开口，说话的依旧是内侍。
这时的王聆仪一点不敢慢，和其他九位共同进退。
“陛下，这十位妹妹臣妾都看着满意，不如都留下来吧？”王贵妃对着坐在龙椅上的人言笑晏晏。
三年过去了，当初什么都不懂，只靠着宗室月例过日子的年轻男人如今也有了一点帝王的威仪。
“朕知贵妃是好意，可如今的宫殿还空着的地方不多了。就留四个吧，孙昭仪的秋实宫和刘昭仪的冬藏宫还能各进一人。其余两人，就住在御花园的空处。”兴平帝扫了下首一眼，指了四个看上去身体康健的，“就她们几个。”
“对了，还得加上昨日的那个。”昨日行事匆忙，兴平帝看了一圈，愣是没找到自己刚宠幸过的人。
“葛氏，还不快过来见过陛下！”真是木头桩子，“陛下，这便是昨儿个新晋的官女子葛氏。”王贵妃招招手，一边打发人带着没入选的人从贞化门离开。
幸好，她看中的王氏被留了下来。
看着葛无忧款款向前，站在原地的王聆仪有那么片刻眼前一片空白。十个人里挑四个，就这么随便定下了吗？不看看脸，不问问才学，就连家世都无所谓？
她是有多倒霉，才会被指到？
“后宫的事，贵妃看着安排吧。贤妃，跟朕一起去春晖宫，朱昭仪再过十天半个月就要发动了吧？”男人待了不到一刻钟，就带着朱贤妃离开。
“回陛下，医女们是这么说的。妹妹要是知道陛下如此惦记她，她必是欢喜。”
等人彻底看不见了，王贵妃这才收回目光。
“好了，诸位妹妹坐吧。就像是陛下说的，目前后宫也就孙妹妹的后殿还空着住处。”哪一位去秋实宫，得好好安排，“孙妹妹，要不你自己选一个？”
到底是自己的人，王贵妃给这个便利。
“谢贵妃娘娘，妾就领葛氏回去吧。”这葛氏能让陛下在大庭广众之下宠幸她，必是有过人之处。孙昭仪的秋实殿陛下已经很久没有去了，有了葛氏在，说不定她就能复宠。
“也好，多少热闹些。葛氏，你便去秋实宫。”至于其他人，刘昭仪在冬藏宫禁足，那里就跟冷宫差不多，“裴氏，我看你性子还得磨一磨，就去冬藏宫吧。”
这裴氏跟盛德妃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去冷宫待着静一静。
至于总是看向钱淑妃的胡氏，就去空出来的采薇阁住。剩下的王氏是王贵妃自己看中的，另一位夏氏是家里送进来的，竟也被陛下留了下来。
“王氏、夏氏，你们就暂住采薇阁对面的绛云轩。”暂时就这样吧，她也累了。
送走了诸位娘娘，王聆仪身边跟了一个小宫女，夏氏身边也有一个。
“妹妹，我虚长你一岁，就叫你妹妹了。”夏圆荷先一步走进绛云轩，“这地方只有三间，中间留着我们一起用。西边的屋子，就归我了。”说着，她就带着小宫女去贞化门外的廊庑屋舍收拾。
那她就用东边的吧，王聆仪没有意见。只是一个暂住的地方，有什么好挑的。
既然出不去了，王聆仪就在这短短的路上想开了。以后，会有更好的地方等着她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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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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