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了，来，坐坐，喝喝茶。”说着便邀沈度进了包房。
江皎一边喝茶，一边透过窗户看着一楼和楼梯上穿行的宾客、店小二，他们每个人的举止、进退、甚至微表情，还有在一楼冷漠拒绝热情搭讪的女子、却在二楼对其他姑娘笑靥如花的公子哥这样的连锁情节，让她突然觉得有意思得很。这就是高维的视角吗，这就是游戏玩家的视角吗？
说着，江夜和沈度便踏进了房间。
沈度之前从未见过江皎，如今却只是不经意一瞥，就被这个坐在桌边看向窗外的女子吸引了。她梳着高髻，发髻上点缀着精致的金芙蓉步摇，乌黑的麻花辫在漂亮的右脸侧垂落，既显得温婉，又带着几分灵动。只是侧脸的剪影便足以吸引眼球，低垂的眸子下是凌厉高挺的鼻梁和粉红的嘴唇。她身着浅绿色的交领襦衣，衣袖宽大飘逸，脖子上挂着一个成色极好的红玉。下装则是浅绿色的长裙，紫色的飘带点缀在裙摆处，更显得灵动摇曳。江二小姐回头，对上沈度的眼睛，更是让沈度一时忘了呼吸。凌厉的侧脸转过来，确实一张粉嫩的鹅蛋脸，嫩得能掐出水来，更漂亮的，是她的眸子，又大又圆，看起来人畜无害，那眸子像黑夜的一汪池水，反射出点点星光。
沈度一时愣在原地，江夜见状，有点摸不着头脑，便介绍道：“沈兄，这是家妹皎儿。皎儿，这是沈兄。”
江皎站起身来，福了福，说：“沈家哥哥安好。”
看了眼沈度，眼睛虽不大却炯炯有神，直挺挺的鼻梁立在脸上显得刚正不阿，似有书生气却又更显成熟，比起自己的哥哥倒是多了几分男子气概。听说这人文章不错，诗词歌赋也精通，如今虽尚未入仕，但想必未来也绝不会是泛泛之辈。
沈度也回过神来，答道：“皎妹妹好。”两人坐下，沈度又意识到自己刚才举止不妥，不自觉地红了脸。
菜陆续端了上来，有炙烤猪皮肉、滴酥鲍螺、六全蒸饺，还有鹅鸭签、槐叶冷淘、浮元子，雪霞羹、蟹酿橙…还有楚楼的最火的限量供应特色菜荇鱼羹。菜摆了满满一桌子。
江家姐弟拿起筷子品尝了起来。
沈度看着眼前的江二小姐，吃饭虽然慢条斯理，却有一种特别的吸引力，好像看她吃饭，这饭菜都变得更美味了些。自己刚刚才吃完，这下又有些看饿了，就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江夜夹了一筷子荇鱼羹最嫩的摆在最上头的的肉给江皎，说：“皎儿，尝尝这楚楼的特色，嫩极了，有名得不得了，卖得极快。不仅如此，每桌还只能点一份。”
江皎戳了一小点放进嘴里，嗯，果真名不虚传，入口即化。不仅一点鱼腥味都没有，还融进了荇菜的香气。
江夜和沈度看江皎吃得满意，便也介绍起这荇鱼羹的产地、做法来。美味的鱼羹，加上菜谱asmr，江皎好像看了一集舌尖上的大梁，整个人美滋滋，吃得心满意足。不自觉地，一小份荇鱼羹便见底了。
哥哥和沈度聊天的时候，江皎也并没有说太多话，只是静静听着，偶尔被问到了，说上一两句，回答得倒出乎江夜和沈度的意料，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妹妹和江二小姐，想法倒不像是十几岁的闺阁女儿，甚至比一般四五十岁的人都更成熟、更推己及人，懂他人之苦，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知世故而不世故。似乎，也是个心里有主意的。
至于江皎，她不说太多倒不是因为不知怎么聊，只是，现在她更想了解她生活的周遭，了解这些人、事、物和关系。她明白一个道理，好好活着的前提，是先要了解自己所处的环境。就像今天这一餐饭，她就对这个沈度有了看法。自己的第一感觉也没错，比起哥哥的单纯明朗，普通出身的沈度则更加老成持重，说起话来，分析起道理明显也考虑得更多。他最大的特点，是话不说全，总要留个气口，留条退路。光是这一点，就不是单纯读圣贤书能学会的。和相府长子打成一片，赢得书塾的夫子学子的喜爱，也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不过整场饭吃下来，倒也能看出沈度和哥哥的关系是极好的，连带着对自己也很好。
江皎琢磨着，自己对江府的一些不解，倒是可以问问这位沈公子，探探口风。
沈度看江皎极爱这荇鱼羹，便说道：“看来这荇鱼羹今天是撞大运了，得皎妹妹如此厚爱。”
江皎听闻沈度打趣自己，噗嗤一声笑出来，连带着沈度和江夜也笑起来。
“妹妹既喜欢，我去问问店家再上一份。”江夜说着，便起身出去了。只留江皎和沈度在包房内。
刚才江夜在还好，他前脚出去，后脚沈度便觉得不自在。他家中虽也有妹妹，但到底江皎不同，何况，还长得那么好看。想着想着，便尴尬地拿起手边的茶一口一口猛灌下去。
江皎也察觉到了，刚刚还觉得这沈公子成熟稳重，如今却这般坐不住了，便打趣道：“要不让哥哥加两份，沈家哥哥也带回家给嫂子尝尝。”
沈度听完这话，一口茶差点呛到，好不容易止住了，连忙说：“皎妹妹就别打趣我了，我…我还没成亲呢。”
江皎哈哈哈笑起来，沈度也意识到她是在逗自己，便笑着无奈地摇摇头。一下子气氛便缓和了下来。俩人听了会儿楼下的说书。这一章节说完了，下一章节估计还是在说这关家大少爷的英雄事迹。没多少意思，江皎便起身去更衣，留沈度一人在房里听。
呼，哥哥怎么还不来呀，去了这么久。江皎走出房门，心想。还有，卫生间在哪呀，我要上厕所！正想着呢，突然走廊那头来了位店小二，看起来不过十岁出头的样子，她便抬起手招呼他过来想问问。
这时，隔壁包房正好出来了位女子，一下撞上了走过来的店小二。店小二见状，连忙弯下腰不停鞠躬，一直说“不好意思，抱歉”。
谁知道，这女子居然一把抓住店小二的衣领往地下推，推倒了还要踢上一脚，嘴里嚷着：“不好意思有什么用啊，你把我的衣服都弄脏了，真讨厌。”店小二抬头一看，是这女子，更加没有办法，只好顺势跪着不停磕头。那女子见状又补上两脚。
江皎皱起了眉头，又看到店小二的反应，便知道这女子应该是个大名鼎鼎的主儿。但是，这女的怎么回事儿，人家都说对不起了，也不是故意的。看这女子长相虽普通，但着装华丽，料子一看就不便宜，头上的钗环码了四五个，想必是个不差钱的主儿。干嘛搁着人家打工的薅啊，你封建你了不起啊。再说，也是自己招呼店小二过来的，一看就是个孩子嘛，可不能让他白白被踢成这样，眼看就要踢坏了，还准备上手打人耳光。
江皎走近，一把拉住那女子的手腕，说：“人家也是无意的，歉也道了，何必这样拳打脚踢呢？”
那女子听闻居然有人敢阻挠自己，还拉自己的手腕阻挠自己教训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回过头，看见眼前的江皎，又突然愣住了。看着她的漂亮的脸蛋、乌黑俏皮的辫子，还有头上点缀得刚刚好的金步摇，不由得想到了自己，想到了自己头上的一排钗，更重要的是，她这么美，显得自己真是丑人多做怪。便更生气了，不仅讨厌眼前的人，连带着更讨厌一旁跪着的店小二了。
女子生气地说：“你是谁啊？居然敢管我的事儿。”
江皎不想和她废话，便看着地上的店小二，对这女子说：“你怎么样能放过他？”
“赔我的衣裳。”那女子咬牙切齿地回答。
店小二听闻，更加卖力地磕起了头，大声哭喊道：“求姑娘放过小人，姑娘衣裳价值千金，小人就是在这儿跑一辈子堂也还不起啊。”
江皎听闻，眉头皱得更紧了。是自己欠考虑了，虽有心想帮人，却没想过这个游戏的时代，普通人的尊严远没有某些人的衣裳贵重。她便冷冷地说：“好，我替他还。”说着便拆下头上的金芙蓉步摇，递给那女子。
那女子眼睛一亮，这步摇一看就是个好东西，只怕能买身上十件衣裳也不止。但她是谁啊，刑部尚书的女儿，当今皇后的嫡亲妹妹，这种步摇虽难得，她想要也是有的。再说，眼前这个女子也真可恨，来这里充好人，便叫嚷道：“看你的样子，打扮得也不俗，可惜居然为这种下贱的货色出头，恐怕是…”
“芊儿！”旁边的包房里突然传来一声冷峻的男声，制止了眼前女子说下去。
不用想也知道，这个芊儿不过是想说，自己和店小二有什么关系罢了。哼，无趣，什么年代都喜欢给女的泼脏水。江皎心想。
听到包房里男子的声音，女子便停下不再说了。便朝身边的女使一瞥，意思是收下。可还是要嘴硬：“不管是衣裳，还是这步摇，我都要多少有多少。”这话只怕是说给江皎听的。江皎忍不住浅浅冷笑了一下。女子顿了顿又对跪着的店小二说：“今天就算了，以后别忘了，长了双眼睛是要看路的，别不知深浅就往上撞，你啊，赔不起。”便回身，轻蔑地看了江皎一眼。
江皎压根不把她放在眼里，只是余光瞟见那女子扭着身姿走到包房里的男子身旁坐下，夹着声音柔弱地说：“越哥哥，都怪他们，我…”
恶心，江皎听到这几个字和那女子扭捏的声音都反胃了。回过神，便赶紧走到店小二旁边，作势要将他扶起来，还说：“快起来吧，没事儿了。”
那店小二三下五除二地爬起来，连忙后退一步，作揖说：“多谢姑娘伸出援手，小人感激不尽。”
江皎寒暄过后，问了这店小二的姓名年龄，还有最重要的卫生间位置，就赶忙更衣去了。
江皎更衣完回到包间，哥哥也已经回来了。
江夜有些可惜地说：“妹妹，荇鱼羹今日是没有了，明日，明日哥哥再带你来吃，或者，让店小二送到府上，可好？”
江皎刚刚扯完皮，早就把什么荇鱼羹忘到脑后了，如今也是没了胃口，便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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