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逢行第一次碰到束源时,他刚买的鹦鹉正在发癫,翅膀大张着,边甩头踩着内八围着他转圈,边嗷嗷的叫唤,破锣嗓子发出的嘶哑吼声仿佛婴儿啼哭般让人绝望。
他面无表情死气沉沉的脸不是镇静自若游刃有余,而是已经屈服于这尴尬又滑稽的狂轰乱炸,将身心的能量都献给已经将头甩出二里地的鸟中哈士奇了。
人到尴尬的极点反而能做出超越脸皮厚度的事情来,比如季逢行,默默掏出手机,录下这傻鸟的癫狂恶行发给他的卖家,打字的手指已经超越了光速,入迷了,发狂了,渴望退货的心已经变成大巴车载着小神经飞到他的上一任主人那里去了。
不过想归想,他也只是轻轻的问了一句:这鸟平时也这样子吗?老板你都喂他吃的什么?这么能造?
就在这时,“天降正义”闪亮现身,先是一个滑板轻轻撞在了季逢行腿边,随后一个身影砰的一声,结结实实撞在季逢行身上,混乱中,听见那傻鸟扇扇翅膀精准的落在了季逢行的头上,又疯狂甩着头为这次小小的意外配着“哈哈哈哈”的笑声。
季逢行感觉自己最先是脚疼,因为来人直直踩着他的脚背,剧痛还没有炸开,一连串急促的痛感又打着弯的从膝盖、肋骨、锁骨、鼻子传到脑神经,其次它才发现原来不是痛觉的传导,而是来人确实狠狠撞上了他身上这些最硬又最容易获得痛觉的地方。
季逢行眉头紧皱着忍耐痛意,身前的人已经“哎”的抬起头来,一看到自己前面竟然有个人肉肉垫赶紧像兔子一般灵活往后跳开几步,脸还没看清带着点喘息的声音就和这鹦鹉一样刺激到耳膜。
“啊啊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我我那个坡太抖了,结果不知道哪个地方有个小石子拌了我一下,下坡没站稳就把滑板扔出去了,结果又又又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个塑料袋滑了我一下把我也扔下来了,对不起对不起伤到哪里了我错了咱们去看看吧!”
一连串的话顺着青年的嘴串到季逢行脑中,幸好青年没撞得他眼冒金星头晕脑花,不然现在可能由于话太密分辨不出什么具体含义而痛骂出声了。
季逢行捂着鼻梁,简单判断暂时没有毁容的风险后,吸了两口冷气,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一声“不看路吗”低声说出口。
顺眼望去,亚麻色的短发先映入眼帘,“长”距离的跑动和碰撞时产生的摩擦让头发略显凌乱,头顶几撮毛上翘着,显得主人公的不太靠谱。
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此时正眼睛禁闭着,整个人和季逢行头上的鹦鹉一样亚麻色的头上上下下的出现在季逢行眼前,看者格外真诚。
季逢行收回视线,忍过鼻尖的酸意和脚尖的阵痛,缓缓直起身子,把头上的尖叫鹦鹉拿下来放在肩膀上,说了声没事就准备转身走人,谁知这时这鹦鹉叛变,翅膀扑扇着就朝面前人飞过去,稳稳落在眼前人的怀里。幸好脚上的牵引绳够长,没让季逢行飞扑到束源身上,不然容易被打个小心眼的标签意图恶意报复回去。
“小神!回来!”为什么是小神,随口一取,鸟如其名写实画风,神经两字叫小经有点不太好听,小神显得可爱天真。
束源顺手就接到了飞向自己的鹦鹉,亮色的羽毛在阳光下泛着透亮,小鸟黄豆大小的眼睛乖乖盯着自己,头不时的蹭着他的胸膛,嘴巴也一张一合的喊着“贴贴”、“贴贴”。
束源刚刚还慌张的眼神顿时惊喜的望向季逢行,怕吓到怀里的宝宝,只是轻声喊着“这是葵花鹦鹉!这也太可爱了吧!”随即眼神犀利望着季逢行,“你有证的吧?这可是国二。”
季逢行看着眼前抱着小鸟瞪着自己的人,此时一点怒意凝聚在紧皱的眉间,却被又大又圆的眼睛冲淡了些许凶气。分明第一次认识,却能理直气壮对陌生人进行质问。季逢行还是好脾气的叹了口气只解释道“有证,送人的”。
束源看着男人板正的身材和沉闷的穿搭,不像是喜欢这种需要精力去陪伴的动物的,又看了看怀里的小鸟,此时将整个头都窝在自己怀里,不时歪歪头在两人之间徘徊。
欣喜冲上脸庞,顾忌着这是别人的宠物,不舍又壮士断腕般拖着小鸟递给季逢行。
“不好意思啊,我也不知道怎么飞到我这里了,我比较招小动物喜欢,还给您还给您,您家宠物也太可爱了。”
季逢行看着递到胸前的葵花,肥胖的身躯一扭一扭的,想来在前主人那里没少吃。傻鸟此时看着束源拒绝自己的动作,啊啊啊的大叫声又缠绕在两人之间。显然是排斥季逢行,妄想换一个主人的叛徒模样。
束源也被这沙哑叫声吓了一跳,拖着小鸟的手一颤,又捞回到自己身旁。一只手轻轻拨开小鸟脖子上方的羽毛,发现已经秃了,零星几根羽毛倔强的挂在小鸟可怜又细小的脖子上。又往下看,发现羽毛颜色有些泛灰,有的已经根部断裂,灰色的鸟喙边缘开裂着,嘴巴轻轻张着喘息,嗉囊摸起来软软的,尾巴也在前后摇动着,明显是生病的症状。
质疑的眼神又飘向季逢行,“小鸟看起来状态不太好,平时是不是喂了不干净的食物,而且现在外面温度都三十多度,人来人往的,你出来怎么不带个鸟包鸟笼什么的,小鸟很容易受惊吓的。”
季逢行仿佛被医生质问是不是作息不规律的大学生一样,但还是蹙着眉头望向束源疑问:“我刚接到它,为什么这么说,看起来它的状态还不错。”
看着眼前这个更像大学生的男人绷着脸严肃的样子不知道为何有些反差,束源又问了问:“卖家说他平时喂的种子比较多,它有什么病症吗?笼子在车后备箱,我正准备先带它去体检。”
他摸了摸小葵花的头,说了自己的判断“看起来像是是嗉囊炎,喂的种子粮食可能不太干净,小鸟有点积食也有点肥胖了,先去检查一下吧,不过你家鸟性格挺好的,也不怕人。”
季逢行从束源手上接过鹦鹉,“谢谢你的好心,没事。”
随即点了点头朝着车库走去。
正要离开,季逢行怀里抱着的鹦鹉又开始闹腾,飞扑着冲向地下,踩着内八就开始自己的表演。
先是嗷嗷嗷的叫唤着“不离开,不离开”,又是深一脚浅一脚仿若乡村爱情赵四附体一样转圈,随后突然立定,两只脚直直冲着束源的裤腿奔去,而后抓住不放,像是生来就是束源伴身神兽一样,又喊着贴贴贴贴的。
季逢行看不得这仿若冷宫妃子看到皇帝亲临妖娆婀娜谄媚的样子,几乎轻微的抬了一下眉毛,些许尴尬气息流露,望向束源道:“不好意思,这鸟好像特别喜欢你。”
“哈哈哈哈我是天生就比较招小动物喜欢,可能你家鸟比较敏感吧。”束源说着蹲下身揽着鹦鹉,手指点点小鸟的头,“是不是呀宝宝,是不是喜欢我呀”
小鸟也很给面子,“是不是!是!是不是!是”
笑声从束源口中传出,嗓音朗朗。望向季逢行:“看来它是有点闹腾,要我帮你拿到笼子里去吗?”
季逢行轻咳一声:“不好意思了,只能麻烦一下了。”
两人并肩而行。
束源抱着怀里安静下来乖乖窝在怀里的鹦鹉,一只手帮它挠着头。鹦鹉眯着眼蹭着束源的手,显然舒服极了。
季逢行拿着束源的滑板,望着鹦鹉此时的憨态可掬,对比在自己面前的癫狂,只觉得自己最好赶紧把这玩意送出去好,他不想再体验一次在外人面前社死的场景了。
忍不住酸一下,短短的路程避免尴尬想着攀聊起来,只听对方先开口了。
“你是不是没养过鹦鹉啊,他们很需要陪伴的,尤其葵花这种很喜欢被摸头。不过他们本身的性格就很人来疯,所以没做好准备的话可能会很遭罪。而且刚拿到手鹦鹉其实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太频繁的变动很容易应激吓死的。”
听着身旁人直白的话语季逢行一愣,垂头看向男人怀里的鹦鹉,“确实没有太了解过,准备送人的,没想到这么有个性。”
束源弯弯嘴角:“鹦鹉的智商都很高的,养的不好容易抑郁,而且本身身体很脆弱,经常出现肠胃方面的疾病,所以还是要多做准备。”
兴许是出于关注动物的本能,对于这种国内少见生物的怜惜挤占了对陌生人说教的无礼,束源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听着对方真诚的话,看着对方轻柔抚摸鹦鹉脑袋的手,季逢行没有反驳束源,嗯了一声:“你也养鹦鹉吗?看你很懂的样子”
“是啊是啊,我有一只和尚鹦鹉,很乖很可爱,每天都找我贴贴的。”束源边说边往季逢行身材凑,想要掏手机给他看家里宠物的照片。凑到一半又讪讪退后,冲季逢行假笑两下:“不好意思啊我有点自来熟了。”
“没事,你很厉害,能和动物相处的很好。”天生动物避雷体质的季逢行叹了口气。
束源露出自己迷惑各大动物的阳光笑容,“动物也是有自己想法的,可能更喜欢接地气的哈哈哈,你看起来就很高冷很酷。”
季逢行看看束源那极富有亲和力的脸,和嫩黄色T恤、卡其色短裤的色彩斑斓的搭配,又看看自己深蓝色衬衫黑色西装裤的搭配,自我感觉这辈子也不可能变成这种亲和力高的人了。
不是否定束源的穿搭,纯粹想象不到自己穿着五花八门的衣服出门会是多么不符合人设。季逢行也是一个渴望高冷且靠谱形象深入人心的有架子的男人。
聊着聊着到季逢行车了,束源将小神经放到笼子一瞬间它就开始嚎叫了,闻者落泪听者伤心,不知道季逢行是哪个恶魔转世,这辈子摄魂夺魄专门吸鹦鹉脑髓的。
可惜人终有一别,人鸟也有生殖隔离,相聚不能长久相逢还要靠天意。
季逢行做了这个拆散夫妻,阿不,人鸟的恶人,看着一个眼泪汪汪的嚎的昏天黑地,一个嘴巴向下满眼不舍的模样,心里一阵好笑又一阵快意。
像教导主任抓到一对小情侣,但历经半年之久总算见证他们分手,那种淡淡的爽感萦绕心头。
“谢谢了。”季逢行朝束源颔首。
束源摆摆手,“好好对它,多陪陪它,脖子毛要被薅秃了,快去看看医生吧。”
两人就此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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