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来的晚，十二月中旬才开始下雪，安拍了拍肩上的雪才走进行政楼。
有个工作人员见到他打了声招呼，“今天来这么早啊，顾问在开会你要等一下。”
“好的，谢谢。”
安过来的时候会议已经进入尾声，所以安在办公室里等了十分钟陆珩就回来了。
“今天的雪下大好大。”
“那你还过来。”陆珩放下手中的东西，摸了摸安的头。
冷风把安的脸吹得有些冷，摘下围巾露出昨晚折腾过后还未消的痕迹。
“想你就来了。”安说，手被陆珩握在手心里暖。
“那前几天没有想了？”陆珩笑了一下，在安的语言中找出漏洞。
“……你总是这样。”安小声嘟囔了一句，但因为离得近被陆珩听到了。
“你总是这样。”陆珩学着安的语气重复了一遍，“我哪样？”
陆珩低头凑近安，安抬头想舌吻却被他躲开，“嗯？你说我哪样？”
“……”鹿晗变了很多，以前是个大魔头现在变成了不要脸。
安不说话了，把手抽回来，然后又被手快的陆珩抱住。陆衡低头给了他刚刚没讨到的吻，问：“生气了？”
“没有。”他死鸭子嘴硬。
陆珩笑了笑，低头轻啄他的脸颊，“小骗子。”
安的手被陆珩捂得很暖，包括那枚无名指上的戒指安靠在陆珩的怀里，说：“米勒斯要走了。”
“什么时候，要去哪里？”
安摇摇头，“明天，他没有告诉我要去哪里。”
“那我们明天去送送他。”
“好。”
安在这里一直等着陆珩下班，一起回家。
陆珩现在的工作对上班穿着没什么要求，所以他都穿着自己的衣服，他的审美不差，每次搭配的衣着都能衬托出他优秀的身形。
安的衣服也是他搭的，从穿着上就可以让人看出他们俩是一对的，这也是陆珩的小私心。
陆珩戴上手套，但牵着安的那只手没戴。他握着安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和自己并肩出了行政楼。
三人在基地门口停下，米勒斯转身对他们说：“就到这里吧，谢谢你们能来送我。”
安的下半张脸埋在围巾里，额发之下那双铅灰色的眼眸透露出一些不舍。
米勒斯如往常那般，慈祥的笑容永远挂在嘴边，“道别的话没有什么可说的，祝你们幸福。”
“真的要走吗？”安问，“落枙知道会难过的。”
“所以我没和他说，或许你可以等我离开之后再告诉他。”
“我的生命总会走到尽头，我想在最后的时光往外走一走，要去哪里该去哪里，一切都由天定。最后我的生命在难以落幕，这也是我无法确定的，但能遇见你们是我的幸运，缘分至此，后面不确定能不能再相见了。”
“请不要为我的离开而伤心，只要想我一直都在。”
大雪又开始下了，雪花从天上落下，挂在了安的睫毛上，地面已经有了积雪，中心广场上的落枙在一旁堆起了雪人。
他看向坐在椅子上发呆的安，揉了一个小雪球朝安的方向扔过去，然后被安的藤蔓挡下。
安看向落枙，看见落枙一下出了好几个雪球，对他说：“我们来打雪仗吧。”
“你好幼稚。”安嘴上说着幼稚，但也蹲下开始准备了。
大战的开始是没有预兆的，因为两人玩得太欢，很多小孩看见了都加入进来，落枙手搓了一个比他头还大的雪球，一脸坏笑地看着说：“接受制裁吧。”
安看着巨大的雪球朝他扔过来，偏身躲过，雪球打中了他身后的人。
当雪球散开，安才看清身后的人是谁。是傅瑾，他脸上的眼镜被打掉了，然后被安检起来。
傅瑾接过安帝过来的眼镜道了声谢，然后换了一副脸色朝落枙走过去。
傅瑾揪住落枙的耳朵，骂道：“小兔崽子，我看你是欠打了。”
“哎哎哎，错了哥，谁知道你站在那里啊。”
“跟我回去了。”傅瑾松开了落枙的耳朵，拎着他的后领拉着人走了。
路过安身边的时候，对他说：“顾问回来了。”
安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陆珩这几天都不在基地，也没告诉他去哪里了，还好现在回来了。
安拍掉身上的雪渣，一转身就看见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陆珩，安一秒都没有犹豫向陆珩跑过去抱住他。
“你回来了。”
“嗯，想我了吗？”
“没有。”
陆珩笑了一声，捏了一下他的后颈，“小骗子。”
暖气把整个屋子烘热，安脱的只剩下一件短袖，头上还滴着水，不过等会就干了。
他赤着脚走进房间，很自然的坐到路恒的腿上，他问：“你这几天都去哪里了。”
“秘密。”
陆珩环抱住安，头埋在他的颈肩嗅着安身上淡淡的味道，银色的耳钉反射着头顶上的灯光。
耳钉是安入秋的时候打的，陆珩给他打的，耳钉也是陆珩的。随处可见的标志，这也是烙印，属于陆珩的烙印。
陆珩对安说：“过两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这两天的路很格外忙碌，早出晚归的安都不一定能见到他人。
莱温：“你又看见凌暮吗？”
“在开会。”
“陆珩呢？”
“也在开会。”安看了莱温又想问，补充道：“都在开会。”
会议结束后，陆珩跟着沈言进了办公室，“我的假快点批。”陆珩催促道。
沈言在一堆文件中翻到夹在其中的陆珩的休假申请表签上自己的名字后递给陆珩，说：“你还真是着急啊。”
“再不催冬天都过去了。”
沈言收起笔，“要是我不批，你要怎么办？”
陆珩挑眉，“我只是走了个形式。”
沈言苦笑了一下，“快走。”
安跟着白忆一起整理书架，层层叠叠的书垒的和安差不多高了。高处的书由藤蔓放置，低处则由他们两个来。
安没有强迫症，但白忆有一点。每层书架颜色高度都要统一。安觉得白忆的眼睛里仿佛有把尺子，每本书都被他严丝合缝的放入书架中。
除了原本在外面的书之外，他们还把隔间里的书搬了出来。
安一本本擦干净上面的灰，当看到封面很奇怪的书安都会忍不住好奇打开看一眼。当然，也会因为看不懂上面的字而合上。
突然安转头看向白忆，问：“你可以告诉我一件事吗？”
白忆笑了笑说：“你是想问我和尤里是谁，对吗？”
安点头，这是他一直想问的问题，但又怕冒犯到白忆。
“我们和你一样，但又不一样。”
其实白忆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物种，他们一开始就拥有人的雏形，但又不是人，也不是异种。他们潜伏于人类文明之中几千年。如今可以说和人类没毫无差别，唯一不同的就是超乎人类科学认知的能力。
他们都有一个代表词，白忆的是理性，尤里的是矛盾。白忆会理性的看待所有事情，在权衡利弊之下，他会选择最理性的那个。
而尤里则是矛盾，矛盾让他无法坚定地选择其中一方。在两个选项之中来回跳跃，有时还因为矛盾产生另一个极端的他。
白忆叹了一口气，说道：“很抱歉，这个问题我无法向你解释。”
安也没有要细究，只是想问一问。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谢谢你能来帮忙。”
“不客气。”
安回到家刚准备脱围巾，又被陆珩重新套上，然后被陆珩推着走出去，“我们要去哪，现在天已经黑了。”
冬天天黑的很早，现在还没到七点天就已经完全黑了。安跟着陆珩上了车，系上安全带之后又问了一遍，“我们要去拿。”
“北方。”陆珩回答。
但是安不懂，“我们不是在北方了吗？”如果他们现在不在北方，那陆珩口中的北方又在哪里？
“我们要去更北的地方，也是你想去的地方。”
陆珩透露出了一个不全的信息，安想不起自己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只要陆珩在的地方，就是他想去的地方。
虽然不知道陆珩要把他带去哪里，但只要陆珩在身边，他可以去到任何地方。
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没过多久安便有了睡意，但他还是强撑着精神和陆珩说话，只是声音忽高忽低的。
陆珩也听出了安的困意，说道：“睡吧，等你醒来的时候就到了。”
终于安还是撑不住睡过去了，陆珩单手开着车，另一只手握着按着左手，手指把玩着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嘴角无意识的上扬。
爸爸妈妈，我学会爱了。
安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亮了，他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快到中午了。车还在开着，没有减速的迹象。
他迷糊的看向陆珩，“我们还没到吗？”
“没有，还要很长一段时间。”
“很长一段时间是多久？”
“嗯……这个我也不知道。”
安调整一下坐姿，脱掉围巾放在腿上，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的雪景，过了许久说：“你也骗子，你说等我醒了就到了。”
“嗯，我也是骗子。”陆珩笑着说。
他们一路上走走停停，安看见了很多没看见的景象，已经忘记了他是要去一个地方的目的。
地球真的在逐渐恢复之前的样貌。
记不清是第几天了，安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是黑的，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他有些恍惚的看着窗外黑着的天，他也注意到了这几天的黑夜越来越长了。
安想着，更北的地方的冬天是没有白天吗？
车子停下，陆珩已经连续开了十个小时的车了，转头看向安呆愣的看着窗外，被他傻傻的样子逗笑了，他问：“在看什么？”
安回过神，“在看外面的天空，这里没有白天吗？”
“这里在北极圈内，这个月份几乎没有白天，只有深冬。”
安看着漆黑的天，说道：“真好。”
陆珩牵起安的手，问：“好什么？”
“没有白天真好，我很喜欢夜晚。”安也握住陆珩，转眼看向他，“但我更喜欢你。”
陆珩笑了笑，“走吧，屋里我都收拾好了。”
车子外面有一栋小房子，孤独地立在风雪之中，这里的积雪要比北方基地厚得多。冷风吹了安的脸，他又把脸埋进围巾了一些，跟着陆珩进了屋。
房子正对着那面墙是一整扇大窗户，可以看见外面的风景。安没想到外面竟然是一片海洋。刚刚陆珩直接把车停在房门口，他根本没注意到。
他推开窗户站在阳台上看着正在流动的海洋，这么冷的冬天海水竟然没有被冻住。
“好神奇，这里的海水在冬天还能流动。”
“这里以前叫做摩尔曼斯克，是北极圈内唯一的不冻港。”
海上的风吹着他们的发梢，月亮高高悬挂在夜空之上。安被陆珩紧紧抱在怀里，互相传递彼此的温度。
北极圈真冷啊，安想着，但有陆珩在，他不会再感受到冷了。
“那我们现在要干嘛？”
“等，等到了晚上的时间你就可以看见了。”陆珩低头吻了一下安，“或者你陪我睡一觉。”连续开车十个小时的车床让他精神有些疲惫。
安抢答，“睡醒了我什么都可以知道了，对吗？”
“对。”
安刚刚睡醒，现在没什么睡意，但他还是陪着陆珩躺在床上，他缩在陆珩的怀里，抬头轻声对他说：“睡吧，我陪着你。”
陆珩没说话，嘴角的笑容彰显他此刻的愉悦，在温暖的拥抱中渐渐睡去。
等陆珩熟睡过后，他挣脱出陆珩的怀抱来到屋外，明明是白天的时间天上还能看得见星星，真的很稀奇。
雪又开始下了，安伸出手接住一片，要是雪花能留到夏天就好了，他想着，夏天真的很热。
安悄悄的回到陆珩的怀抱里，一抬头就看见陆珩睁眼看着他，“你醒了怎么不说？”
“想看看你要干什么。”
安起身下床，把陆珩拉起来，“你说要给我看什么？”
“嗯？原来你没有偷偷跑出去看吗？”现在的时间是深夜十二点，应该是出来的，如果没有那真是倒霉了。
“没有。”安出去了一下就回来了，“我想和你一起打开这份秘密。”
陆珩给安套上衣服，最后把围巾绕上，捂着安的眼睛下楼，推开窗户来到阳台上。
冷风一下灌进安的围巾里，他往陆珩的怀里缩了缩，温热的手掌盖着他的眼睛，什么都看不到。
当陆珩手掌拿开的那一刻，他的视线便被吸引住了。
此时的天空焕发出一种神奇的、难以形容的绿光——那不是凡间的绿，是掺杂了荧光和黄玉色泽的绿，是宇宙的绿。
它开始流动、扭曲、舒展，像一条被无形巨手挥舞在空中的巨大丝绸，又像是从星空中倾泻而下的液态瀑布。光带边缘清晰，内部却如烟雾般不断翻涌、变幻。
伴随着极光出现还有璀璨的繁星，这些繁星不像是点缀，更像是另一个主角。极光与繁星的融合，为夜空画上了一幅完美到无可挑剔的画卷。
安惊喜的看向天空，果然很美，美的让他说不出话。
随后他转头看向陆珩，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眼泪似乎要藏不住了，他说：“原来你都记得啊，我都忘记了。”
“关于你的事，我都会记得。”
陆珩抬手捧着安的脸颊，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极光再美，也抵不过他眼里的爱人。
安踮起脚亲了一下陆珩，“谢谢，我很喜欢。”
“嗯，我也很喜欢。”
极光在天边流动，荧绿的光照在他们的脸上，也照亮他们的眼睛。
“我爱你，很爱很爱你。”陆珩说。
安有些说不出话了，想说的太多，不知道先说哪一个。他知道，陆珩的爱他都知道。
陆珩为安抹去滑落下来的泪水，低头与他接了一个温柔而长久吻。
极光之下，他们爱于永夜。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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