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昌十七年,八月初十,宜嫁娶。
宫墙内外早已披红挂彩,鲜红的绸带在微风中轻盈飘舞,映衬着金碧辉煌的殿宇。
金銮殿外,迎亲的队伍如一条五彩斑斓的长龙,自殿前蜿蜒至宫门。礼乐声声,旌旗招展,场面盛大而庄严。
嘉宁身着大红锦袍,金线绣成的凤凰在衣袂间展翅欲飞。头戴金冠,珠帘轻摇,步履优雅地缓缓走进金銮殿。
“儿臣拜别父皇母后,愿父皇母后保重自身,长乐无极。”
在宫人的搀扶下,她强忍不舍,跪别赵栩与皇后。
徐皇后捏着帕子反复擦拭眼角的泪水,嘴唇颤动,却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站在贵妃身后的芙蓉,面色平静无波,淡淡注视着这一切。
“不必多礼。”赵栩温声嘱咐道,“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日后若有难处,切莫独自承受,多给父皇母后写信。”
嘉宁微微颔首:“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去吧。”
在家国大义面前,容不得她再如从前般任性。
嘉宁强忍泪水,望向皇后和太子赵溥,再次深深下拜。
随后在宫女的簇拥下,她缓步走出金銮殿。
泪流满面的徐皇后快步追出,拉住女儿的手,泣不成声。
“别怕,日后母后一定想法子接你回来。你要好好的,知道了吗?”
嘉宁眼中泪光闪烁,哽咽道:“嗯,母后不必为我担心,要多……保重身子。”
文武百官整齐排列两旁,身着朝服,神情肃穆地向嘉宁行大礼。
赵栩走上前,轻轻拉住皇后:“再说下去,该耽误吉时了。”
迎亲队伍最前方,宇文烨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来到赵栩面前,恭敬行礼。
“公主,请吧。”
嘉宁在宫女的搀扶下,一步三回头,登上了那顶华丽的花轿。
赵栩和皇后伫立殿门,望着嘉宁远去的背影,久久不愿离去。
芙蓉四处张望,在人群中寻找着谢元昭的身影。
听闻他今日会护送嘉宁一同启程前往魏国,而后留守北境戍守边关,不再返京。
怎么不见他……
随着一声清脆的鞭响,迎亲队伍缓缓启程。
人影攒动,芙蓉还未在人群中找到他。
队伍逐渐远去,直到最后一人走出宫门,她才如梦初醒般轻轻颤抖了一下。
她率先离开送亲队伍,机械地往回走着,脑海中不断浮现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
宫外初遇时,他是第一个义无反顾站出来替她说话的人。
走着走着,她来到与他常去的校场。往日里,他在这里教她骑马射箭,传授功夫防身,以备不时之需。
如今这里空空如也。
以后,连他也不在了。
沉思许久,她失魂落魄地往回走。
送行回来的宫女在廊下窃窃私语。
“这宫里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可不是,大公主出嫁了,徐大学士死了,就连谢侍卫也走了。”
“谢侍卫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杀人呢?还被陛下罚去那么远的地方。”
“有什么好可惜的,谢侍卫本来就要去当大将军的。”
“是啊,谢侯爷伤了腿,日后也不能上战场。谢侍卫去北境也是迟早的事,早去晚去不都是去吗?”
“貌似……”
已经从她们面前走过的芙蓉,听到这些话,倏地停下脚步。
“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她似乎听到她们在议论谢元昭的事。
宫女们见状,连忙跪地请罪:“公主恕罪,奴婢……奴婢什么都没说。”
经此一事,宫人对她敬而远之。
都说她心狠手辣,连亲姐妹都敢设计,徐翰也因她而死。
“我问你们话呢,方才你们说谢侍卫怎么了?”芙蓉厉声质问。
宫女们吓得瑟瑟发抖,颤声答道:“没……没什么,就说他去上战场了……而已。”
不对,她们不止议论了谢元昭,还说……
“不是这句,是上一句。”
“大公主出嫁了……”
“下一句。”
“没了……”
芙蓉扶额,焦急地来回踱步。
“他这么做肯定有原因……原因……对,原因。”芙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提高音量,“你们说,他因何要去北境?”
“他……不是被陛下罚了吗?”
一个宫女恍然大悟,抬起头:“是……谢侯爷此前受了伤,不便再上战场,只能是他去。”
原来如此。
芙蓉眼眶瞬间湿润,嘴唇颤抖着发不出一点声音。
谢元昭,这就是你不肯娶我的原因吗?
你为何要瞒着我……
反应过来后,她急忙奔向校场,从马厩牵出踏云,翻身上马,朝宫外疾驰而去。
“驾!驾!”
行至宫门,侍卫上前阻拦。
“公主,请出示令牌……”
“闪开!”
芙蓉挥鞭逼退拦截的侍卫,驭马径直闯出宫城。
马儿像疯了似的在城中狂奔,路边的行人躲避不及,吓得连连后退。
芙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在谢元昭离开前见他最后一面。
然而,命运总爱捉弄人。
待她气喘吁吁地骑马赶到城外长亭,嘉宁的车架早已远去,只留下地上长长的马蹄印和空气中弥漫的尘埃。
终究是晚了一步。
芙蓉勒住缰绳,呆呆望着远去的方向,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掉。
“你为何不告诉我……”
她又急又难过,望着他离开的方向高声呼喊:“谢元昭!我等你!我会一直等你回来的!”
被风吹乱的发丝贴在她苍白的脸颊上。
芙蓉拖着沉重的步伐,木然地回到关雎宫,瘫坐在地抱头痛哭。
失恋的滋味,陆山山从未体会过,不知如何开解。
她只好替她关好房门,不让旁人打扰。
“哭一宿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男人没了可以再找。”
不多时,赵栩手握戒尺,怒气冲冲地来到关雎宫。
陆山山连忙起身,张开双臂拦住他:“你又来干什么!”
“她呢!让她给我滚出来!”赵栩怒不可遏道“不是厉害得很吗?躲着做什么!”
陆山山示意他小声:“别嚷嚷啊,有话好好说嘛。难道你也想把她嫁了不成!”
赵栩忍无可忍,一把将她推到一旁,强行破门而入。
芙蓉惊慌失措地起身躲闪,眼中满是惊恐。
“不是很有能耐吗?怎么还知道哭。”赵栩指着她,挥着戒尺就要打来。
“到底又怎么了?”陆山山跑进来,一把将芙蓉护在怀里,“君子动口不动手,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
赵栩及时停手,咬牙切齿道:“你知不知道,她无视宫规,不顾侍卫劝阻,擅自离宫出城……”
“我还以为多大点事!”陆山山替她鸣不平,“她这个年纪本该自由自在,又没杀人放火,出宫出城怎么了?她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吗,有什么好生气的!”
“今日偷针,明日偷金。”赵栩喘着粗气,“今日若不好好教训她,日后指不定还会做出更出格的事!”
陆山山冷笑道:“这个时候倒想起做父亲的责任了。之前她生病受伤,怎么不见你关心几句?”
越是这样,陆山山越要与他较真。
不就是说教,她也会。
赵栩脸色涨红,颈间青筋暴起。
芙蓉瑟缩在贵妃身后,两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裳。
“看来此前的反省远远不够……”赵栩喃喃道,“今日便看在贵妃的面子上,先饶了你。”
陆山山冷哼道:“大可不必。实在不行,连我一起打了,反正我也喜欢出宫。”
赵栩重重地叹气:“既然你如此喜欢出宫,便继续去慈恩寺反省两个月,期间严禁外出。”
陆山山立即抬手:“正好,我还没去过,我也想去。”
“你老老实实给朕在宫里待着!”
赵栩将戒尺扔在地上,愤然离去。
陆山山搂着她,轻声安抚:“没事啊没事,我会想法子去陪你的。”
被贵妃温暖怀抱搂着的芙蓉,默默松了口气。
长此以往,绝对不行,她必须有所行动。
在慈恩寺的两个月转瞬即逝。静下心来的她,却生了长居此处的念头。
这日,李总管亲自带着轿辇前来慈恩寺接她回宫。
说来也怪,嘉宁此去魏国两月,竟半点消息也未传回。
两月时间,即便路途遥远,最慢一月也该抵达魏国都城。
从北境传回京都的消息,向来是快马加鞭,不过半月便可抵达。
芙蓉坐在轿中,掀开轿帘一角,温声问道:“李总管,可是出了什么事,为何父皇突然让您来接我回宫?"
李总管含笑答道:“还能是什么事?自然是公主的婚事。”
婚事……
嘉宁大婚才过两月,怎么突然操心起她的婚事来了?
“父皇可说,是哪家的公子?”芙蓉又问。
李总管如实相告:“尚未定下,尚在筹划阶段。等公主回去便知晓了。”
芙蓉心中很是不安:“那李总管可知,父皇为何如此仓促安排我的婚事?”
“是皇后娘娘的意思。”李总管详细说道,“听闻徐国公打算过了徐翰百日之后,重返北境。想在此之前,定下太子殿下和徐家女的婚事。”
“原来如此。”
该来的,总会来。
芙蓉好奇地问:“皇后娘娘可定好了人选?是徐婉吗?”
李总管点头:“应该就是她。”
芙蓉放下轿帘,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是时候轮到他了。
改个年号,太昌比昌和顺口,之后再统一修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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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未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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