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清冷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床榻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芙蓉只觉浑身酸痛难忍,眉头紧蹙,在锦被间辗转反侧,睡得很不安稳。
“咳咳……”她蜷缩着身子,艰难喘息,“紫霞……”
守夜的紫霞猛然惊醒,急忙掀开床幔:“公主可是哪里不适?”
迷迷糊糊间,芙蓉听到熟悉的声音,下意识伸手抓住那人的手腕。
“救……救我。”
“公主!”紫霞一惊,顺着她的手臂向上探去。
当掌心触到那滚烫的额头时,她顿时花容失色。
“快来人!传御医!”
芙蓉仍在含糊呓语,意识已陷入混沌。
关雎宫瞬间乱作一团,宫人匆忙奔走请太医,脚步声杂乱地回荡在殿宇间。
御医赶到后,急忙为公主诊脉,询问道:“公主的高热不是退了么,怎的又突然烧起来?可是碰了凉物?"
青雀摇头道:“不曾。”
紫霞思忖片刻:“就午时那会儿去御花园散了会儿心,不过半个时辰便回来了。”
张御医眉头越皱越紧,面色渐渐凝重。
“许是吹了冷风,导致风寒复发。”张御医沉吟道,“只是这脉象有些古怪,时缓时急……”
紫霞急忙问道:“治风寒的药每日三次服用,怎的迟迟不见好转?”
张御医有理有据地解释:“眼下正值倒春寒,公主先前淋雨染上的风寒尚未痊愈,病情反复也是常事。我再在方子里添几味强身健体的药材,煎来给公主服用。”
这时,床幔内传来芙蓉一声细微的呻吟。
“疼……母亲,好疼……”
青雀绞了湿帕子递过来,忧心道:“公主怎会喊疼?此前从未有过这般症状。”
张御医淡淡道:“许是梦魇了。无妨,我再添些镇痛的药材便是。”
紫霞起身亲送御医出门,不放心地叮嘱:“有劳张御医辛苦跑这一趟了。”
“无妨,分内之事罢了。”
送走张御医后,被吵醒的陆山山打着哈欠出来查看。
“这大半夜的,又出什么事了?”
紫霞简要将情况说了一遍:“御医说无大碍,服了药退了热便好。”
陆山山想着既然已经起身,还是例行去看两眼。
不管怎么说,她现在都是小孩姐名义上的监护人,还是个继母,总不能做得太绝情。
“疼……”
陆山山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烫得立即缩回手:“哎哟!”
这么烫,一直烧下去该不会把脑子烧坏吧?
转头见宫女不停地打水换帕子,她不由蹙眉。
“直接换成冰水不是更快更有效?”
青雀怔了怔,恍然大悟:“瞧我这记性,竟忘了这法子!”
她连忙叫人取来冰块,用帕子蘸了冰水为公主擦拭。
陆山山叹了口气:“既然没事,我先回去睡了。”
“是,娘娘早些安歇。”
关雎宫的宫人对这般情形早已司空见惯。
忙碌一整夜,直至天明,芙蓉的高热仍未完全消退。
她半睡半醒,依旧浑身酸痛乏力,不时抽搐着。
紫霞用勺子喂她喝了半碗温水润喉,趁她意识稍清,又将御医请来诊脉。
一同前来的女医入帐为她施针止住抽搐,而后仔细检查她的身子。
“脉象时缓时急,面容青白,双目充血,四肢发凉。”女医向外如实禀报。
张御医抚须沉思,又问:“咳嗽症状如何?”
女医闻言,将手掌轻按在芙蓉胸前,闭目感受其呼吸起伏。
“咳咳……”
芙蓉被按得有些喘不过气,握紧拳头咳了一声。
“与寻常风寒无异。”
张御医抬眸问侍立一旁的紫霞和青雀:"痰盂何在?"
青雀忙将痰盂呈上:“公主只是偶尔咳嗽,更多时候都在喊疼。”
“疼?”张御医若有所思,“敢问公主,是何种痛感?头痛、四肢痛,还是周身都痛?”
女医怕她听不清,提高音量复述了一遍。
“麻……疼。”
女医转述道:“可是又麻又疼?”
芙蓉艰难地点头。
“未见咳血,应当不是疫病。”张御医稍松了口气,“为防万一,我先按此前的疫病方子抓两帖药,让公主煎服。”
“有劳张御医了。”
芙蓉服下新开的药方后,隐隐作痛的脑袋渐渐轻松了些,终于沉沉睡去。
暮色四合时,药力渐渐消散,那股钻心的疼痛再次席卷全身。芙蓉满身冷汗地从梦中惊醒。
“咳咳……”
紧接着,耳边响起丽娘雀跃的声音:“公主姐姐醒了!”
她跑到床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床上的人儿。
“你怎么来了……”
丽娘取来帕子为她拭汗:“我听她们说你病了,就想来看看你。”
“快回去。”芙蓉无力地抬手推她,“赶紧走……”
“我想陪着你。”
“不用。”
正说着,紫霞端着汤药进来,笑道:“她一直在门外守着,奴婢担心她冻着,便让她进来了。好在她乖巧懂事,不吵不闹。”
“赶紧……让她走。”
紫霞虽不解其意,还是依言放下汤药,将丽娘带了出去。
“我想……”
“出去!”
“先出去吧,不然公主要生气了。”紫霞将她拉到偏殿外,柔声解释,“公主是为你着想,怕把病气过给你,才让你赶紧出来的。”
丽娘眼中含泪,不知所措:“她会不会……”
死。
“别胡说!”紫霞急忙捂住她的嘴,“公主只是染了风寒,过两日就好了。”
“可是她眼睛红红的,跟我阿娘那时候一样……”丽娘绞着手指,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公主只是太累了,让她好生歇息几日。等你好了再来看她,可好?”
紫霞耐心劝慰。
“好吧……”
丽娘抹去脸上的泪痕,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关雎宫。
芙蓉服了药,又熬过一个难捱的夜晚。
一连数日,皆是如此。
到了第五日,身上的痛楚渐渐消退,唯余眼中的血丝尚未消散。
第六日,芙蓉让宫人搀扶着起身下床,坐在镜前端详自己的模样。
镜中人形销骨立,面色蜡黄,眼窝深陷,活似一具蒙皮的骷髅。
“公主,张御医来请脉了。”
芙蓉回到床榻上,靠着软枕微弱地喘息。
张御医诊脉后问道:“脉象虽仍有些羸弱,但已无大碍。不知公主可还有何处不适?”
隔着床幔,芙蓉轻轻摇头。
“公主再服药静养些时日,便可痊愈。”张御医嘱咐道,“这些日子还请公主尽量不要外出,避免见风,以免风寒复发。”
“只是风寒么?”芙蓉沙哑着问。
张御医肯定道:“只是风寒。公主不必忧心,往后按时服药、好生将养便是。”
“有劳张御医为我费心奔波了。”
“公主客气。”
又静养了半月,经御医准许,芙蓉方敢出门走动。
春日天色晴好,煦暖的阳光倾泻而下。
不知不觉间,芙蓉慢悠悠地来到久违的校场,对着踏云倾诉心事。
“我都没死,他一定也不会死的,对吗?”
踏云咀嚼着草料,轻轻抖动脖颈。
从校场回来,经过一道长廊时,一名身着绯色朝服的男子缓步向她走来。
他手捧书卷,眉目清俊,气质温润如玉,唇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
内侍见状,忙示意他让路,躬身行礼。
芙蓉只是淡淡一瞥,便欲快步从二人面前走过。
“公主金安。”
那人忽然出声,芙蓉身形一顿,不由停下脚步。
耳边仿佛响起她曾经训斥谢元昭的声音——日后见了我,须恭敬行礼,唤公主金安。
芙蓉猛地回身,那人正好抬头,四目相对。
不是他。
她这是怎么了?
“你是……”
“上官明砚。”那人躬身答道:“此前有幸受邀,与公主一同打马球。只是微臣技艺不精,甘拜下风。”
“上官……”芙蓉思忖片刻,“原来是左相家的公子。”
上官明砚,左相长孙,自幼聪慧,由左相亲自教导长大,性情敦厚。与那沉迷享乐的父亲不同,他一直被当作上官家接班人来培养,行事更为出众,深得赵栩器重。
不远的将来,势必会接替左相之位,成为朝中栋梁。
她依稀记得,曾在遴选驸马的名册中瞥见过他的名字。
这样的人,为何还要来尚主?真是令人费解。
引路的内侍忙道:“上官大人已被左相举荐入东宫辅佐太子殿下,新任左春坊大学士。”
她对此人并无太多印象,只记得上一任左春坊大学士是徐翰。如今又来一个,还是左相举荐的,倒让她觉得有些意思。
“原来如此……”
“听闻公主凤体违和,不知可好些了?”上官明砚关切问道。
芙蓉浅浅一笑:“只是偶感风寒,劳上官大人挂心了。”
语毕,她转身离去。
“微臣恭送公主。”
待那抹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上官明砚仍怔怔地望着那个方向。
“上官大人……”内侍轻声唤道,“上官大人,该走了。”
上官明砚这才回神:“哦。”
“太子殿下还在等着您呢。”
“好,有劳公公引路。”
他又回头望了一眼,方才迈步离去。
谁家的男二,剧情过3/2才开始上线[哈哈大笑]
其实每次他都在,只是没给人发现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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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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