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日丧期转瞬即逝,禁婚令解除,宫闱内外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生气。
恰逢休沐之日,芙蓉起了个大早,来到校场活动筋骨,顺便邀谢元昭比试几招。
她手持一柄长剑,谢元昭则使一杆红缨长枪。晨光熹微中,二人相对而立,衣袂飘飘。
对视片刻,芙蓉率先出手。只见她手腕轻抖,长剑在空中挽出数朵凌厉的剑花,剑尖如流星般直刺对方咽喉。
谢元昭不慌不忙,长枪横挡,以守为攻,稳稳接住这一击。
“噔——”兵器相撞,发出清脆的鸣响。
紧接着,谢元昭长枪一抖,枪尖如灵蛇出洞,直取芙蓉面门。
芙蓉足尖轻点,身形如燕子般向后掠去,险险避开这凌厉的一枪。
校场之上,剑影闪烁,枪芒纵横。两人你来我往,招式凌厉,引得侍立在旁的宫人个个屏息凝神。
突然,芙蓉瞅准一个空当,身形疾闪至谢元昭身侧,长剑带着破空之声直刺他肋下。
谢元昭察觉危险,急忙转身,长枪舞成一片光幕,将剑锋格挡在外。
“铛——”兵器再次相交,火花四溅。
她步步紧逼,他连连后退,二人身影在校场上快速移动。
就在这时,上官明砚在内侍的引领下来到校场。
“上官大人请在此稍候。”内侍躬身退至一旁。
场中二人正打得难分难解,上官明砚不觉看得入神。
谢元昭余光瞥见来人,挑眉笑道:“你未婚夫来了。”
“管他作甚。”芙蓉剑招一变,长剑带着凌厉之势朝长枪劈去。
谢元昭手腕翻转,长枪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将她的剑势化解,随即收招而立。
“你就不能让着我些。”芙蓉嗔怪道。
以前总怪他一直让着自己,这事又不乐意了。
谢元昭叹气道:“方才那一枪若是不收,你可就性命难保了。”
“无趣。”芙蓉兴致顿减,将长剑交给侍立的宫人。
上官明砚见状,忙上前递上汗巾与茶水。这一次,芙蓉没有推拒,顺手接了过来。
“有事?”她拭去额间细汗,随口一问。
上官明砚躬身答道:“是祖父有事要同陛下商议,此刻已在勤政殿等候。”
“今日不是休沐么?”芙蓉疑惑道,“有何要事,派人通传一声便是,何必亲自跑这一趟。”
上官明砚温声解释:“祖父说,不愿占用公务时间谈论私事。”
“私事?”谢元昭挑了挑眉,“既是私事,为何要来同陛下商议?”
上官明砚笑而不语。
芙蓉却已猜透左相来意。
“既然如此,便一同去看看吧。”她缓了口气,更衣后前往勤政殿。
殿内熏香袅袅,淡雅的花香弥漫在空气中。
“左相这么快就想好了?”芙蓉开门见山,“若是拉不下颜面,退婚书不必写了,就当此事从未发生过。”
左相躬身作揖:“此桩婚事乃先帝钦定,臣岂敢推辞。”
看来还是舍不得这门亲事带来的荣宠。
与明白人说话就是省心,无需拐弯抹角。
芙蓉接着问道:“那今日左相前来,所为何事?”
“如今丧期已过,是否该重新商议婚期了?”左相抬眸看向她。
芙蓉瞥了眼他身后的上官明砚,轻声道:“丧期虽过,但朕尚需守孝三年,倒也不必如此着急。”
她并非有意推脱,确是礼制如此。寻常百姓家,子女需为父母守孝三年。
如今自己身为天下表率,更该谨守礼法,不可公然违背。
见左相不语,芙蓉又道:“天子大婚不同于寻常百姓,若行事仓促,没有隆重的册封典礼,朕也怕委屈了令孙。”
此言一出,祖孙二人皆垂首不语。
沉思片刻,左相道:“陛下言之有理,是臣糊涂了。”
他稍作停顿,又道,“臣仔细思量,舍孙与陛下尚且不熟络,不如先让他入宫随侍左右,待三年后再行册封……”
芙蓉指尖轻叩桌面,沉吟道:“这倒未尝不可。只是宫规森严,一旦入宫,便不得随意出入,更不能与家人相见。不知上官大人可都想清楚了?”
话音刚落,上官明砚便上前一步,恭敬道:“臣已深思熟虑,无怨无悔。”
“左相的意思呢?”芙蓉照例询问他。
左相面露欣慰:“舍孙能侍奉陛下左右,为皇室开枝散叶,是他的福分,也是上官氏的荣幸。”
“既然如此,便回去收拾行装,尽快入宫吧。”
“臣遵旨。”
送走祖孙二人,芙蓉屏退左右,独留谢元昭相伴,信步往御花园走去。
“方才在殿上不是应对得宜,怎的此刻又愁眉不展?”谢元昭嘟囔道。
“你不怪我么?”
“怪你什么。”谢元昭低声道,“你是一国之君,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芙蓉卸下心防,坦言道:“这桩婚事是父皇生前定下的,我别无选择,也不想与左相闹得太僵。”
真正坐上这个位置后,她才真切体会到身为帝王的身不由己。什么随心所欲,为一人倾尽所有,统统都是奢望。
朝堂之上,唯有相互制衡。
“不过一个男子罢了,何至于此。”谢元昭宽慰道,“若不喜,晾着便是。天底下最不缺的就是男子,温柔体贴的,善解人意的,要多少有多少。”
芙蓉蹙眉道:“一个就够我烦心的了,再来几个,岂不更加头疼。”
“那便试着接纳眼前这个罢。”
芙蓉侧首看他:“说了这许多,就不为你自己想想?”
“我可没闲工夫与他争风吃醋。”谢元昭爽朗一笑,“有这精力,不如用在征战沙场上。”
“那你赶紧去吧,慢走不送。”
“倒也不必这般着急。”
……
上官明砚入宫的日子定在两日后。
因尚未正式册封,不能入住坤宁宫,芙蓉随意指了一处宫室,让他暂住。
除了学习宫规礼仪,他还需协助整理和编修典籍,并不似想象中清闲。
翌日朝会,正式开始前,芙蓉命内侍搬来一张紫檀木椅,置于左相面前。
“陛下这是何意?”众臣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芙蓉含笑道:“左相年事已高,不宜久站,特赐座。日后朝会,左相皆可免去站立之礼。”
左相怔了怔,躬身道:“臣惶恐。”
座椅既已搬来,坐与不坐,全在他自己。
思索再三,左相终究未敢就坐。
这时,左相门下官员出列谏言:“北境近来多有异动,大将军返京多日,不知何时启程返防?”
芙蓉早料到会有此一问,只是没想到来得这般快。上官明砚入宫方才一日,就有人急着要赶谢元昭离开。
“此事不急。”她神色平静:“眼下北境暂无战事,朕听闻谢老将军身体不适,特许大将军多陪伴几日。”
谢元昭补充道:“魏军主帅宇文烨自年前被魏王召回,至今未归。敌军群龙无首,此时并非用兵之机。”
“既然如此,为何不乘胜追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一名官员反问道。
“此非君子所为。”谢元昭朝那人瞥了一眼,“我虽是武人,却也不愿趁人之危,损我大梁气度。更何况,军中粮草告急,如何出兵?”
粮草确实是个难题,看来又少不了一番周旋。
芙蓉轻咳一声:“看来又有得忙了。”
经一番商议,综合考虑各方因素,最终决定暂不出兵,养精蓄锐。
虽不必立即出征,谢元昭也需尽快返回北境,以防敌军突袭。
返程之期定在清明,待他祭奠完亡母之后。
临行前夜,芙蓉与他同往年少时常去的书阁。
暖黄的烛光洒满阁中每一个角落,书香氤氲。
芙蓉依偎在他怀中,心中满是不舍,却强自压抑着情绪。
“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想说的。”
“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重逢。”谢元昭将她搂得更紧,“若非形势所迫,我实在不愿与你分离。”
芙蓉轻声道:“我才没有舍不得你。”
谢元昭瞥见书架后延伸出的一道影子,低头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你做什么!”
芙蓉霎时红了脸,急忙起身至书架前,随手取了卷书翻阅,试图转移尴尬。
谢元昭从身后环住她,下颌轻抵在她肩头,嗅着她发间的清香。
“还怕人看见不成?宫中谁不知你我的关系。”
芙蓉用书卷轻拍他的额头:“从前怎不见你这般放肆。”
“那时我们都还小。”谢元昭低声笑道,“如今长大了,能做的事自然多了。”
芙蓉伸手掩住他的唇:“那你先同我解释解释,当初为何迟迟不肯娶我?”
“你不是都知道了?”
芙蓉放下书卷,伸手轻捏他的耳朵:“我想听你亲口说。”
谢元昭透过书册缝隙,注视着那隐约露出的半截衣角。
“臣会永远效忠于陛下,绝无二心。”
“谁要听你说这些。”芙蓉鼓着腮帮子生闷气,同样注意到了那抹衣角,“我想听你说,你喜欢我。”
这书阁之中,除她与谢元昭外,显然还有第三人。
“我喜欢你,我爱你,一生一世。”
谢元昭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芙蓉只觉得浑身燥热。
“这还差不多。”
她转过身,捧住他的脸,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
温软,缠绵,难舍难分。
谢元昭托起她的腰身,将她抵在书架上,加深了这个吻。
“唔……”
那道影子向后缩了缩,别过头去,不忍再看这缠绵景象。
一切不过是做给他看的戏码罢了。
良久,人影悄然而去,书阁重归寂静。
上官明砚步履沉重地从书架后走出来,拾起散落在地的书卷,一一归位。
所幸二人尚有分寸,未曾越界。
次日,谢元昭率众将至金銮殿辞行,上官明砚亦在朝堂之上。
临行之日。
“那两位副将是我一手栽培,绝对可靠,留给你吧。”
“不必了。”芙蓉轻轻摇头,“北境正是用人之际,你都带回去。有他在,左相不会对我如何。”
谢元昭不再坚持:“若有要事,可去找我父亲,他定会相助。”
芙蓉“嗯”了一声,取出虎符递给他:“珍重,务必凯旋。”
谢元昭单膝跪地,双手高举接过虎符:“臣定不负陛下所托,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去吧。”
谢元昭起身离去。
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芙蓉缓缓抬手,无声作别。
“我等你。”
永平三年暮春,册封上官明砚为后,入主中宫。
随后御驾亲征,率军攻破魏国都城,魏国覆灭。
永平四年初春,班师回朝。
同年秋天,诞下一女。
封号瑞阳,小字贞儿。
正文完结,撒花撒花!
番外目前只有两篇,一则为三人后续,另一则是贵妃回到现代的故事。
不过都有些长,尽量赶紧写完,然后修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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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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