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拐角的阴影里,三个脑袋凑在一起,蒋政书半个身子探出去,眼睛瞪得圆圆的:“我哥明明是来给我开家长会的,怎么跑去跟你们俩的老师说话了?”
蒋政安伸手按了按他的脑袋,让她别探那么远,嘴角却带着点了然的笑:“这还用问?我妈今天只来我的家长会,哥肯定是特意绕过来,找老师问小睿的情况呗。”
李珩睿站在最后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墙皮,脸上还带着点没反应过来的懵,“啊……”
对他来说,蒋政恩跟陌生人没什么两样,不过是蒋政安的哥哥、偶尔会遇见的长辈,他实在想不通,对方为什么要特意找老师问自己的事。
蒋政安和蒋政书交换了个眼神,叹了口气。“小睿,你完蛋了。”
“为啥啊?”
蒋政书压低声音解释:“老师肯定会跟我哥说你不写作业、逃课打架的事啊!我哥最讨厌不守规矩的人了,尤其是做事不认真的。”
蒋政安在旁边使劲点头附和:“对,我哥其实不在乎成绩好不好,但你要是摆着不认真学的态度,他绝对会生气。你又不是没见过他严肃的样子,我估计接下来你没好日子过咯。”
这话一出口,李珩睿瞬间慌了,后背唰地冒了层冷汗。那天被蒋政恩攥着手腕教训的滋味还刻在骨头里,现在这么多错事要被知道,他岂不是要被打得更惨?
“我、我我要回家!”他说话都打了结。
“别想了,你跑不掉的。”
李珩睿忽然开始怀念以前没人管的日子,就算孤单,至少不用提心吊胆怕挨揍啊!早知道会有今天,当初蒋家的聚会他说什么都不该去,简直是自找苦吃!
要是能重来,别说让他高中三年乖乖学习,就算让他天天待在教室里刷题,他也乐意啊!
纠结来纠结去,李珩睿最后还是打定主意跑路。管他去哪,先躲开蒋政恩再说!
放学铃一响,他几乎是从座位上弹起来,书包往肩上一甩就往校门口冲,拦了辆出租车报了地址。
到家后他连鞋都没换,抓起行李箱就往里面塞衣服,充电器、钱包一股脑往里扔,哪怕还没想好要去朋友家还是找个酒店,也顾不上细想了。
可他刚拎着行李箱摸到门把手,“咔嗒”一声,门先从外面推开了。
蒋政恩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肩宽腿长的姿态把光线都挡了大半。
蒋政恩看着他手里的箱子,唇角勾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倒是挺自觉,行李都收拾好了,省得我等你。”
李珩睿把头埋得很低,大脑里疯狂找补借口:“额……那、那个,我想去小周叔叔家,他、他要过生日,我得去给他庆生。”
“是吗?”蒋政恩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落在李珩睿耳朵里,却像淬了冰似的发怵,“怎么,你现在已经提前过到十二月了?”
谎言被当场戳穿,李珩睿的脸瞬间涨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蒋政恩没心思跟他耗,语气冷了下来:“别磨蹭,跟我去老宅,接下来你都住那儿。”
“我不想去!”李珩睿往后退了两步,后背都快贴到墙上了。
他一直没弄明白自己活着有什么意思,可此刻却无比清晰地想活着。就算过得浑浑噩噩,也好过被蒋政恩打死,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
蒋政恩一步步逼近,阴影将他完全罩住,语气冷得像冰,眼神里没有半分温度:“我来不是跟你商量的。给你两个选择:一,现在跟我回老宅;二,我留在这陪你住。但你最好想清楚,没旁人在的时候,要是把我惹急了,我自己都不知道会做什么。”
那话里的压迫感像块石头压在李珩睿心上,他看着蒋政恩冷硬的下颌线,最后还是妥协了。
李珩睿把行李箱拖进自己的卧室,之前坏掉的窗户已经修好了,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地板上,连书桌上的灰尘都被擦得干干净净,显然一直有人照料。
在房间里给自己做了半天心理建设,他才轻手轻脚走到书房门口。
推开门,黑白色调的书房透着沉稳的气息,蒋政恩正坐在书桌后看文件,键盘敲击声断断续续响着。
“坐。”蒋政恩头也没抬,指了指桌旁的椅子,“先吃饭,菜刚热过。”
李珩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桌上摆着两副碗筷,几碟菜还冒着热气。
他们回来时错过了晚饭,显然是蒋政恩特意让人重做的。
他饭量本就小,还挑得厉害,就着几块土豆、几片牛肉,就吃下了一整碗米饭。
蒋政恩处理完一份文件,揉着眉心歇口气,目光刚落过去,眉头就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他还没见过这么吃饭的。
李珩睿面前的菠菜和鸡肉几乎没动,筷子只围着土豆牛肉转,连米饭都吃得比菜多。蒋政恩甚至觉得,要是只给他一碗白米饭,这小子恐怕也能乖乖吃完。
也难怪瘦成这样,肩膀窄得像一折就断,本来精致的桃花脸都快瘦脱了相,下颌线尖得硌眼。
蒋政恩看着,心里莫名窜出点烦躁。这小子身上的问题太多了,挑食、厌学、叛逆,他一时竟不知道该先从哪件事管起。
“哥,我吃完了。”李珩睿把空碗推了推,小声说道。
蒋政恩收回思绪,抬眼喊了声佣人,让把碗筷收拾下去,书房里又安静下来,只剩下空调的细微声响。
“带作业了吗?”
李珩睿摇摇头。
蒋政恩像是早猜到他的答案,从桌角拎过一沓复印纸推过去:“从蒋政安那儿拿的,他的作业复印件,现在开始写。”
李珩睿看着那厚厚一沓纸,头瞬间大了一圈,翻来翻去挑了半天,才勉强抽出一张语文卷子。阅读理解部分他还能蒙着读两句,可太久没碰课本,“表现手法”“表达方式”早混作一团,成语词汇也只记得个模糊影子,只能对着选项凭感觉画勾。
直到翻到古诗默写题,他彻底卡了壳。
艰难苦恨繁霜鬓后面是什么来着?《钱塘湖春行》里到底写了哪几句?问君能有几多愁……
他愁得快把头皮挠破了,身边连本参考书都没有,谁来问问他现在有多愁啊!
“古诗都不会背?”蒋政恩注意到他半天没动笔,起身走过去,目光扫过卷子上空白的默写题,眉梢微挑。
李珩睿本来就缩在椅子上,见他靠近,身体瞬间绷得更紧。
自从进了老宅,他就没敢放松过,总怕下一秒就要挨揍。
刚才蒋政恩没提旧事,他还偷偷松了口气,眼下这阵仗,心又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不、不会……”李珩睿抿了抿嘴唇,豁出去了,仰头看着蒋政恩撒娇,“哥哥,你教我好不好?”
“我教你?”蒋政恩低头看着卷子上的诗句,嘴角几不可查地抽了一下,“我也得先会啊。”
他十六岁就被送出蒋家,每天在训练场上摸爬滚打,在刀尖上讨生活,哪有时间背这些诗词?论文化储备,他不见得比李珩睿多多少。
“算了,今天先到这,明天我让人给你找辅导老师。”蒋政恩收回目光,语气松了些。
李珩睿以为终于能解脱,眼睛瞬间亮了,嘴角的笑藏都藏不住,连忙起身:“那我回房间了?”
“坐下。”蒋政恩的声音沉了沉,指了指他的椅子,“有些规矩,得先跟你说清楚。”
“今天我跟你老师聊过,你过去做的事,自己心里清楚。以前的事既往不咎,但现在我回来了,你既然算蒋家的一份子,我就有权利管你。有意见吗?”
“没有。”李珩睿连忙摇头。
就算有意见,他也不敢说啊。
“行,那我把规矩说清楚。”蒋政恩身体微微前倾,每个字都掷地有声,“学习成绩好坏我暂时不逼你,偶尔贪玩我也能纵容,但不允许逃课,更不能一直消极混日子。还有,打架的事绝对不能有,受了委屈、遇到麻烦,你可以来找我,我帮你解决。你现在十七岁,是个学生,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自己拎清楚。要是违反了,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李珩睿听得连连点头,额前凌乱的头发竖起来一根呆毛,显得有些乖巧:“我明白,哥。”
“吃饭的事,你跟我说说,不爱吃什么、爱吃什么,我跟厨房阿姨交代,让她按你口味做,尽量营养均衡些。”蒋政恩的语气比刚才缓和不少。
李珩睿有些犹豫地抿了抿唇,他自己也知道挑食挑得厉害,所以平时都是有什么吃什么,实在吃不惯就干嚼白米饭。
他最爱吃白米饭,小时候妈妈说长大了要和自己最爱的人结婚,所以他小时候一直想跟白米饭结婚。虽然不是人,但是没关系,他爱白米饭。
蒋政恩看他眼神发飘,知道他还在顾虑,便放缓了语气:“没关系,不用怕麻烦,想吃什么、不想吃什么,随便说。”
李珩睿试探着开口:“我……我爱吃白米饭。萝卜不吃,土豆只吃炖的,还得是块儿的,炒的、切片的都不喜欢。鸡肉不吃,但鸡翅中可以。”
蒋政恩听着,指尖在桌沿轻轻敲了敲,点头示意他继续。这些偏好还在能接受的范围里。
得到鼓励,李珩睿彻底放开了,语速都快了些:“茄子和青椒也不吃,苦瓜只吃炒蛋,煎蛋里的苦瓜就不行。太油、味道太重的菜也不碰。青菜基本都不吃,就爱吃油麦菜和茼蒿。内脏也不吃,但猪脑花可以。豆制品和各种蘑菇都爱吃。羊肉、鱼肉不吃,不过海鲜能吃……”
他越说越细,说完还偷偷抬眼瞄了瞄蒋政恩,怕对方觉得他太麻烦。
这下轮到蒋政恩一个脑袋有两个大了,李珩睿说的速度比他记的还快,他从没见过吃饭这么挑的人。
而且对方说的不是“不喜欢”,是“不吃”,连将就都不行。
李珩睿说完一大串,也意识到自己要求太多,连忙小声找补:“其实……其实我只吃白米饭也可以的,不用麻烦阿姨。”
“蒋家还没穷到让你顿顿只吃白米饭的份上。”
他平时对蒋政安、蒋政书是严格,但只要孩子们听话,其实也惯着他们。
在他看来,吃饭是小事,既然能满足,就没必要委屈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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