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画？！”
“我没有听错吧？八艺中，书画诗是最需要天资的，林之逸就算了，她竟然敢选画？”
“而且还是在一个自小接触大师级世面的风临阁公子前卖弄，我已经尴尬到不敢看结果了。”
“说起来作画，我突然想到了青志宫宫主青云翮，当今之世，她的画作若称第二，天下没人敢称第一。若是她在这里，那今天的试炼台上就更精彩了。”
果然，高台之上的青志斋主听到作画后情绪一下高涨，目不转睛地盯着作画的庐雨。
“时间到！”
二人起身。
庐雨抬头，正对上洛霖慢看向她这里的眼睛，她回以一笑。
首先展示的是林之逸的作品。诗作是一首工整规严的七律，而书法却是龙游九天而不降的狂草。
在严密苛刻的韵律和对仗规限中，诗作所表达出的却是一种仿佛即将冲破天际的自由追寻诉求，造作尽摒而自然横生，与那嚣张恣意的狂草表里呼应，相得益彰。
连庐雨看了都呆呆愣住，仿佛有什么东西穿透形骸的束缚，直击她的内心。
“好！好！”银杏斋主被感染的淋漓尽致。
一个响指响起。“怎么，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林之逸挑衅道。
“……”庐雨看着这人和诗作完全不符的幼稚气质，陷入了深思。
“知道了。”庐雨回道。
“啊？！”
“所以，这次结束后我们能交个朋友吗？”
“啊？！”林之逸警惕后退，一脸狐疑。
“我很喜欢你呢。”
林之逸一个趔趄，连忙左看右看，赶紧转回头来小声警告道:“闭嘴！小声点儿！”
庐雨微笑看向他，突然觉得这人很有趣。
林之逸看着她的眼睛，陷入了更大的狐疑中，心想:对方毕竟是个姑娘，就算外表嚣张了点，并不代表内心不脆弱。现下眼看就要输了，多少有点儿下不来台，不如……
“庐雨姑娘，你不必多想，”林之逸安慰道，“还没定胜负，一切皆有可能。”
“啊！”庐雨惊叹道，“你怎么知道我就是这么想的！没错，虽然我一定会赢，但是胜负未定，你我皆有可能，不要太沮丧了！”
林之逸额角青筋暴跳。
“……”坐在台下前排听的一清二楚的洛霖慢忍不住捂脸。
“诗作已评，接下来展示庐雨画作。”主山长老道。
画轴徐徐展开，一位红装女子出现在众人之前。
那是一个两军对垒的厮杀冲锋场面，只不过对阵的非人间兵士，而是魔军。为首冲锋的红装女子披甲执枪，飒爽英武，那股浓厚的铁血气息仿佛即将冲破画卷扑面而来。
这幅画描述的是十年前仙魔大战中的事。
主山长老和洛霖慢忽地站了起来，凝眸不语。
一旁颜霄斋主低声道:“你这是怎么了？这些年来民间以那次仙魔大战为素材创作的话本和插画繁不胜数，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青志斋主:“正是。虽然她这画技出乎意料的卓越生香，比起大师也可以称得上稍逊风骚，但我们这些看惯大师画作和大世面的人，也不必如此失态吧。”
主山长老仿佛没有听见般，只是定定的看着那幅画，半晌道:“自述画作内容和核心表达。”
庐雨踱至场中央，从容道:“很简单。这幅画中的人是仙魔大战时期仙盟中的一位女高修，我根据民间话本、巷尾传说和插画图集拼凑出这个人的形象，然后呈于纸上。这名高修名叫，裴知音。”
此话一出，四下哗然。
颜霄斋主:“裴知音，那不是……”五斋人齐齐噤声，因画中人脸用了留白处理，之前他们并未认出。
场下有人道:“她画的竟然是洛霖慢的生母！她到底想干什么？”
“我看她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拍马屁拍到马肚子上了。你们还记得吗？当初裴知音战死两军阵前，大概一年半后大战结束，那时年幼的洛霖慢母丧未除，他父亲便已带着有孕的青梅回家，也就是现在的洛天宗主母，当时洛霖慢和他爹大吵一架后离家出走两三年，从此他母亲便成了他心底永远的伤痛。”
“当然记得，这些大宗乱闻没有人不爱听。不过为何说她拍错了呢？”
“这是甲装！是裴知音即将战死沙场的画面！”
洛霖慢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主山长老身旁，周身似是蒙上了一层阴影。“为何作这幅画？”
庐雨仿佛并没注意到洛霖慢的变化，自若道:“入问天阙初日，主山长老曾提到过去的诸位英杰，大家各表所喜，而我的答案是——画中这位高修！”
主山长老居高临下，极尽审视。
“我猜，大家看到这幅画都会想到那场战役，”她指的当然就是裴知音最终战死时期，“实则不是，这是仙魔大战前期由裴前辈和友人自发主导的一场中型突击战役。世人皆知，裴前辈死战之役后，洛天宗以新锐之姿出现在了仙盟右六宗面前，风光始起。却很少有人记得……或者说是知道，这场“闪击”，才是裴前辈声名大噪的开始。敢问主山长老，我说的可对？”
洛霖慢皱眉，显然他也不知道。
“看来你对裴前辈确实知之甚多。”主山长老神色稍缓。
“洛天宗作为盟君之宗门，庄严繁盛，风光无两，竞相争慕，所以，”庐雨抬眸直视他的目光，野心不掩，“作为一介俗人，我亦请愿能进入仙盟第一宗洛天宗之辖下——洛天斋！”
四下寂静……
“啪”的一声鼓掌打破寂夜。
山脚闲置屋内，众女修将庐雨严丝合缝围了一圈。
半晌热议过后，才各自散去洗漱。
何翎:“结果明日才宣布，你紧张吗？”
庐雨:“紧张是什么，我从来不紧张。”
何翎轻笑:“那就好。不过林之逸作为风临阁的人，显然也不可小觑。”
“正是因为是林之逸，我才胜算大。”
“什么意思？”
“不管林之逸进不进洛天斋，都已经是洛霖慢身边的人了，而我不是。而且，我可以被培养成洛霖慢身边的人，而非洛天宗的人。”
何翎彻底蒙了，问:“后两者不一样吗？”
“你可知主山长老曾经是裴前辈陪嫁军队中的中修亲信？”
“竟是如此？！”何翎恍然。“不过，你是如何得知裴前辈那件事的？”
庐雨勾唇，心道:因为我就是那个故事中的年幼“小友人”，随行副将。但嘴上搪塞道:“哎呀都这么晚了，以后再慢慢说吧。快点休息快点休息，明天你还要到青志斋画卯呢。”
果然如庐雨所料，何翎一大早走后，她便收到了来自洛天斋的入斋通知。
“知道了”庐雨笑意盈盈送走传话人。
她不慌不忙落座，开始一丝不苟梳理云鬓，工整衣饰，循着记忆中模糊的道路，向那座影影绰绰的问天阙主殿而去。
一路上，时辰原因四周已是寥寥几人，她行行停停，看着周遭这些建筑和造景，眸中不自知淌出一丝丝温柔的笑意和……莫名的哀伤。
此时距离点卯时辰已经很近了，不过庐雨并没有因此加快步调。
她不害怕，也不在乎。
步转回廊，主殿赫然出现在眼前，那里牌匾上的联训殿三字已变成了洛天斋。
她撩拨着檐角的风铃，加快了步伐。
“点滴！”
一阵疾风穿廊而过，狠狠掠在了她的衣角鬓间，顿时，檐下风铃清响不止。
庐雨怔在原地，脑海中回荡着这声被她异化后的回音。这声音……
她脚步迟缓，回身看去。
那条走廊转角处，花越朱栏，留白无限。清晨的阳光稀疏漏下，廊檐光晕流转，而那里挂着一只鹦鹉笼。
庐雨失神。
竟是鹦鹉的声音！
“庐雨！”
一道突兀的慵懒声调唤回了神游天际的她。庐雨一个激灵，连忙转身。
只见洛天斋门前，一位朱衣男子倚门而观。那人笑得意味深长，道:“庐雨姑娘，再不过来，可就要误时受罚了。”
“来了。”庐雨轻拍衣襟，大步向那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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