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睁开眼睛,他不再是实验的产物,而是有血肉之躯的生命。
那堵挡在他与火焰之间的那堵墙突然垮塌了,被阻断、压抑、忽视的情感汹涌而出,瞬间吞没了他。
泪水从眼眶中汹涌而出。
他发出了复活至今的第一次啼哭。
荒郊野外里,婴儿嘹亮的哭声惊飞了不少飞鸟游鱼。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么大的动静一定会吸引来食肉动物,到时候就算作为五骑士之首有多么强大,也一定会草草结束这珍贵的一世吧。
不过,幸好,一个路过的人发现了他。
此时的他,还不能睁开眼睛,但是仍然感觉到了有生物在朝他靠近。
那是一个强大的生物,气息绵长,却不平静,他能感觉出这个生物蕴含着的力量。
出于对危险的警惕,他睁开眼睛,看见一个黑发黑眼的男人。
男人用手将他从已经潮湿的摇篮里托起,低声说了句什么,他听不懂,但是这语言却让他莫名的熟悉。
从已经非常久远而寡淡的记忆中他找到了答案。
他难道回到了原本的世界?
人类时候的记忆已经完全模糊了,即使找回了情感,丢失的记忆也没法补全,他只记得那是一个非常平静的世界,更多的,已经被漫长的守卫与战斗所覆盖。
记忆中的世界和这里很像,但好像又有所区别。他是回来了?
可是回来了又能如何呢?他早就忘记了自己的亲人好友,连原来的名字都忘记了。
他突然陷入了迷茫。
这时,男人将他放到了身后的背篓里,看来是打算将他带走了。
伴随着树影与阳光,微风和鸟鸣,他在一摇一晃中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很多记忆在失去了情感阻隔之后不断翻涌。
他又站在深渊之上,脚下是唯一的平台,前方是苍白的王者,他守卫在白王的身后。
无数带着苍白面具的黑影在向他们脚下攀爬,距离最近的一个已经能看清楚面具上有几道裂痕——看来他已经摔下去不少次了。
这一次也毫无希望,没有通过训练,没有外力辅助,爬上这万丈深渊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他和白王就这么看着,一个个苍白面具爬到他们脚下,然后摔落下去,毫无声息,就像那些甚至没有爬到顶端就摔碎面具的……
他的同胞。
他从睡梦中惊醒,汹涌的情感让他挣扎哭号。
男人不知道从哪里跑了过来,在一个女人的指引下笨手笨脚地把他抱起来,摇晃的力气一会儿过大一会儿过小,让旁边的女人急得不行,
“你这样不行,孩子要难受的。”女人说着就从男人手里把孩子捞了出来,小幅度地轻轻摇晃“好在他还没吃东西,不然要吐你一身的。你东西都买了吗?”
男人擦擦汗,拎出一个包裹来。
女人空出一只手,拆了包裹翻翻看,满意地笑了,“就这些,牧野先生,照顾孩子可是件细致活儿,我说的这些你先听着,忘了再来问也行。”
牧野听得认真,甚至拿笔把一些关键的地方都记了下来。
“对了,这孩子有名字了吗?”
说到这里,他也将视线放到这个名为牧野的男人身上,却不想正好与对方眼神交汇。
牧野看着他,粗狂的脸上有了笑容,“他泛着小船而来,我想给他取名‘舟’,至于姓氏,先看看有没有人找过来吧。”
女人摇摇头,这孩子在摇篮里基本上是光溜溜的一个,但凡想要给孩子一条生路,也不该这样简陋。
不想这些,女人带着笑容低头,“哎呀,牧野先生,舟在盯着你看哦,他一定很喜欢这个名字,哎,怎么又哭了,是不是饿了?”
后来果然没有人来找丢失的婴儿,牧野于是留下了自己的住所信息以后返回了山里。
离开了村庄之后,牧野看起来看上去更加自在了,他还是把舟放在背篓里面,险峻的山路在他脚底下如同平地。
舟以为牧野是个平民,住在离城市很远的地方,气息绵长纯粹是每天在山里活动所得,毕竟在他浅淡的记忆里,原本世界里人类的天敌只有自己,只要不爆发战争,人们的生活就很和平,单个人类的战斗力也十分有限。
他是这么想的。
然后在一个夜晚,因为感觉到其他气息的靠近,舟醒了过来。
虽然他现在是人类婴儿的样子,小手小脚都肉乎乎地没有半点攻击力,但是他还留有作为一个容器时,对其他生命敏锐的感知能力。
尤其是自从在牧野身边后,周围都是郁郁葱葱的山林,他已经习惯了被清爽的生命气息环绕,骤然感觉到一股浑浊腐朽的气,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与瘟疫战斗的前线。
舟翻了个身,看着下面睡得平稳的牧野,歪了歪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牧野突然被惊醒,眼睛都没睁开就一个飞踢蹬开被子,待遮挡视线的被子落下后他已经站在窗边持刀而立,待他扫视一圈发现并无危险后,便无语地站直身体,和看着他的舟大眼瞪小眼。
舟则是看着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刀,还有刚才利落得不像话的身手。
原来收养他的还是个世外高人?
“怎么了?”牧野一手握刀,一手伸进摇篮翻看舟的情况,他以为舟尿床了。
舟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反正他也不能说话。
就在这时,牧野捕捉到了熟悉的风吹声中夹杂了一些不和谐的杂音。
有东西在朝这边靠近。
牧野握紧刀柄,站在舟前面,如果将视野拉高,就能看到牧野始终挡在了过来的家伙与摇篮之间,他的眼睛仿佛穿透了一切遮挡,遥遥地锁定了飞快接近的黑影。
砰!
屋顶瞬间被撞破一个大洞,黑影在月光下显露了身形,躺在摇篮里的舟完全看轻了这个东西的样子。
他大概是个人的样子,只是眼睛血红,尖牙突出,涎水甩到半空,四肢突出了奇怪的尖刺。
以前的世界里出现过这种东西吗?感觉好像有,又好像没有,电影?电影是什么来着……好像是种娱乐方式……为什么娱乐方式里面会出现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舟突然就陷入到了对突然想起来的碎片记忆的挖掘中。他能如此放松,是因为他感觉到了这个怪物不如自己面前站着的这个人强大。
原本的世界里似乎也没有这种强大气息的人来着,所以这里果然不是最开始世界吧。
正当舟胡思乱想的时候,牧野面对这非人怪物的袭击,在舟看不到的地方咧出一个有些狂放的笑容,和平时温和宽容的他大相径庭。
虽然没有看到,但是舟能够感觉到,面前的男人突然有了变化,气流在他的周围旋转起来,隐约居然能听到丝丝的风鸣。往日舒缓绵长的气息激荡起来,就像是气流从开阔的平原进入狭窄的山谷,如布匹一样柔和的风呼啸而过,变得像刀锋一样锐利。
风之呼吸·肆之型·升上沙尘岚
在舟的眼里,牧野手里的刀仿佛瞬间一化成三,将半空中的怪物纵向斩成四段,鲜血立刻泼洒了一地。
这种伤势,普通的生命几个呼吸间就会死去,可是那怪物居然还没有死,他头颅疯狂地叫骂,散落的四肢居然在相互汇合,似乎沾到一起就能恢复的样子。
如此恐怖怪异,牧野看上去却不惊讶,他手里的长刀寒光一闪,斩下了地上无法防御的怪物的头颅。
奇怪的是,被砍成了四份都没有死去的怪物,居然在头颅被砍下之后就停止了挣扎。然后那怪物就像是被火烧过的纸张一样,所有肢体片片碎裂,不一会儿就整个消失了,只留下一件扯得碎裂的衣服,满地如杀人现场一样的鲜血也渐渐消失殆尽。
舟翻了个身,看着收刀以后平静下来的牧野走到自己身边,又露出了那种温柔和煦的笑容,他抱起自己,姿势已经非常熟练。在经历了如此恐怖的夜袭之后,他居然还能平平静静地哄睡婴儿。
收回前言,这个世界可能没有他想的那么安全。
牧野见舟一直看着自己,没有要睡觉的意思,于是放下他,转而召进来一只乌鸦。
这只乌鸦舟也算熟悉,他一直以为这是牧野养的宠物,结果这居然是一只用来送信的乌鸦,他亲眼看到牧野写了一封信塞到乌鸦腿上的小木筒,然后放飞了。
所以你们都是用乌鸦送信的?
舟猜测着怪物袭击牧野的原因,猜测牧野归属的势力,猜测自己的未来,然后在纠结中渐渐睡去了。
牧野开始着手收拾东西,这里估计是不能住了,在隐部队的人来之前,他可以先收拾一下要带走的东西。等他忙活了一会儿,抬头想看看舟的情况时,却发现对方睡得正香,不禁失笑。
他没有忘记,是舟半夜突然发出哭声,他才有惊无险地躲过了鬼的袭击,如果让对方冲到跟前的话,也许会受伤,也许会死亡,总归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游刃有余。
看来自己捡回来的这个孩子有些特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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