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进行到一半，中场休息时茂茂将早早装好温水的玻璃瓶塞给沈欲忱暖手，也终于得知谈扉明搜罗的那些东西是用来干嘛的。
她看着剪下来半截的一次性蒸汽眼罩贴，被谈扉明用保鲜膜缠在秋千握把的铁链上，才恍然大悟，这样一来沈欲忱抓着秋千既不会冻手，手掌挡住的部分，在镜头里也看不出来，不由得啧啧称赞表示学到了。
谈扉明贴完才发觉一圈儿人都在看自己，和沈欲忱对视一眼，略有仓促地走开。
沈欲忱看着谈扉明的背影，握住秋千，掌心传来温和的暖意。
MV拍摄工作接近尾声，沈欲忱请客吃了顿极其丰盛的海鲜大餐，几瓶伏特加下去，气氛高涨不少。谈天说地间，惟有沈欲忱安安静静吃饭，以及旁边儿的谈扉明，正安安静静地剥虾剪蟹腿剜扇贝肉。
这几天拍摄沈欲忱都没怎么吃好，一方面是挑食，另一方面是为了上镜好看，谈扉明跟着跑了两天，才了解到沈欲忱每次工作都不怎么吃饭的坏习惯，因此一收工，说什么也得给他补回来。
今天沈欲忱倒是很乖，谈扉明往他碗里搁什么，沈欲忱都一口没落全部吃完，谈扉明成就感爆棚，又舀起一勺海胆喂到他嘴边。
桌上吹牛打哈的声音忽然很默契地停了，继而几个喝烈酒上头的拍摄组的外籍人士十分默契地起哄，大着舌头用本就半生不熟的英语夹杂俄语讲话，吵得沈欲忱耳朵疼。
他在众人注视下面不改色地张嘴吃完勺子里的，而后偷偷用膝盖撞了下谈扉明，盯着他朝门口扬了扬下巴。
谈扉明跟着沈欲忱走到室外。
夜空飘落雪花，小得一落地就化成了水，谈扉明捞起帽子给沈欲忱戴上，转过头看雪，听着不远处海面上浮冰碰撞的声响。
两人放着有暖气的室内不待，并肩靠在门外的墙边吹冷风。
“被他们看出来，没事儿吗？”
沈欲忱小幅度摇摇头，眼皮懒洋洋地耷拉下来，看样子有些困，谈扉明往他身边不动声色挪了小半步，一个沈欲忱歪头就能靠在肩上的距离。
卫衣帽檐遮住沈欲忱的脸，只能看到几簇被风吹起的发丝，和高挺的鼻子。谈扉明朝四周望了望，不远处是北冰洋海水，一墙之隔内温馨的室内，也没人出来和他们一样在零下的寒夜中站着。
这里人烟稀少，认识沈欲忱的人更少，也是这一点好，让他不用全副武装躲镜头，让他也可以放肆一点。
谈扉明偏头看着沈欲忱：“我可以亲你吗。”
沈欲忱刚抬起脸，一个吻便轻轻覆在他唇上，谈扉明抬眼盯着他的眼睛，几秒后撤走，恢复了刚才站立的姿势。
见证吻的雪花都落地化成了水，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沈欲忱低下头看着地上星星点点炸开的烟花，半晌道：“你这是问我么，每次都是预告。”
“因为想起你说的，‘不要问，直接做’。”
“……”
沈欲忱摸到衣袋里的烟盒，单手打开，捏出一根叼在齿间，刚想将烟盒放回衣袋，谈扉明从他手里抽走盒子，沈欲忱没管，摸出打火机点烟。
打火机是最普通的款式，在沈欲忱手里也能变成一种时尚单品。
一阵冷风吹过来，谈扉明抬手帮他挡住风，一边注视着沈欲忱被一瞬火光照耀的脸。
上次见沈欲忱抽烟还是在同学会。
“不凉吗？”谈扉明收回手，拿着烟盒把玩，淡绿色的，薄荷味儿。
他似乎钟爱细支。
“还行。”沈欲忱双唇轻启，直直的烟雾很快被风吹散，他神色懒厌，姿态放松，丝毫不知道自己这副样子与磁性略沙哑的声音都性感极了，“能清醒点儿，免得我会忍不住答应你。”
说完沈欲忱转过头，盯着谈扉明的眼睛，略微扬起脸朝他吐了一个烟圈。
谈扉明感觉这凉丝丝的圈儿轻飘飘套在他的脖子上。
沈欲忱懒懒眯着眼，刚要转过脸去，被谈扉明按着脖子拉近距离，偏过头。
在两人的鼻尖儿将将挨在一起时，沈欲忱朝谈扉明脸上轻轻吹了一口烟，趁机弯身逃离，朝另一边走去。
谈扉明没设防备，别过脸闷咳一声，他望着沈欲忱站在屋檐下的背影，慢悠悠踱步过去。
黑夜的尽头依稀可见一座灯塔，橙光小得像星星。他拿出手机框进沈欲忱和灯塔，拍了几张照片，而后走到他身后，按着沈欲忱肩膀，微微弓身将脑袋抵在他另一边肩上。
谈扉明隔着帽子贴着沈欲忱的脸，慢慢道：“谢谢你一直喜欢我。”
肩膀传来沉甸甸的重量，沈欲忱抬手又吸了一口。半晌，他在烟雾缭绕中轻声道：“不用谢，我是爱你的。”
无功利无目的的，爱情和艺术一样本质该如此，不过他比较贪心。沈欲忱将指间的烟递到谈扉明唇边，盯着他含住烟嘴，空出手来拍拍他的脸：“你以后也要爱我啊。”
在捷里的最后一晚，他们碰上了极光大爆发。
检测软件上所有指数拉满，午夜时刻，漫天极光如同流沙一般洒落世界，绿光将春的生机提前赋予极寒极冷的雪白大地，土地长出成片成片的黑色树影，同时冒出一群仰着脖子的小人们，操着各国语言，望着同一片天空，活跃得像一群小精灵。
小羊是第一次看极光，想拉着茂茂跟她拍照，在人群里一晃眼，先看到的却不是茂茂，而是平日她镜头里的老板哥。
沈欲忱此时站在人群最后边，被身边的人拉着帽子亲了一下。
所有人都在看镜头望天，没人向后看。
谈扉明起身的那一瞬间，沈欲忱刚好对上小羊的目光，他轻轻眨眼，表情很微妙地笑着朝她比了个“嘘”的手势。
谈扉明注意到他的动作，顺着人群望去，没看到什么特别的。
“怎么了？”
沈欲忱肘了一下谈扉明，低声道：“这么多人你要干嘛？”
“想记录。”谈扉明把手机递了过去，“你不能接受我就删了。”
沈欲忱看着屏幕，惊讶道：“你刚拍的？”
照片是仰拍的视角，背景是盛大的极光，以及下方三分之一，一双逆光交叠的亲密背影。不止一张，但要么是拍模糊了，要么是逆光黑成一片，这张抓拍的最好。
“我不会发出去的，就自己留作纪念。”谈扉明说，“你可以删掉。”
“不用。”
“那我以后能拍你吗？”
“以前拍的去哪了。”
“……”
“嗯？删了吗？”沈欲忱翻了翻相册，发现上边儿还有好几张昨天的他，“我不会怪你，断联后还留着那么多照片才奇怪吧。”
“没删。”谈扉明看了眼天空，“本来想删掉，有一段时间我也挺恨你的，但最后也没舍得，就买了个U盘全存进去了。”
“然后锁在柜子里。”谈扉明有点儿尴尬地捋了把头发，“感觉挺变态的，自从毕业后我再没打开看过，但是我一直知道，它就在那里。”
“……”沈欲忱转头头盯着他看了几秒，“你为什么没舍得删。”
“这个……就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是我拍的你，我舍不得，你又那么好看，我也舍不得，我想找出来几张不那么好的删掉，但是我翻了一晚上都没找到啊。总之……就这样。”谈扉明又看了看周围，“啊，太冷了，回去吧。”
沈欲忱看着他站立难安的局促样子，心里被一种说不清的东西填满。
一进门，他就拽住谈扉明胳膊将他抵在门后，用膝盖抵在他腿间，拉住围巾引得谈扉明低下头，两人额头相抵。
“我才发现，你好像很喜欢我的脸啊。”他语调略微上挑地说，“有再遇到过比我更好看的吗？”
谈扉明盯着他的眼睛：“没有。”
“你是不是会经常想起我啊？”沈欲忱垂下眼，目光自他的唇上移至他眼中，轻轻道，“想吗？恨我，又忘不了我。”
“……想。”谈扉明声音有点哑了。
“只是单纯想想吗？”
“……嗯。”
“真的吗？”沈欲忱抬手按了按他的脸，轻轻道，“真的吗。”
“真的……”
“那你这些年，都怎么解决的，你不可能没有过吧，那种时候你在想谁？”
“沈欲忱……”谈扉明呼吸有些急促，按住他的手，“别问了。”
沈欲忱眼珠转动，盯了他很久。
“想的别人吗？”
“不是。”谈扉明回答很快，他移开眼，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我看片儿还不行吗。”
“哦，看什么片儿？比我好看吗？不是喜欢我的脸吗，还能想到别人吗？”
“……”
走廊传来几声脚步和低声交谈的声音。隔着门板，沈欲忱隐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模模糊糊朦朦胧胧，好像在讨论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等那阵动静过去，谈扉明才发现自己不自觉屏住呼吸，但是一颗心脏仍然是被窒息的心动包裹着，还有别的，也许是**，被沈欲忱几句话任意撩拨一下，他就情不自禁溺进深不见底的海水中去了。
他揽着沈欲忱的腰，声音更哑地求饶：“别问了。”
别问了，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问题，像海水中唯一一块浮板，亮眼，明显无比。
然而沈欲忱并不打算给他施舍一点儿空气：“我会想你。”
“你喜欢的这张脸的主人，在那种时候，一直在想你。”
省略号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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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烟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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