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请你吃饭吗？”
“请了，”沈欲忱说，“但我想吃你做的。”
谈扉明静了几秒，而后打开灯，明亮的光线透过屏幕映在沈欲忱眼中，此外还有他清晰的肌肉轮廓。
“你需要我，我现在就过去。”谈扉明说。
“不要，好好画画吧。”沈欲忱垂落视线，盯在他的锁骨窝透下的阴影里，转移了话题，“这么早起来干什么？”
“浇花。”
“花一定要现在醒吗？万一它们还没睡够怎么办。”
谈扉明垂眼看了眼手机，唇角微微勾起，他打开灯，将手机靠墙立在洗手台上，对着镜子整理头发道：“那我下楼跑两圈再叫它们。”
“不要叫了吧，今天休息日。”沈欲忱慢吞吞地说，一边将下巴垫在抱枕上，没过两秒，又改换将半张脸枕在抱枕中，只露出一半的脸，看向屏幕。
屏幕里的谈扉明侧对镜头，背肌线条流畅利落地顺着脊柱向下延伸，如同雕塑一般比例恰到好处，但肤感远没有白色大理石那样冰冷坚硬，那温度他清楚记得。
沈欲忱盯着他，半晌缓缓开口问道：“为什么不穿衣服？”
谈扉明正在洗脸，动作顿了一下，极其含糊地说：“忘了。”
沈欲忱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我现在有一点冷。”沈欲忱说。
谈扉明擦干脸上的水珠，偏过头看了眼屏幕上安静看着他的人：“是不是开空调了？找毯子盖上，或者回床上睡吧。”
“没有，只是想到每次你抱我的时候身上都很烫。”
说完沈欲忱自己也愣了一下，他大概真的喝多了，脑海里的想法就这样无意识被说出来。
谈扉明深深地看他一眼，没有答话，拿起手机走出卫浴间，关上灯，靠在墙边，凉丝丝的冷气顺着坚硬的墙面贴在他的后背上，钻进皮肤又被血液烫热，流向心脏，所流经之处让人心动不已。
沈欲忱真的很会拿捏他，既用强硬的态度拒绝他，又同时释放出千丝万缕的缠绵，让他沉溺。
…到底是喝醉了还是故意的。
谈扉明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没有光源的两个漆黑的世界，黑是一模一样的头像的黑色，是缠在一起的头发的黑色，是含情相视的瞳孔的黑色。
谈扉明想问他，你是不是有一点想我。
但这似乎是个显而易见的答案。
到底是谁设置的半个月的时间限制？
是他。
可他一次又一次推翻自己建构的规则。
半晌，还是沈欲忱开口道：“干什么呢，看看随变。”
“好。”谈扉明边走边打开灯，将相机翻转过去，随变正躺在猫爬架上睨着镜头，爱搭不理地眯着眼盯他，尾巴尖儿轻轻晃动。
沈欲忱看着屏幕里的猫，但心思全在屏幕外的谈扉明身上，他也许同样被自己的一番话扰得动情。
沈欲忱忽然想起上次打视频，也是看猫，那之后他做了什么事儿依然记忆犹新。可那天的痛苦与难过他似乎已经忘记了，只记得及时获得的快感，迫切的想念，以及关掉视频前谈扉明那个惊心动魄的问题。
“你看。”谈扉明伸出手臂，展示他手臂上新添的疤痕，“随变咬的。”
然后翻转摄像头，举高手机对着肩膀上还未消失的红印：“你咬的。”
接着翻转回摄像头，继续对着随变拍，声音有些闷闷道：“你说随变这样到底是喜欢我还是讨厌我呢。”
“不知道……我不是猫，但我是喜欢你的呀。”
谈扉明呼吸一滞：“…那你以后多咬咬我。”
“你有什么怪癖啊。”沈欲忱笑了笑，轻轻吸了一口气，“画得怎么样了？”
“百分之四十的进度吧。”谈扉明迟疑了一下镜头还是对着猫道，“要看看吗？”
“嗯。”
谈扉明走到工作间门口，拧动钥匙打开门，这个房间是自从家里有猫后唯一上锁的，他的创作需要一个全心投入的空间，有猫毛在可能会很不舒服。
他打开灯，一张全开大的画框映入眼帘，地板铺了一次性桌布，各式各样的画具摆在小推车。沈欲忱第一次见他开工后的工作环境，因此新奇地仔细打量，工作室有一整面的落地窗，这会儿窗外已隐约透出蓝色笼罩下城市的轮廓，似乎透过屏幕就能闻到风与丙烯颜料混合的味道。
“有一点乱。”谈扉明说。
“不乱不算投入的创作，特别是画色彩。”沈欲忱想象着他坐在画板前的样子，目光落在一旁置物架上搁放的酒杯，“喝酒了吗？”
谈扉明看向玻璃杯，里面盛着冰块化完的水。
昨晚睡不着，他索性起床画了会儿画，沈欲忱打来视频时，他刚躺下没多久，画室也没来得及收拾。
他嗯了一声糊弄过去，靠在门边眯起眼端详着画面整体，有些意外微醺创作的效果意外不错。昨晚确实烦闷，沈欲忱的烟被他抽完了，他也没想起来再买，因此只能找到以前买的酒喝——酒也是因为沈欲忱要来才买的，洋的红的买了一堆，也不知道他喜欢喝什么。
“你要被我带坏了，”沈欲忱说，“不过我经常喝一点再写歌。”
谈扉明看着酒杯，若有所思地眨了下眼：“你现在喜欢喝什么酒？”
“啊，”沈欲忱说了几款他常喝的酒，接着道，“昨天有一杯Rum调得也不错，果茶香很浓郁入口，昨天喝的时候，我想到了你，我想着你喜欢茶，我喜欢酒……这杯酒，他恰好可以满足我们的需要。”
他哼笑一声继续道：“不过我最近最喜欢Gin shot，睡前一杯喝完很助眠……你问这个干什么呀，想喝酒吗？”
说起酒，沈欲忱的话变得多了起来，谈扉明记下他分享的酒，回答道：“没什么，想了解一下。我昨天喝的也是Gin.”顿了一下，又问，“你喜欢甜的，纯饮不觉得很苦吗？”
“还好，草本的香气我很喜欢，而且调酒太麻烦了……”说着沈欲忱停顿两秒，“等一下，你昨天喝的吗？什么时候？”
谈扉明才发现他刚才的话下意识出卖了自己，他盯着墙角撒谎：“中午。”
“中午吗？”沈欲忱忽然起了逗他的心思，“真奇怪，昨天发生了什么，我们明明以前不是只喝茶吗？”
“跟你在一起我明明也喝酒的……”谈扉明看向屏幕，天光不知不觉间变得更亮，照得沈欲忱的五官轮廓愈来愈清晰立体，谈扉明对上沈欲忱的眼睛，心跳加快了些，移开视线道，“我还是第一个陪你喝酒的人。”
“什么时候啊？”
“…你吻我那天。”谈扉明说完就闭上了嘴，在心里唾骂自己干嘛非要比什么第一第二呢。
又不禁地想，他忘了吗？
不可以。
他是最后一个拥有他们初吻记忆的人。
沈欲忱那边安静了会儿，再次跳过话题，他的思维总是很跳跃，特别是喝了酒，以前也是这样：“这幅画你还有几天能画完啊？”
“这个啊，”谈扉明认真估算道，“保守估计一周，那时候寄送过去，颜色比较透彻还原。”
“嗯，你说画完来找我对吗？”
谈扉明听出一些言外之意，但不确定，改口道：“三天也可以。”
“我没有想催你。”
“那是保守估计的时间，努力一点两天就画完了。”
沈欲忱笑了笑：“那就两天后见？”
“嗯？”谈扉明拿起手机凑近了些，“两天后我就可以来找你了吗？”
“不呀，我来找你。”
“不用，你飞来飞去很麻烦，我过去就好了。”
“不，我来找你。”沈欲忱翻身正躺着，语气温柔，“什么都别准备，知道吗？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太正式了感觉很奇怪。”
“好的。”谈扉明乖乖道，“我等你。”
挂断电话后，谈扉明攥着手机仰望两秒天花板，而后偏过头和随变对视，将手机丢在沙发上，拎起猫举过头顶原地转了两圈，再放回原位。
天旋地转两圈被放下的随变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瞪圆眼睛后撇耳朵，盯着人类哼歌的愉快的背影不可置信看了几秒，而后跑三两步跳下猫爬架，四肢并用冲过去在他脚踝上咬了一口。
等待沈欲忱的这两天，谈扉明几乎达到一种废寝忘食的地步。
以前创作总讲究灵感手感并存，且需要舒适的环境和极强的创作**他才肯开始画画，这两天不知怎么，如同吃了迷幻菇的僵尸，头也不回画画去，而且意外地手感好，画得极其顺畅，常常很顺畅地进取流状态。
自从大学后他的创作很少有这样的顺畅感，谈扉明觉得是沈欲忱给他的某种激励buff在源源不断地生效。
两天的时间很快过去，沈欲忱不像谈扉明一样爱搞突袭给人惊喜——结合上次沈欲忱生病，他的不告而来的事例，谈扉明开始在反思自己这样做是否会给他造成心理负担。
要改。
沈欲忱早早发来航班信息，谈扉明尽管盯着时间。
他像一只坐在门前等主人回家的狗，等待的时间都充满欢愉与雀跃。
但在上飞机前，沈欲忱发消息不要他来接，说要先回家换行李，这让他们重逢的时间又变得不确定起来。谈扉明在厨房和餐厅间来来回回走动，期间被横穿跑酷的随变绊了好几次，险些摔了盘子，在他与随变人眼瞪猫眼时，门铃响了。
谈扉明心跳倏然变得很快，他看到可视屏幕中全副武装的人影，点了两次开锁，没有点到，急得连按了好几次。
屏幕里的人走进电梯，怀里抱着一束花。
谈扉明盯着可视屏幕发了两秒的呆，深吸一口气走到玄关前来回踱步。
电梯怎么这么慢？
怎么这么慢？
门倏然响了三声——慢吞吞地“叩叩叩”。
他忽然又觉得电梯好快。
谈扉明擦了擦手心的汗，再次深吸一口气，按在门把手上，慢慢推开了门。
沈欲忱退后一步，隔着墨镜略微歪头看他，怀里的花遮住他的小半张脸。
机械手很好地固定住花，沈欲忱摘下墨镜，笑道：“怎么……”
傻站在那里。
话还没说完，谈扉明一步跨出门，抱住了他，因为毫无防备，沈欲忱被抱得退后两步，但预料的后脑会撞上墙的痛感并未传来，他抵住的是谈扉明的手心。
帽檐难以抵挡两个人倏然变近的距离，滑落在地上。
“你来了。”谈扉明低头在他发丝上蹭蹭，另一手揽住他的腰，手指抵在风衣系带下。沈欲忱抬手在他腰间按了一下：“压到头发了。”
谈扉明抬起脸，隔着口罩蹭蹭他的脸，后退半步，垂眸盯着花看了几秒，从他怀里拿起花束，抬手隔着头发在沈欲忱后颈按了按：“先进门……”谈扉明垂眸去找沈欲忱的行李箱，有些没反应过来，“箱子呢？”
“待两天就回去了，没有带。”
“……这样，进来。”
沈欲忱前脚刚踏进门，后脚谈扉明跟着他身后挤进来，沈欲忱被他挤得往前趔趄一步，谈扉明立马揽住他的腰从背后将他抱在怀里。
“抱歉抱歉，我就是……”谈扉明放下花束，松了一口气，大脑却开始卡壳，一时间说不出个所以然，沈欲忱被他这副急切的样子逗得忍俊不禁，笑道：“你什么意思啊，刚见面没几分钟撞我两次。”
“对不起。”谈扉明反手拉着门带上，一边低头在沈欲忱耳边亲了亲，鼻腔萦绕着纯净而浪漫的花香，谈扉明情不自禁深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才不舍地抬起头，望向那束被黑色包装纸包裹着的深红色玫瑰花束，在一侧还搭配了几支白色蝴蝶兰，像材质轻柔的纱一样缀在玫瑰上。
“花是给我的吗？”谈扉明轻声道，他垂下眸，忽然发现沈欲忱风衣里露出的一截酒红色绸缎面的衬衣领。
外搭基础，内搭就不基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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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你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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