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沉默片刻，曲婷笑着答：“当然是因为我进来的时候外边在出太阳啊，我还记得好像是四点？”
今天上午宿澈有一节课，从出门时天空便一直阴云密布，他的室友还让他带把伞出门——这个曲婷的记忆很可能还停留在两年前的某个下午。
她失踪的一年前还来过一次校医院？
宿澈摩挲着口袋中的硬币。
至于时间倒是差不多能对上，只是这次的怪异很有可能有着折叠时间与空间的能力，他无法确定现在的具体时间。
为什么校医院内的时钟都是坏的？为什么不能让他们知道时间？
这个怪异在刻意淡化他们的时间观念。
他想起曲婷刻意问出的“晚上”。
晚上。
传闻中心理咨询室开门的时间是中午和晚上的十二点，中午十二点早已过去，只能等晚上的了。
怪异在拖时间，等待夜晚的到来。
“既然如此，我们分头行动吧。”
和容宴一起行动只会限制他的异能发挥，更何况他讨厌容宴看着他的眼神，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将容宴的记忆抹去。
容宴嘴上说着“求我”，实际上却早已赖定了宿澈，听见他略带嫌弃的话语后活像只炸毛的猫，但在看见那张脸地神情后又偏过头冷哼：“我不，我说了要当你的贴身保镖，寸步不离。”
麻烦。
宿澈指尖微动，暗红的粒子随着主人的操控漫上了容宴的头部，然而粒子刚接触到大脑的位置就化作白烟消散。
——他的异能对容宴失效了。
容宴不仅没有将他忘记，还往前走了一步，他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宿澈，项圈上的银链随着喉结滚动而发出细微的声响。
“请001、002、003在病发前到取药室取药，距离病发时间还剩五分钟。”
沉寂许久的广播声再度响起。
取药室，那个护士估计还在那。
她想把宿澈关进禁闭室、那束缚绳捆住他的四肢，或许还想把那些东西用在他身上。
然而广播中的“病发”宛若在三人身上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
什么病？病发会是什么样的？他们什么时候得的病？
曲婷吞了口唾沫，望向宿澈：“那个护士说过......必须按照顺序取药。”
宿澈不仅得去，还得第一个取，不然在他后头的002和003便无法取药。
他讨厌别人望向他的目光，但这不代表着他能眼睁睁看这别人死在自己面前——在一切未曾发生前，他一贯都会做着最坏的猜想。
三人方才其实并未跑出多远，不一会儿便又站到了取药室门口。
“等等，我先看看。”容宴对那个盯着宿澈不放的护士心有余悸，在门前拦下准备进门的宿澈和曲婷，自己则凑上了门口的猫眼。
容宴长得很高，要弓着身子才能将左眼放在猫眼前，他眯起右眼贴在猫眼上往里头看，却只看见隐隐透着层红光的黑色。
“这是——”
还未说完，那片黑色便迅速后退，白炽灯的灯光侵入，他看见那片黑色缩小成了一个空洞，颜色也从漆黑变为了怪异的红——这是那个护士的眼眶！
容宴不禁往后退了半步，见那个护士站在了门后，歪着的脖子发出“咔咔”声，却依旧冲他笑着：“还有四分钟。”
容宴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下：“其实或许，我们可以试着享受病发的过程......？”
宿澈没和他废话，插着兜一脚将门踹开，直直对上歪脖子护士，言简意赅：“拿药。”
护士的脖子转了一圈，坚持不懈地抬起手臂指向那间禁闭室：“惩罚。”
禁闭室铁床前的一盏盏手术灯已经被人打开，就连原先放置在一旁的各类器具也被人取出，仔仔细细地在铁床上的托盘中摆成一排。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没等容宴说完，宿澈又是一脚踹了上去，他没用一丝异能，就这样将护士死死地踩在地上，神色平静地冲着二人偏了偏头：“去拿药。”
事实证明，对待怪异时往往越暴力的方法便越有效。
容宴的一双眼睛在看见宿澈动手后便更亮了，他想象着，如果将这个护士换成他自己——被这样一个人踩在脚下，被这样的目光看着......
宿澈将护士翻了个面。
这个护士和那位手心有吸盘的怪异只是面部相同，种类看上去倒是有很大差别。
他看着护士颈后的一道口子，伸手试探按压，发现里面被塞了一个有些硬的东西。
冰冰凉凉，像是金属。
他趁那二人不注意，指尖汇聚处暗红粒子将口子中塞着的东西吸了出来。
是一枚金币。
和他口袋中的那枚如出一辙的硬币。
在硬币被取出后，护士彻底卡顿住，再也没有了动作，就仿佛是一个失去了电池的电动玩偶。
看来这枚硬币是校医院的怪异操控这些低级怪物的关键。
他在口袋中转动着硬币，扭头望向那边的二人：“找到了？”
容宴从边上的小门进了药库，对着摆满了整整五架子的各类药品犯难：“这台上根本就没有有关写药品的信息！”
“请001、002、003注意，距离病发时间还剩三分钟——”
这会是个死局吗？
当然不会。
从假地图到禁闭室，这个怪异只是恶作剧一般享受着宿澈被为难的过程，它把宿澈当作自己玩具。
所以它不会给宿澈布下死局，它爱宿澈面对这一切时的神情、动作。
它会保证宿澈活下去——至少在夜晚十二点来临前。
令人作呕的恶趣味。
“我找了一本病历，”曲婷在台前翻着，终于将几页堆积在下方的纸翻了出来，照着上边念道，“宿澈，十八岁，花吐症？！”她看着最后三个字，尾音忍不住上扬了几分。
“什么什么症？”容宴一头雾水。
宿澈和容宴有着同样的疑惑。
他这十几年里见过的怪异不在少数，但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病。
曲婷面色有些奇怪地解释：“嗯......这种病就是......如果得不到暗恋之人的吻，就会一直吐出花瓣，直到体内的五脏六腑被花瓣彻底填满，人就会死亡。”
容宴闻言炸了：“你有喜欢的人？！”
荒谬。
答案自然是否——让一个从未喜欢过任何人的人患上这种病，这个怪异简直恶趣味到了极点。
这意味着他只能从满满五架子的药品中找出其中不知多少种药物治疗疾病，组合、排列、还有剂量。
数千万、甚至数亿分之一的概率。
宿澈思及此处，没有回答容宴，而是继续问曲婷：“有找到你们的病历吗？”
曲婷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又从后面拿出了几张纸：“我、还有002号的病和你的一样。”
那就巧了。
容宴和曲婷的暗恋之人不必多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宿澈近乎能够想象到那个暗中窥视一切的怪异此刻该是什么神情——疯狂、得意忘形到了极点，因为无论哪条它都喜闻乐见，它就爱看宿澈挣扎着。
“找药。”
容宴猛然抬头：“找药？！这里有上百种药，该怎么找？它连总共需要开多少种药都没说、你是想乱吃药死在这里吗？！”
“请001、002、003注意，距离病发时间还剩两分钟——”
定时炸弹响得越发急促。
“曲婷也说了，病发并不会立即死亡，”宿澈依旧十分冷静，他踩着翻找时被随意扔在地上的废纸进了药房，“大不了直接把怪异杀死，也能破局。”
“但是、但是身体会随着症状的加重逐渐变差，五脏六腑随着时间流逝不断填积花瓣，躯体会越来越沉重......”曲婷的额角流下一滴冷汗，她低着头小声补充，“到时候我们是打不过怪异的。”
那就死吧。
宿澈难得恶劣地想着。
他从来就不喜欢别人看他的目光，不喜欢别人对他的恋慕——这个怪异明显就是十分了解这一点，所以刻意给他布下这个局。
如果让他抓到它，他定然要让暗红色粒子填满它的体内，就像曲婷说的所谓的“花吐症”一样。
“请001、002、003注意，距离病发时间还剩一分钟——”
所有的纸张再次被人迅速翻阅过一遍。
无果，依旧无果。
那么留给他的路只剩下最后一条——熬到今夜的十二点，将那只恶趣味的怪异杀死。
“请001、002、003注意，距离病发时间还剩——零分钟，你们没有成功地拿到药品，花吐症即将发作，蓝蔷薇花瓣会填满你们的躯壳——”
广播的余音仍在室内回响，三人齐齐陷入沉默。
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漫上宿澈的神经中枢，似是恶心，又似是渴望排解，他试图将喉中的东西咽回腹内，却又控制不住地张开口，唇瓣微启，就连眼尾也染上层薄红。
一片艳丽的蓝蔷薇花瓣自口腔掉落在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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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校医院（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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