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澈此时终于明白了怪异将时钟弄坏的原因——为了更好地折磨他,为了看着他被病痛与看不见的时间束缚,宛若困兽般困在囚笼之中。
蓝蔷薇,绝望。
曲婷瞪大眼睛捂着嘴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然而这种力度依旧无法阻挡,一片片艳丽的蓝色花瓣自指缝间掉落在地。
容宴骂了一句,一下掉了好几片花瓣。
“这只是开始,”曲婷面色惨白,手指止不住得颤抖,“随着时间推移,吐出的花瓣会越来越多......”
“特殊通知——”广播中的机械女声透露着难以掩盖的恶趣味,“在校医院里,有唯一一个没有被损坏的时钟,请001和他的伙伴们寻找时钟吧——”
“友情提示,症状能被缓解哦。”
“狗屁的友情!”容宴抓起一叠皱巴巴的纸扔向广播,“这就是个疯子!”
曲婷看着宿澈推门想要出门,连忙叫住他:“你去做什么?”
“找钟。”
容宴看着那人口中掉落出蓝色蔷薇花瓣,鲜艳的蓝将那人的皮肤衬得越发白皙:“你怎么确定这个东西没有骗人?”
他眯起眼,死死盯着宿澈:“你是不是想起自己暗恋的人了?他是不是也在这里?你要去找他,对不对?”
此时的容宴精神已经濒临崩溃,宿澈不想和他一般见识,又懒得同他解释,只是扔下句“与你无关”便径自开门走了出去。
一如既往的、明亮的白炽灯,和先前的毫无变化,看不出一丝时间的流逝,仿佛此时身处的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摸不到边界的梦。
就像怪异为他量身定做的怪核。
容宴依旧追在他身后:“慢着,我说了会当你的——”
被宿澈冷冷地看了眼后,他讪讪闭上嘴。
“校医院有足足三层,该怎么找?它连时钟有多大都没告诉我们,万一和个指甲盖一样大、被埋得死死的该怎么办?”曲婷跟在容宴身后出了门,她说着,不忘将身后的门带上。
“那也找,”宿澈拨动着口袋中的两枚硬币,淡声道,“我只走第三条路。”
无论出自生理还是心理,他的的确确只有第三条路可走。
正如宿澈先前看到的医院地图,一楼除了大厅外就是取药室、杂物间和各类门诊,圣维亚学院的校医院说到底终究带了个“校”字,和外边的大医院自然是比不了的。
门诊室加起来不多不少正好十二间,取药室则只有他们先前去过的一间,杂物间分部在两条走廊中央。
“你和曲婷去左边,我去右边。”
曲婷虽然暂时并无威胁,但依旧没有排除怀疑,她对花吐症实在太过了解,并且还有着无法掩饰的、发自内心的恐惧。
就像她曾经真真切切地得过这样一种病。
为了防止曲婷谎报信息,必须得让容宴去盯着她。
“我是贴身......”
宿澈直接拐进了左手边的的眼科,“嘭”地一声关上门,将容宴连人带声挡在门外。
这间房间和底下的-001号房间的布局有些相似,只不过空间大了两倍有余,桌边还摆着各类仪器,边上的大型木架上放有眼部模型、地球仪和各类眼科书籍。
室内的空调被人打开,正呼呼往外冒着冷气,空调的响声夹杂着一个模糊的歌声。
桌后,戴着耳机的金发青年正坐在转椅上小声哼着歌,不停拿腿在地上蹬着转圈,他穿着一身干净的白T,脖子上挂着款式简单却不失奢华的银制吊坠。
是位熟人。
这人名叫周尧,是宿澈的同班同学,也是和容宴一样的天之骄子,也和容宴一样......被他删除过无数次记忆。
宿澈此时见到他,不由得后退一步。
为什么周尧也会在这里?并且他没有和容宴他们一起,而是一个人待在眼科门诊,看上去对外面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
周尧听见响动终于停下,他见到宿澈,笑得眉眼弯弯,露出对明显的虎牙:“同学你好,眼科医生不在,请待会儿再来。”
“你怎么在这?”宿澈抬手接着从口中掉落的蓝蔷薇花瓣,只过了几分钟,蓝蔷薇花瓣便已经逐渐便大。
“这是怎么回事?”周尧那双灿若星辰的眸中此刻满是震惊,“你为什么会吐出这种东西?”
“你没听见外面的动静?”宿澈没有卸下防备,而是与周尧隔开了一段距离。
他并不信任眼前这位突然出现的同学。
周尧往室内广播的位置指了指,解释道:“我没开广播,这间房间隔音比较好,不信你听听外边?”
的确如他所说,在房间里根本听不见外面的一丝响动,门边的广播开光也被转到了“0”。
如果说怪异安排容宴和曲婷来这是为了让他们患上花吐症,那么周尧又是为了什么而出现在这里?
周尧神色轻松,就像往常的每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下午:“我是来校医院拿感冒药的,大概一小时之前就来了,刚好我小姨发短信说有事找我,让我在眼科门诊室等她。”
周尧在记忆没被删除时曾有段时间一直跟着宿澈,宿澈因此曾经调查过他的背景——周尧的只有舅舅,压根就没有什么“小姨”。
“你小姨是眼科医生?”宿澈倚在门边垂眸问。
他看着掉落在地上的一瓣瓣蓝色蔷薇,指节下意识拂过口袋中和两枚硬币放在一起的圆形号码牌。
周尧一愣,挂在脸上的笑意这才减淡了几分,转而变得有些凝重:“那倒不是,我小姨是一位心理医生......可能这是她朋友的办公室?”
又是心理医生。
或许他有必要到怪异引诱他去的二楼咨询室看看。
“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吗?”周尧摘下耳机,看着宿澈的脸。
“有钟表吗?”
“钟?”周尧在口袋摸了半天都没找到自己的手机,只能起身将桌子的抽屉拉开,翻了半天后从里头取出一只金色怀表,他将表盘打开,确认指针无异后伸手将怀表递给宿澈,“奇怪,我的手机不见了......只能找到这个。”
表盘上刻着朵精致的蔷薇花,指针滴答滴答地转动,时针和分针分别指向了“Ⅴ”和“X”。
五点五十。
房门被人敲响,宿澈的视线立即从表盘挪开,抬眼盯着门上的猫眼。
“可能是我小姨回来了,”周尧连忙上前打开门,在看见门外人后又吃了一惊,“容宴?你怎么来医院了?”
“周尧?你不是在犬舍喂狗吗?”容宴面露疑惑之色,还是回答,“我睡觉醒来就到这儿了,你呢?”
“睡觉醒来?”周尧见到容宴口中也掉落出几片蓝蔷薇,终于反应过来,“你们的身体被怪异动了手脚?我喂狗时忽然感觉一阵头晕,感觉是感冒了,所以来校医院拿感冒药。有什么是我能帮你们的吗?”
容宴见周尧频频望向宿澈,心中不悦:“自然没有,东西我已经找到了。”说着,他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块电话手表,指尖摁亮屏幕,赫然出现了红色的“18:23”。
两块表的时间不同,
一真一假,或者两个都是假的。
“现在不是五点五十吗?”周尧见到电话手表上时间后愣了片刻,“这次的怪异和时间有关?”
容宴见宿澈没有答话的打算,只能简单对周尧解释了一遍。
曲婷一直跟在容宴身后,没有进屋,只是站在门口望着宿澈,当宿澈看向她时又匆匆将头偏开。
几人又将剩下的屋子又翻了遍,皆是一无所获,一楼总共只有两块表,两块表看上去都是完好无损,周尧甚至特地数了60秒,遗憾地发现在时间流逝上也没有任何问题。
宿澈还是上了二楼。
校医院的电梯已经停止运行,他走在楼梯间中,头顶挂着数个护士怪异,它们的掌心布满了大小不一的吸盘,一动不动地吸附在天花板上,触手与头发一起自然下垂。
宿澈在下方抬头看,见它们颈后都有拿来放硬币的小口,只不过现在都是空的。
有人、或者其他什么东西,把它们的“电源”取走了。
这座医院里不止有他、容宴、周尧、曲婷和那位心理老师——还有一个人潜伏在暗处。
他想起曲婷铭牌上的“一A”。
既然有一,会不会也有二呢?
他想着,对上了二楼的一双眼睛。
宿澈也不知道这个东西还能否称为眼睛——二楼楼梯间门口,一个青年模样的人站在那里,他穿着简单的黑色冲锋衣,眼眶与口中满是盛放着的蓝蔷薇。
青年左耳的黑玫瑰耳钉反射着白炽灯的光线,冲锋衣的拉链被人拉开,露出了底下的皮肉......还有大簇与皮肉交融、缠绕着他骨骼的蓝色蔷薇。
他脸色惨白,双手紧握成拳,标本似的被放在那里,鲜艳蓝在身躯上蔓延,却无端透露出一股浓烈的死气。
即便不用复原也知道,这是张和宿澈别无二致的脸。
宿澈上前将“自己”紧握着的手掰开。
左手是两枚硬币,右手是染着鲜血的号码牌。
“......这是什么意思?”曲婷在后面轻声问。
容宴望着面前身上开满蓝蔷薇的、格外脆弱的青年,喉结却滚动了一下。
黑白与蓝交汇,夺目,鲜艳,像是世间独一无二的艺术品,仅仅立在那便已经称得上是完美。
容宴看向了宿澈的背影。
如果让蓝蔷薇绽放在这个人的骨血之中会如何?那些根茎会缠绕着他的躯壳,他的口中会生长出世间最美丽的蓝蔷薇——但这些在他身上只会是陪衬,即便是千万朵花也只能被用来衬托那张面孔。
如果能再来一抹红色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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