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凌婕女士正在感慨小时候俩兄弟一起玩的时候：“当时小扬还没这么高……”
“爱你是孤单的心事…”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凌婕只好止住话头接起电话：“喂？你好，对对我是凌婕…请问…”伴随着对面说出的话，凌婕女士的声音戛然而止，电话那头的话语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猝不及防扎进凌婕心里。她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刚才还带着暖意回忆的眼神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慌乱。
饺子在汤里浮浮沉沉，热气氤氲了她的眼睛，可当那滴泪落下时，就连雾气都像是被烫出了个洞。从电话里传来的冰冷信息，在她脑子里撞得粉碎。汤里的涟漪一圈圈散开来，像极了她此刻乱成一团的呼吸。
陆浩急得站了起来：“妈，你怎么哭了，你别哭啊，发生什么事情了？”凌飞扬也说：“小姨，发生什么事情了？”
凌婕的视线还黏在那碗饺子汤上，泪珠像断了线似的往下掉，砸得汤面不停晃。听到两个孩子的声音，她才猛地回过神，嘴唇张了张，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她想站起来，可手刚抬起来就软得落回桌上，指尖碰到冰凉的桌布，才惊觉自己浑身都在发抖。“是……是警察……”她终于挤出几个字，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姐姐姐夫他们……”
警察局内，一旁的小姨在悲声痛哭，陆浩眼里也慢慢蓄满泪水，哽咽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大姨明明一开始还在给我们打电话说在路上了…”
凌飞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警察局的，只知道自己是完全靠意志在走路，他的脚步像灌了铅，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似的发飘。走廊里的白炽灯惨白刺眼，映着墙上“严肃”“公正”的标语，显得格外冷硬。直到法医掀开白布的那一刻，他才像被人兜头浇了桶冰水，浑身的血液都像被冻住了。
熟悉的眉眼还凝着最后一刻的惊愕，平日里总爱笑着揉他头发的手，此刻僵硬地蜷着。他张了张嘴，想喊一声“爸，妈”，喉咙却像被水泥糊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感受到自己被小姨抱住哽咽的说：“好孩子，以后小姨来照顾你”
凌飞扬的身体僵了僵，被小姨带着哭腔的温热气息裹住时，鼻尖猛地一酸。他一直紧绷着的脊背像被抽走了力气，但他却死死咬着唇没发出一点声音。
“法医初步判断是刹车失灵，”穿制服的警察声音低沉，“事故路段监控拍到车辆突然失控，撞上护栏后翻车……”后面的话像被风吹散的沙，凌飞扬一个字也抓不住，他转过身走了出去，脚步依旧发飘，凌婕平复了情绪之后，看着凌飞扬挺直的脊背，那背影僵得像块石头，反而比号啕大哭更让人揪心。
陆浩红着眼眶过去搂住他哥：“哥，你别硬撑着，想哭就哭出来吧。”
凌婕也走过来，眼圈通红地看着凌飞扬，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小扬，小姨知道这滋味不好受，有我们在呢。”她伸出手，轻轻搭在凌飞扬的胳膊上，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去，带着小心翼翼的安抚。
出警局已经十点了，新年烟花准时开始燃放，一簇簇绚烂的光在墨蓝的夜空炸开，红的、绿的、金的，像无数碎星落下来，映亮了每个人的脸。
三个人的影子被烟花照得忽明忽暗，慢慢融进街角的黑暗里。身后的绚烂还在继续，可属于他们的那个新年，好像已经随着那通电话，碎在了刚才那间冰冷的屋子里。
回到饭桌上，饺子已经冷透了。凌婕端起碗时，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抬眼看向陆浩，眼底还浮着未褪的红，飞快地递去一个眼神，睫毛轻颤着往凌飞扬那边扫了扫。
“我去热饺子，”她的声音压得很稳，却掩不住那点沙哑，陆浩点头，他往凌飞扬身边挪了挪，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对方的手臂，动作里带着笨拙的关心。窗外的烟花还在炸响，光把凌飞扬的侧脸照得明明灭灭
十七岁的少年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只露出一截干净利落的下颌线，线条清俊得像被精心雕琢过。灯光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投下一小片浅浅的阴影
陆浩偷偷瞥他，看见他喉结滚了滚，像是有话堵在嗓子里。窗外又炸开一朵烟花，亮得晃眼，凌飞扬睫毛颤了颤，终于抬起头，眼底蒙着层水汽，却硬是没让它掉下来
“小姨的饺子，”他开口，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是猪肉馅的吗？
陆浩愣了下，赶紧点头：“嗯！我妈特意给你包的，知道你爱吃不放韭菜的。”他话音刚落，厨房就传来碗碟碰撞的轻响，凌婕的声音带着点鼻音飘出来：“快了啊，再等两分钟就好。”
凌飞扬：“嗯，谢谢小姨”，说完又重新低下头，烟花还在放，可谁也没再说话。只有厨房里传来的热气，一点点漫出来，混着饺子的香味。
饺子被端上桌时，蒸腾的热气一下子漫了开来，模糊了灯光。白瓷碗里的饺子胖乎乎的，浸在清亮的汤里，葱花和虾皮浮在表面，香气混着水汽扑到脸上，带着熟悉的暖。
凌婕先动了筷子：“吃吧，明天还要去处理后事”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小石子投进平静的水里，让桌上刚缓和的气氛又沉了沉。陆浩夹饺子的手顿了顿，飞快地看了凌飞扬一眼，把碗往他那边拨了拨。
凌飞扬没说话，只是拿起筷子，机械地往嘴里送着饺子。热汤烫得喉咙发紧，他却像没察觉似的，一下下吞咽着。十七岁的少年肩膀依旧绷着，只是那双藏在碎发后的眼睛，此刻终于有了点湿意，混着汤里的热气，悄悄漫了开来。
凌婕看着两个17岁的孩子，忽然想起去年春节，姐姐还笑着说：“等扬扬和浩浩满十八，就带他们去拍张合照。”那时谁能想到，不过一年光景，竟会是这样的光景。她用力眨了眨眼，把涌上的泪意逼回去，夹起最后一个饺子，咬下去时，尝到的全是涩味。
“吃完早点睡，”凌婕放下筷子，站起身收拾碗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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