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号古巷尽头的破屋里，又传出了熟悉的打斗声。
“程简行你他妈有病吧，老子招你惹你了？”夏柏皊一个翻身从地上爬起来，用手背抹了下嘴角的血丝。
程简行站在那儿喘着粗气，衬衫扣子被扯飞了两颗，露出衣领下精瘦的锁骨。
他指着夏柏皊的鼻子骂：“你TM还有脸问，王叔摊子上的苹果是不是你拿的？”
“是那老东西先骂我的。”夏柏皊梗着脖子，撑着自己有理的气势，“他说我是没爹没娘的野种，我就拿他几个苹果怎么了？”
“怎么了？”程简行气极反笑，“你他妈知不知道这一片都是他的眼线？明天我去上工，他又得堵着我骂祖宗十八代。”
夏柏皊哼了一声，无趣地撇嘴：“那就打啊，打服了不就完了？”
这是他们之间永恒的悖论——在程简行看来能用道理解决的事，到了夏柏皊这儿统统变成了拳头的问题。
程简行有时候真的会想，他两年前折返回去找这小孩的那一刻，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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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雪夜，程简行刚从工地打工回来，就看见巷口缩着个黑影。
他走近了才看清是个半大孩子，蹲在墙角冻得发抖，却狠狠瞪着过往的来人，像头被逼到绝路的小狼崽。
程简行当时心里“咯噔”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走过去——这破地方最不缺的就是可怜人，他自己都活不明白，哪来的闲心管别人。
可是走出去十米，他又折了回来。
“喂，”他踢了踢那孩子的鞋尖，“快冻死了知不知道？”
那个小孩抬起头，眼神凶狠：“关你屁事。”
程简行乐了：“哟，还挺横。”
他蹲下身，看见小孩又破又单薄的衣袖下露出冻得通红的手，心里那点不多的同情心又开始作祟。
“吃饭没？”他问。
小孩抿着嘴角，偏头看都不看他，但肚子很诚实地叫了一声。
程简行叹口气，认命似地站起身：“跟我来吧。”
他那时候才十六，自己住在父亲留下的老房子里，打着三份零工勉强糊口。
看着眼前这个比他还惨的小孩，莫名其妙就说出了那句让他后悔至今的话：
“以后叫我哥吧。”
夏柏皊——这名字还是程简行后来给他取的，本来叫夏凌，程简行嫌难听，翻了好几天字典才找出这个“皊”字，意思是洁白明亮。
“明亮个屁。”程简行现在想起来都想抽自己，“根本就是个黑心汤圆！”
夏柏皊来了之后，程简行的日子就更难了。
这小子仿佛天生自带惹事基因，今天打了东家的狗，明天偷了西家的鸡，后天又把来找茬的小混混揍得鼻青脸肿。
偏偏他还理直气壮：“他们先惹我的！”
程简行恨不得把他脑子撬开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人家骂你一句，你就要打断人家肋骨？”
“不然呢？”夏柏皊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难道坐下来和他讲道理？”
程简行：“……”
他有时候真心怀疑，这小子是不是故意气他。
就比如现在，两人为了一袋苹果吵得不可开交，最后也不知道谁先动的手，又从吵架升级成了斗殴。
狭窄到只有一个一米二的床和桌椅板凳的屋子里，两个半大少年扭打在一起，桌子翻了，椅子倒了，杯子里的水撒了一地。
程简行把夏柏皊按在墙上，夏柏皊屈起膝盖顶他肚子，两人同时闷哼一声，却谁都不肯先松手。
“你放开！”夏柏皊瞪着他，语气咬牙切齿。
程简行不甘示弱地冷笑：“你先松手！”
最后两人筋疲力尽地躺在一片狼藉中喘气，脸上都挂了彩。
“喂，”刚静下来的气氛中，夏柏皊突然开口，“你昨天为什么去相亲？”
程简行微微一愣，差点没跟上他跳跃的脑回路，“赵婶介绍的，不去不合适。”
“哦，”夏柏皊眸光微微一沉，声音冷了下来，“那你是要搬出去和她住？”
程简行简直莫名其妙，“相个亲而已，怎么就扯到搬出去了？”
夏柏皊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程简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这两天老是惹事，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吧？”
闻言，夏柏皊猛地坐起来，像在匆匆忙忙中拙劣地想要掩饰什么，眼神凶狠得像要杀人，“是又怎么样？你要滚就赶紧滚，别在这假惺惺地管我！”
程简行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忽然什么气都没有了。
他叹了一口气，伸手揉了揉小孩扎手的短发：“你傻不傻？我要是想走，两年前就不会折回来找你了。”
夏柏皊愣在那里，像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那双总是充满戾气的眼睛微微睁大，竟然显出几分符合年龄的稚气来。
但下一秒他就拍开了程简行的手，恶声恶气地说，“少碰我头！”
程简行忍不住笑出声。
他看着小孩发红的耳尖，心想这祖宗虽然能惹事，但好歹是他捡回来的。
就算天天打架，也好过一个人挨冻受饿。
“起来，”他踢了踢夏柏皊的小腿，“收拾屋子，然后去买苹果还给王叔。”
夏柏皊不情不愿地爬起来，嘴里还嘟囔，“凭什么要还……”
“凭我是你哥，”程简行瞪他，“再废话真揍你。”
夏柏皊轻哼一声，但到底没再顶嘴。
窗外夕阳西下，将两个少年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们在一片狼藉中收拾着，偶尔还会为谁该捡哪片碎片再吵上两句，然后继续手上的动作。
yoho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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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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