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胡宇聒噪是一阵一阵的，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食堂，消停了好一阵子之后，骆胡宇忽然在寂静中哟了一声，说：“来找你的吧。”
王趣站在靠近宿舍的那一头，微微抬手示意。
裴重苍对骆胡宇说：“你先回吧。”
骆胡宇反而凑上前来点，说：“万一他打你怎么办，我是你跟班，得保护你啊。”
裴重苍把他推开，嫌弃地说：“你连我都打不过，还保护我，滚滚滚。”
骆胡宇摊手，“行吧，那我先走了，男孩子独自在外要保护好自己。”
裴重苍撇下他往王趣走去，两人表情凝重地面对着面，沉默了好一会儿，裴重苍才说：“失败了？”
“行不通。”王趣答得很快，他看见裴重苍一贯淡定的脸上出现了类似挫败的神色，依旧不疾不徐说道，“我实在没想到你能捅出这么大篓子来，这已经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了，你知道的，我只不过是个普通人。”
裴重苍已经注意到，学校里安静得有些异常，连往日里叫得最欢的蝉和蝈蝈都歇了。心中戒备的同时，裴重苍仍努力保持面上的淡定，回道：“所以呢？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王趣露出微笑，推推反光的眼镜，说道：“我当然是跟我的雇主来的。没办法，你给不出他能给的价格，我说过了，我只是个普通人。”
裴重苍点头，“帅你一脸血”被人称为“赏金打手”不是没有道理的。但是——
“你游戏里都打不过我，现在是想当面碰一碰？”
王趣笑容不减，道：“你不想跟我真刀真枪地试试吗？我反正一直不服你，凭啥你是票选牛榜第一，你根本没啥特别的。”
裴重苍差点就忍不住笑出声来，说他生活中平平无奇可以，但要拼游戏，那可就有说头了。他吾皇万岁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是胜率百分百、且各个方面都强得很均匀罢了，就好比学习，他虽然不是单科状元，但综合起来总分就是比任何一个单科状元都要高。
“你不会是为了给我讲笑话来的吧？”
王趣两指夹出一个U盘来，说道：“关于你同班同学柏彩蝶的事，不想看看吗？”
裴重苍皱眉，柏彩蝶关他什么事。
王趣似乎知道他心中疑惑，补充解释道：“你们寝室那小胖子马恪不是暗恋她吗，还专门跑去人家店里帮忙，你就不想晓得他心上人现在在哪儿？”
裴重苍仍旧没什么兴趣，这种事如果他想知道，根本不用通过王趣，王趣再能耐，还能比明府还手眼通天？
王趣收起U盘，转而拿出手机，翻出手机相册来，滑到其中一张，把屏幕转向裴重苍，说道：“就算是这样，你也不想知道吗？”
照片上，柏彩蝶被人蒙了眼封了嘴，头发凌乱，衣着不整。她似乎身处一个很暗的地方，唯一的光源就是拍照时的闪光灯，她的身后隐约露出几个待遇相似的女孩的身形。
裴重苍蹙眉。
“如果你不信这是她的话，这儿有视频。”王趣说着滑到下一张，下一张便是视频，王趣在屏幕中间轻轻一点，一阵巨大的嘈杂声从手机喇叭中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呜呜呜——”有女孩哭的声音。
“这儿是哪儿啊，我要出去！放我出去！”有人小声呼喊。
“好黑啊，我怕——”有人已经泣不成声。
“安静！”棍子敲击金属的声音。
一根瘦削的手指再次在屏幕上轻轻一点，随即手机被收起，取而代之的是王趣轻笑的脸，他把手机揣好，自信问道：“怎么样，现在感兴趣了吗？”
画面中心的人裴重苍仔细辨别过了，的确是柏彩蝶。但与背景音不同，柏彩蝶虽然偶有战栗，却几乎没有发出呜咽声。视频中不下五个和她一样被绑起来的人，她却不与任何一个抱团，只默默握紧无助的双手，把身子蜷成一团，尽力保持着最大限度的防备姿态。
裴重苍只知道柏彩蝶是孤僻又有些高傲的，也知道她身世比自己凄苦得多，却从不知她竟是如此坚忍的人，远超一般同龄人。
也是，若不够坚忍，又怎么能容忍后妈般的亲妈剥削压迫那么多年。
不用裴重苍回答，王趣都知道，他成功了。于是他对裴重苍说道：“动心的话就跟我走吧，哥保证你今晚安安全全毫发无伤——”
“你是什么人？”
殷樱的到来打破了王趣可以兵不血刃就达成目的的痴心妄想，王趣上下打量着殷樱，不由得点了点头，说：“有几分姿色，不过没什么战斗力，劝你不要不自量力。我是打女人的。”
“哎，臭小子，你对比你年长的女性都是这么说话的吗？客气点。”
王趣的雇主终于从阴影中缓缓走出，毫无意外，是喻卿。
王趣耸了下肩，头也没回，背对着喻卿说：“我只对给我报酬的人客气。”
裴重苍心道，我看你对喻卿也没多客气吧。眼见喻卿还轻松地朝自己抬手打了个招呼，说：“好久不见啊小裴，听说这些日子学得很不错嘛，进步很大，可喜可贺。”
看来喻净还是管不住他哥的，裴重苍这么想着，便朝殷樱走去，站在了殷樱身后，顺便对她说了句鼓励的话：“加油，我相信你能行。”
殷樱也不知是该为裴重苍信任自己而高兴，还是该为自己一个打手也没带而难受。
“立即支援！”吴充下令。
把初洄包成粽子的四个黑衣人立刻返回战场，齐刷刷出现在殷樱四周，其中一个正正好好挡在殷樱前方，这让殷樱获得了不少安全感。
喻卿仍悠闲地将手插在裤兜里，微笑道：“你们明府不会以为环人就是一群可以随意拿捏的文官吧。”
话音刚落，喻卿的身侧、寝室楼门口逐渐走出几个学生来，与此同时，通向澡堂和另外几栋寝室楼的楼梯也陆续上来不少高一高二的学生。有的面无表情，有的说说笑笑，原本寂静的空间瞬间变得热闹生气起来。
这些面孔中，有裴重苍熟悉的，也有裴重苍不熟悉的。最令裴重苍震惊的，还属马恪。
马恪竟然也中了招，被人偷天换日用仿真人代替了真人，而他竟然没有发现！
“为什么没人拦啊！”殷樱大惊，耳机里传来吴充无可奈何的喟叹：“这里面不全是仿真人，有不知情的学生，连白翳可都不敢轻易动他们。”
裴重苍眉头皱得死紧，他听不见殷樱耳机里的声音，他只听到殷樱无人回应的惊呼，忍不住问道：“你们不是排查过学校吗？哪些是仿真人都排查不出来吗？”
“这要怎么查，他们连血都是一样的！行为习惯也完全继承了。”
“仿真人一摸就不一样啊，体温低成那样，就不可能是人。”
“你当这白娘子传呢，模拟体温很容易的好不好！我只是没想到他们更新换代这么快，这么快就解决了这个问题，之前只是不稳定。”
裴重苍心下思忖，那章俨又是怎么一眼看出来不一样的呢？看来执行组还是不一样。
仿真人携真人步步逼近，有人好奇地向他们投过眼神，有人指指点点，有人还拿出手机来拍照，但等他们走过，裴重苍看见，那人拿起的手机甚至连锁都没解。
“怎么样，放弃吧。”喻卿带着胸有成竹的笑容，就差上前来接裴重苍走了。
殷樱回头看了眼被树和建筑挡得死死的校门口，不知道白翳可那里怎么样了。环人尚且拿出这般阵仗，遑论其他，白翳可一个人看来是顶不住的。
“你——卧槽——”殷樱刚张嘴，就被闪现到眼前的人吓了个大跳，差点把裴重苍一屁股挤到栏杆外，造成意外伤害。
“呼——好快啊。”彭铣站在距离殷樱十厘米处，表情兴奋，“不过这位妹妹，你思想有点杂啊。”
“死开！”冯僮立马甩开他的手，读心什么的最烦了！
彭铣笑笑，说：“翻脸不认人呢，买花儿的时候态度多好。”
“死开。”冯僮的表情凶恶得像下一秒就要把彭铣踹进门里，而门的出口是猪圈粪池。
“彭铣？你们俩来干嘛？是壹叫你们来的吗？！”殷樱的确是有些惊喜的，虽然她不知道一个读心的一个开门的能帮上什么忙，但自己人多点总是好的。
“来帮你们啊。”彭铣推推眼镜说。
“送他来的，我先走，拜。”冯僮秒开门进门，人就这样不见了。她的出现和消失都很快，快到除了紧紧关注这边的人外，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她。
裴重苍惊呆了，原来冯僮可以开门这么快的吗，那上次为啥神神叨叨比划那么久，搞得神神秘秘还很有仪式感似的。
殷樱还指望着冯僮能带裴重苍走呢，结果才说上一句话人就没了，随即嫌弃地看向彭铣，说：“你不会其实是来观战的吧，顺便帮我们测实时心率？”
彭铣笑，说：“怎么还小瞧人呢，我当然是来帮你们排除万难的啊。”
说着取下了从来没在人前取下过的眼镜，眯着眼从左到右扫视一番，嘴里念念有词道：“嗯仿真人占了五分之三，那边儿那个戴眼镜背书包的男的是真人，那边儿短头发戴眼镜矮矮的女生是真人，那边儿那个满脸麻子的男的是真人......”
殷樱惊了，“你还有这个功能啊！”顺便替耳机里的人传话，“吴冲冲说，你眼镜果然是拿来镇压某种能力的吧！”
彭铣顾不上回头，比了个“嘘”的手势，晃晃手里的眼镜小声道：“其实不是，眼镜是放大功能，他能帮我判断对手的能力高低。取了眼镜，人在我眼睛里就是一团模糊物体，但用来分辨真人和仿真人，再合适不过了。”
“好神奇啊。”殷樱赞叹，她再也不说彭铣没用了！
监控视频的那一头，吴充的表情却没有一点松动，反而越发地严肃起来。自始至终，彭铣和冯僮都没有回答殷樱开始的问题，是壹叫他们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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