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淅淅沥沥,从黑夜下到白天,室内开了暖气,空气中隐隐浮动着潮意。
光线透过窗帘,昭示着时间已经不早。
易南雪趴在枕头上,睫毛扑扇扑扇,好一会儿才意识归位。昨晚疯狂的一夜涌入脑海,身上很沉,她懒得动,只缓慢转动眼珠。
旁边的枕头微微塌陷,床铺空着,凌乱的房间已经被打扫整洁,满地衣物不知道被收去哪里。
她没衣服穿,心安理得赖在床上,反正待会儿江叙会主动来找她。
这方想罢,房门便被悄声推开,来人压着动静走近床铺,弯下腰查看。
“如果不是这次你做了准备,我都要分不清今夕何夕。”易南雪斜斜看他,冷不丁出声。
雨夜,初秋,和他们的第一次一样。
江叙讶然:“你醒了。”他拉高被子掩住她的肩头,脸上浮起不自然神色,“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又来了。
纵情过后就一副懊恼悔恨的样子,但不改。
易南雪撑手坐起来,薄被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堆积到腰间,她就那样大喇喇地将身体呈在他面前,斑驳痕迹好比无声的质问,她什么都还没说,江叙就乱了阵脚。
睫毛飞快抖动,像风里翻飞的合欢花,红晕潮水般从脖颈漫向脸庞。他转开眼睛,手忙脚乱去捡被子想遮住她的身体,却被一把压下。
“江叙,好好看看你的杰作。要是我这两天有通告,你就完蛋了!”
江叙压着唇角,老实又乖巧地说一句:“对不起。”
易南雪又心软又恼火,瞪他:“我发现你好像有点那什么倾向。”她点点自己手腕上细长的一条红痕,“这是你用领带绑出来的。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这种癖.好?是一直压抑着,还是后来才形成的?”
江叙垂着眼睛,根本不敢看她:“偶尔会想这样。”
“什么样的诱因?”
“占有欲强烈的时候。我希望你只属于我,听我的话,被我掌控。”
“……”易南雪瞠目。
“仅限于床上。”江叙像是担心她不相信,无措地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捏,“平时我不会干涉你。”
易南雪并不怀疑,江叙除了吃醋的时候态度强硬一点,向来很尊重她的意愿。
“那你昨晚是因为明一程?”
江叙大概很不喜欢听到这个名字,眉心皱了一下,“嗯”一声,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小心着凉。”
易南雪身体下滑缩进被子里,只露了个脑袋在外面:“我想不通你为什么那么在意他。”
“因为他和你青梅竹马,比我早认识你十年。”
“青梅竹马?算不上吧,我们只在初三那一年有过交集,后来十年都没怎么见过面。”
“他是个很适合结婚的男人。”
“客观上是。但这是他女朋友或者未婚妻该考虑的事,我都没想过。”易南雪睨他,“倒是你,想这么多?”
江叙的眉梢压上沉沉阴霾:“因为许多个失眠的夜晚,我控制不住假想你和另一个男人走到一起,而他是明牌的情敌,让那个男人具象化。”
易南雪心里泛酸:“我根本没有想象过和他的可能,在他表明心意以前,我就已经喜欢你。”她伸出手勾住他的手指,晃了晃,“江叙,因为你,我无法再爱上别人了,知不知道?”
“……”江叙眸光晃颤,一瞬不瞬看着她,像是在美梦中反复清醒与沉溺。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的纸条我看到了。”
“是偏爱!”易南雪捧住他的脸,抵上他的额头,“你想要‘偏爱’,我给你,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
“瑞喆告诉你的?”
“在别墅给何驰庆生那回,他临走前把纸条留给我了。”易南雪分开距离,含情脉脉看向他,脸蓦地一垮,“你什么表情?”
江叙脸上的情绪五花八门,有惊讶,有感动,还有赧然和难堪。
“嗯......”他语塞。
“我还以为你会感动得眼冒泪花,怎么,现在感觉羞耻了?”
“有一点。”
“你打算不认账?自从知道你的纸条内容,我可是一直在努力让你感受到我的偏爱,合着是自作多情?你怎么玩真心话游戏都不真诚,气死我了!”易南雪推开他的脸,一个打滚把自己卷起来。
江叙俯身和被抱住她,温声说:“没有不真诚,当时确实是那样的想法,只是和你在一起后,我变得贪心,什么都想要,想要你永远偏爱我,想要你永远陪着我,想要你占有我,想要你宠溺我......总之,你永远不要离开我,我就什么都有了。”
他收紧手臂,隔着发丝轻吻她的后颈:“南雪,谢谢你回到我身边。”
易南雪心软得一塌糊涂,又转回身,深深看他:“江叙,以后,我们不分开,直到离开这个世界。”
江叙的眼睛瞬间变红,他猛地低头吻住她,话语模糊而急切:“南雪,我爱你,我爱你......”
拖鞋掉落在地上,他一只手探进被子里,一只手熟练拉开抽屉,捻出一只薄片。
情正浓时,易南雪稍稍抽离,推推身上的人:“江叙,我好像听见门铃响了。”
话音落下,江叙口袋里的手机响起震动。
兴致被打断,他皱着眉取出手机,看见来电显示,眼神变得飘忽。他转过屏幕对向她:“我妈。”
易南雪猛吸一口气,裹住被子手脚并用就想爬走,被江叙一把按住:“你要去哪里?”
“你妈妈来了,我得找个地方躲躲!”
“为什么要躲?她知道并且支持我们恋爱。”
“这不是支持与反对的问题,你知道咱俩在做什么吗?你知道咱俩现在什么样子吗?见长辈好歹要得体一点吧!”易南雪拉起被子盖住自己下半张脸,“你先接电话。”
她保持安静,江叙清了清嗓音,按下接听:“妈。”
“江叙,你在家吗?”
江叙看易南雪一眼,迟疑“嗯”一声。
“我刚好路过你的小区,来看看你,你给妈妈开下门。”
“好,稍等。”
他按下挂断,易南雪一个打挺坐起身,把他周身扫一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你赶紧去洗把冷水脸,我给你找一套能遮的衣服换上!”
她下达完指示,两人分头行动,江叙去卫生间洗脸,她溜下床,打开衣柜,随意扯了一件江叙的T恤给自己套上,然后挨着一件一件扒拉出最长的上衣和最宽松的裤子。
江叙洗完脸出来,她火急火燎地帮他扯下原本的衣服裤子,又套上她选的衣服,间隙江叙的视线好几回落向她光.裸的双腿。
易南雪气不打一处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有的没的?”
江叙无辜:“你光着腿,我担心会冷。”
易南雪哑然,跳上床钻进被子里:“你赶快出去,事关我的名誉,一定不能露馅,不然我唯你是问!”
江叙郑重点点头,将身上衣服整理整齐,低头看一眼,轻舒一口气,转身出门。
门打开,江兰芝百无聊赖放下手机,不满抱怨:“你在做什么呢,这么慢。”
江叙额发还湿着,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刚才在卫生间。”
他迎她进门,拉开鞋柜给她找拖鞋,突然“咚”地一声响,重重关上了柜门,动静把江兰芝惊了一跳:“怎么了?”
“没怎么。”
他不小心打开了放有易南雪鞋子的那一格。
江兰芝换了拖鞋,放下包,在客厅沙发上坐下。
“还没吃午饭?快两点了。”她往厨房偏一下脸,那里面的炉灶上还在煮着什么。
江叙给她沏了一杯茶,在她对面落座:“周末补觉,起晚了。”
“是嘛。有我的份吗?”
江叙顿了顿,点头:“当然。”
“我吃过了。”江兰芝笑笑,捧着茶杯浅啜一口,眼睛落在他身上,“天气冷了,你怎么还穿夏天的衣服,小心感冒。”
江叙看自己一眼,易南雪慌乱中什么能遮挑的什么,没考虑季节和温度。
“室内不冷,我待会儿换一下。”
江兰芝点点头,沉吟一声,又说:“我明天要飞去加拿大。”
江叙脸色淡下来。
“我知道你不喜欢小昱,但他和唐令安不一样,他是我怀胎十月、血脉相融的孩子,这是无法割断的,出于责任和本能,他遇到困难,我不能置之不管。”
江叙错了错手指,他不在乎唐昱,但在乎江兰芝,问道:“他遇到什么困难?”
“和人起冲突,打架住院了。”
江叙动了动唇,欲言又止。
“你想说我把他养歪了?确实,以前他年纪小,又有心脏病,我总是顺着他、惯着他,没想到他越来越无法无天。”江兰芝叹了口气,说,“他现在已经成年,真做了超出底线的事,监狱就是他的归宿,我不会再管他。”
江叙不好多说,给她将茶杯添满。
“我坐一坐就走了。”她意味深长地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江叙动作微顿,压住脸上情绪,将添满的茶杯放到她面前,如常说:“你随时可以来。”
“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生活,跟长辈在一块儿会有压力,我懂。今天我是临时起意来看看你,以后肯定提前打电话问方不方便。”
江叙抿起唇,眼神询问。
江兰芝朝阳台扬扬下巴。
那儿晾着两套衣服,一套男装一套女装,女装除了外衣外裤,还有内衣内裤。
江叙闭了闭眼,失策了。
“你能不能当作不知道?”
“行啊。”江兰芝爽朗答应,“但你得给易小姐传达清楚,我是很喜欢她的,别让她怕我。”
“她没有怕你,她知道。”
又闲聊片刻,江兰芝喝完了茶准备走人,江叙送到门口,被她拦下:“送到这儿就可以了,司机助理都在楼下等我。”
“那你慢走。”
江兰芝温柔笑开,摆摆手道别:“也麻烦你向易小姐传达我的感谢,她的出现,让我儿子看起来很幸福。”
“......”
卧室门打开,易南雪正靠在床头玩手机,被吓了一跳,偏头望了望,用气声问:“你妈妈呢?”
江叙在床边坐下:“她只是路过来看看我,已经离开了。”
易南雪松了口气:“她没看出什么不对劲吧?”
“......”江叙低下头,擦了一下鼻尖,“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易南雪彻底松懈下来,软趴趴地摊在床上,歪头看他,“江叙,有没有饭吃?我好饿啊。”
“我做了饭,还有个汤,再煲十分钟就好了。”
“哦,那再等等也行......”她不经意一偏头,瞥到了床头柜上的一只蓝色小薄片。
那会儿江叙停下来撕包装,她趁休息的间隙听到了门铃声。
她看一看那小薄片,又看一看江叙,眨巴眨巴眼睛说:“都撕开了,好浪费哦。”
江叙当然也看到了,闻言直接伸手去拿。
易南雪眼皮一跳:“不是说汤还有十分钟就好了?万一我们忘了时间,锅烧干怎么办?”身体陡然腾空,她低呼一声,抱住江叙的脖子,“你做什么?”
“去厨房。”
......
下午五点,易南雪和江叙拎了鼓鼓囊囊几大袋东西回到她的租屋。
这些东西一部分是她和江叙去超市买的饮料水果,另一部分是去何驰店里打劫的半成品,大多只要简单处理就能上餐桌。
到了家,两人分工合作准备待客。
六点半,房门被敲响,易南雪擦擦手跑去开门,许铭佑和苏梦清并排推着婴儿车,一家三口整整齐齐等在门口。
易南雪把他们三个看一看,忍俊不禁:“你们好像穿得很正式?”
他们夫妻俩一直自己开酒吧,穿衣风格向来松松垮垮、花里胡哨,但今天都换了正装衬衫加长裤,外搭纯色风衣,不知道的还以为刚从公司下班。
许铭佑往她身后看看,没见到江叙人,挤眉弄眼地说:“人家是大老板,我们穿得不得体,给你丢脸怎么办?”
易南雪帮忙把婴儿车推进来:“什么丢脸不丢脸,我选的男朋友肯定不会轻视我的家人。况且江叙只比我们大一岁,又不是严肃古板的性格,你们别紧张。”
两人进了门,自来熟地换拖鞋,苏梦清边脱外套边问:“江总人呢?”
“在这里。”
抢在易南雪回答前,厨房里传来清越男声,江叙走出来,微笑着打招呼:“铭佑,梦清,你们好,我是江叙。”
他穿着宽松的白色卫衣和黑色卫裤,袖子卷至小臂,手上还沾着水渍,最抢眼的是他身上那条围裙,图案是一条蹲坐的狗,后面是它的虚影,垂着两条长长的哈喇子,看着很馋嘴,这是易南雪的搞怪品味,穿在他身上有点滑稽,进而显得非常没架子。
许铭佑拿不准怎么称呼,磕磕巴巴:“江......江......”
苏梦清悄悄扯了他一下,大方回应:“江叙你好,我是苏梦清。”
老婆发话了,许铭佑赶紧跟上,咧出个笑:“你好你好,我是许铭佑。”
江叙朝身后指指:“厨房里还有菜,我去看一下,你们先坐一会儿。”
“请便请便。”
江叙离开,夫妻俩绷着的呼吸松开,许铭佑解了颗扣子抱么么出来,压低声音说:“他还会下厨呢?”
易南雪臭屁地挑了下眉:“居家型。”
“居家型富二代让你碰上了,捡到宝了呀。”
易南雪回嘴:“御姐型学霸让你碰上了,捡到宝了呀。”
许铭佑个厚脸皮的,不仅没觉得她阴阳怪气,还说到他心坎上了,美滋滋地嘿嘿傻笑。
苏梦清无奈:“你俩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易南嘁了许铭佑一声,对苏梦清说:“你们先坐会儿,就跟平时一样,别客气。我去厨房帮忙,七点左右就能开饭。”
摆好水果饮料,安置好客人,易南雪回了厨房,江叙站在灶台前专心掌勺,没察觉她进来。
她戳戳他的腰:“我表弟他们有点紧张,但夸你呢,说我捡到宝了。”
江叙怏怏看向她,吐了口气,摊开手掌:“我也紧张。”
他的掌心被掐出了三个指甲印。
易南雪给他揉了揉,纳闷问:“你紧张什么?”
“我担心他们觉得你跟我在一起会受委屈。”
“嗯......你的顾虑不无道理。”
江叙皱眉:“南雪,我会极尽所能,不再让那样的事发生。”
“我知道。”易南雪弯眼笑,“别担心,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我的腰板挺得可直了!”
七点准时开饭,一开始餐桌上的氛围紧绷,易南雪跟鲶鱼似的来回周旋于三条沙丁鱼之间,活跃气氛,挑起话题。
酒过三巡,那点僵硬便被酒精软化了,江叙虽然不是多么活泼外向的性格,但毕竟常年混迹于生意场,应酬交际是家常便饭,外加几人年纪相近,没什么代沟,自然而然就聊到一块去。
一餐饭吃到九点多,易南雪和许铭佑、苏梦清都喝得醉醺醺,只有江叙因为之前伤了胃象征性喝了一点,尚是清醒状态。
当然,还有不到饮酒年纪的么么。
比起许多家长头疼的孩子吃饭问题,么么实在省心,爱吃且能吃,只要大人吃饭的时候给她盛一点辅食,她就能自己哼哧哼哧吃个干净。
但现在,给她盛过辅食的爸爸妈妈和姑姑一个个垂着脑袋不省人事,她握着勺子,一脸茫然,和唯一清醒的帅叔叔大眼瞪小眼。
江叙被她可爱的表情逗笑,抽了张纸巾擦掉她嘴边的食物残渣,轻声问:“还需要吗?”
么么不加犹豫:“要!”
一岁龄的孩子和成年人吃的食物不同,江叙和易南雪准备晚饭的时候特意给么么蒸了南瓜和鳕鱼,打成便于消化的泥状。
江叙去厨房盛了一些过来,放到么么专用的小餐桌上。
他看着她吃了一会儿,忽然心痒难耐,小声问:“我喂你好不好?”
么么吃得正香,她不理解,但把勺子递了过去。
三个酒鬼撑着脑袋打盹,苏梦清率先醒过来,看见这般情景,搡了搡身边的许铭佑;许铭佑迷迷糊糊一看,眼睛立马瞪直了,伸长腿撞了撞对面的易南雪;易南雪睁开眼睛,愣了愣,摸出手机悄悄咔嚓一张。
十点收尾,将一家三口送出门,易南雪晃荡回客厅,直挺挺倒进沙发里,埋头就睡。这顿饭,就数作为粘合剂的她喝得最多,早困得分不开眼皮。
江叙收拾完残局,任劳任怨把人扛进卫生间洗漱干净,又扛去卧室床上,盖好被,关上灯,安安稳稳抱进怀里。
“明天周一,你要上班。”易南雪抵着他的胸膛,迷迷糊糊说话。
“好不想上班。”
“你也会不想上班?”
“嗯,如果可以,我想一直和你待在家里。”
“不可以哟,我明天还有别的安排。”
“什么安排?”
“我要去健身房泡一整天,今天吃吃喝喝太没节制了。”易南雪嘿嘿笑出声,“我已经接到第一份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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