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空气如同锉刀刮过明谦的喉咙，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沫和肺叶灼伤的痛楚。
他被初代体·改粗暴地扛在肩上，断臂处随着每一次颠簸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那诡异的麻痒增生感也因此变得更加清晰、更加令人不安。
暗鎏金的右眸视野模糊，数据流断断续续，勉强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环境扫描和威胁预警。
初代体·改的状态同样糟糕。
强行带着一个重伤员连续进行短距空间闪烁，对他而言也是巨大的负担。
他那双不对称的眼睛疯狂闪烁，金色的那只充满了被追猎的恐惧和本能暴躁，银灰色的那只则不断计算着最优路径和能量消耗。
疗养院复杂的地形和不断崩塌的结构成了他们暂时的庇护所，但也极大地限制了移动速度。
身后，那个银眸清理员的压迫感如影随形。
他并不急于立刻擒获，反而像是最有耐心的猎手，不紧不慢地缀着，每一次空间跳跃都精准地缩短着距离，那银白色的电子眼仿佛能穿透层层墙壁，将他们牢牢锁定。一种猫捉老鼠般的、冰冷的戏谑感弥漫在空气中。
「左转……第三通道……废弃通风井……」明谦用残存的意识，通过那无形的连接，向初代体·改传递着基于右眼扫描出的路径。
他的声音在意识层面都显得虚弱不堪。
初代体·改毫不犹豫地执行，猛地撞开一扇锈蚀的铁门，冲入一条布满蛛网和灰尘的狭窄通道。
身后，银眸清理员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通道入口，没有丝毫停顿，再次闪烁逼近！
这样下去不行！迟早会被耗死！
必须反击！必须制造一个机会！
明谦的视线落在了自己那不断蠕动的断臂创口上。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如同毒藤般缠绕上他濒临崩溃的意识。
既然这新生的力量如此渴望“表达”，如此不稳定…
那就让它彻底爆发！
「停下！」他猛地向初代体·改传递指令。
初代体·改猛地刹住脚步，不解地回头，金色独眼中充满惊疑。
「把我……放下……面对他！」明谦的意识指令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初代体·改迟疑了一瞬，但底层协议强制他服从。
他将明谦放下，让其背靠冰冷的墙壁，自己则挡在前方，身体低伏，发出威胁性的低吼，那双不对称的眼睛死死盯住通道尽头再次出现的银眸清理员。
银眸清理员停下脚步，银白色的电子眼扫过摆出防御姿态的初代体·改，最后落在倚墙而坐、气息奄奄的明谦身上。他似乎有些好奇对方为何不再逃跑。
“放弃无谓的抵抗。”冰冷的电子音在通道内回荡，“你的变异具有研究价值，但不足以构成威胁。”
明谦没有回答。他闭上眼睛，全部的意识沉入体内，不再去压制那断臂处的诡异增生，反而……引导着腺体内那沸腾冲突的全新信息素，连同那从“黑匣”中掠夺来的、关于能量压缩和空间不稳定性的残缺知识，疯狂地灌入那正在蠕动的创口！
「警告！能量过载！未知组织生长失控！风险：载体解体率91%！」脑内的警报疯狂尖鸣！
无视！全部无视！
痛苦达到了顶点！仿佛整个右肩乃至半边身体都要被那狂暴增长的力量撑爆！暗银与淡金色的肉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增殖、纠缠、硬化！
它们不再试图模拟手臂的形状，而是扭曲、变形，最终凝聚成一种极其不稳定、不断在虚实之间闪烁的、仿佛由纯粹空间裂缝和混乱能量构成的……畸形肢体！
其末端并非手掌，而是不断崩解又重组的、锐利危险的能量尖刺！
“呃啊啊啊——！！！”明谦终于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嘶吼，额头上青筋暴起，暗鎏金的右眸光芒暴涨，几乎要滴出血来！
这突如其来的、远超预估的变异，让通道那头的银眸清理员也微微顿了一下，银白色电子眼中的数据流速度明显加快，似乎在重新评估。
就是现在！
明谦用尽最后一丝意志，操控着那条完全由痛苦和混乱能量构成的、极不稳定的畸形“手臂”，对准银眸清理员前方的空间，猛地挥出！
没有声音。
只有一种极致的、空间被强行揉碎、撕裂的扭曲感！
以银眸清理员为中心，方圆数米内的空间结构瞬间变得如同被打碎的镜子！无数细小的、黑色的空间裂缝凭空出现，疯狂地切割、吞噬着范围内的一切！光线扭曲，声音湮灭，连时间感都变得错乱！
这不是攻击，而是……制造一片绝对混乱的空域！
银眸清理员的身影瞬间被那无数空间裂缝吞没！他银白色的电子眼中数据流疯狂闪烁，显然在极力计算和稳定周围的空间参数，但这片区域的混乱程度远超常规，即便是他也出现了短暂的停滞和被动防御！
“走！！！”明谦的意识吼声在初代体·改脑中炸响！
初代体·改没有丝毫犹豫，金色独眼中闪过一丝骇然，猛地转身再次扛起几乎虚脱昏迷的明谦，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冲向通道另一端的出口！他甚至不敢再进行空间闪烁，生怕被身后那片恐怖的空间混乱区域卷入！
就在他们即将冲出通道口的刹那——
噗嗤！
一声轻微却令人心悸的声响。
一道极其细微的、几乎透明的空间刃，如同毒蛇般从那片混乱空域中刁钻地射出，瞬间追上了初代体·改，从他后背心口位置一穿而过！
初代体·改的身体猛地一僵，冲锋的势头戛然而止。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前透出的一截透明刃尖，那刃尖上还萦绕着令人心悸的空间波动。金色的独眼迅速黯淡下去，银灰色的义眼也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直挺挺地向前扑倒，连同肩上的明谦一起重重摔在地上。
通道尽头，那片混乱的空间缓缓平复。银眸清理员的身影重新浮现。他制服的衣角有细微的破损，银白色的电子眼依旧冰冷，但其中数据流的闪烁频率似乎比之前更快了一些。
他看了一眼倒地不起、胸口贯穿伤致命的初代体·改，然后将目光投向被摔在一旁、因反噬和重伤彻底陷入半昏迷状态的明谦。
“惊人的潜力，可惜……无法控制。”他冰冷的电子音里听不出丝毫波澜，迈步向前，准备进行最终的回收。
然而，就在他的脚踏入初代体·改流淌出的鲜血范围的瞬间——
异变再生！
初代体·改那银灰色的义眼猛地又亮了起来！但不再是数据流，而是一种极其妖异的、深紫色的光芒！他胸口那致命的贯穿伤处，血液并未大量涌出，反而变得粘稠、发黑，并且迅速气化，散发出浓郁到令人作呕的、混合着铁锈玫瑰和某种**花香的信息素！
这信息素……是然顾的！是那件染血衬衫中提取的、高度浓缩的“终极痛苦印记”的一部分！竟然被初代体·改在最后时刻，以自身核心处理器为代价，强行激发了出来！
深紫色的信息素如同有生命的毒雾，瞬间笼罩了银眸清理员！
这并非物理攻击，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层面和精神体的污染！
银眸清理员那万年不变的冰冷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他银白色的电子眼中数据流疯狂乱码，身体猛地一震，竟然后退了半步！那高度秩序化的电子意识，似乎也无法完全免疫这种源自极致痛苦和疯狂的、纯粹的精神污染！
“警报！未知高维精神污染！防火墙效率下降17%！建议立刻脱离！”冰冷的电子音第一次带上了急促的意味！
就是这片刻的迟滞和污染干扰！
地上，本该昏迷的明谦，那暗鎏金的右眸猛地睁开！里面不再是数据流，而是一种纯粹的、野兽般的求生欲和疯狂！
他完好的左手，如同闪电般探出，不是攻击清理员，而是狠狠插入了初代体·改那亮着妖异紫光的银灰色义眼之中！猛地掏出了里面那颗已经破裂、却依旧散发着紫芒和浓郁信息素的核心！
然后，他用尽最后的力量，将这团蕴含着然顾最终疯狂的核心，连同自己那条不稳定到极点的、畸形的能量手臂，一起……狠狠按向了自己仍在疯狂蠕动的断臂创口！
他要……吞噬！吞噬这最后的力量，完成那未尽的……融合！
“不！”银眸清理员发出了一声近乎“人性化”的惊怒交加的电子音，试图阻止！
但太晚了！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足以撕裂灵魂的能量风暴，以明谦为中心猛地爆发开来！
暗银、淡金、深紫……三种截然不同却同样狂暴的能量光流疯狂交织、冲突、爆炸！将他彻底吞没！
整个通道剧烈震动，墙壁寸寸龟裂！
银眸清理员被这股可怕的能量冲击波狠狠掀飞出去，重重撞在远处的墙壁上！
光芒逐渐散去。
通道中央，只剩下一个巨大的焦坑。
初代体·改的尸体已在能量风暴中彻底气化。
焦坑边缘，明谦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的右臂……那畸形的能量肢体消失了。创口处不再蠕动，而是被一种暗紫色的、如同琉璃般半透明的、布满了金色和银色细微纹路的晶体所覆盖、封印。晶体内部，似乎有三种颜色的能量在缓慢流淌、对抗、融合。
他的暗鎏金右眸紧闭着，脸色苍白如雪，气息微弱到了极点。
但一种全新的、更加内敛却也更加危险的气息，正极其缓慢地从他体内弥漫开来。
银眸清理员从废墟中站起，电子眼闪烁不定地扫描着明谦的状态，尤其是那诡异的晶体右臂。
他沉默了许久。
最终，他没有再上前。
“……变异方向……无法预测……风险等级超过阈值……”他冰冷的电子音低声自语，似乎在向某个更高存在汇报，“……建议……暂时观察……”
他深深看了一眼昏迷的明谦，身影缓缓后退，融入阴影之中，最终彻底消失。
只留下满地狼藉，和那个在焦坑中沉睡的、右臂化为诡异晶体的男人。
雪，从通道顶部的裂缝落下，无声地覆盖着一切。
仿佛一场惨烈的盛宴刚刚结束。
而新的蜕变，已在最深沉的痛苦和疯狂中，悄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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