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沉浮于无边的黑暗与剧痛的碎片之间。
时间失去了意义,只剩下感官反馈的凌迟:右肩处不再是单纯的痛,而是被一种冰冷的、沉重的封印感取代,仿佛整条手臂被浇筑进了万年玄冰,寒意直透骨髓,却又奇异地压制了那失控的增生。
腺体依旧灼烫,但沸腾冲突的信息素似乎被那右臂的晶体强行锚定,形成了一种极其脆弱且痛苦的平衡。
明谦感觉自己像一艘被打得千疮百孔、即将沉没的破船,被一股暗流强行拖拽着,滑向未知的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感和冰冷触觉将他从混沌中拉扯出来。
他艰难地睁开眼。左眼视野模糊,只能辨认出昏暗的光线和粗糙的岩石顶壁。右眼……暗鎏金的光芒并未亮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仿佛蒙着阴影的暗紫色,视野中的一切都带着一种不祥的、缓慢流动的色晕,像是透过一块劣质的紫色水晶看世界。
他动了动唯一完好的左手,触碰到身下冰冷潮湿的地面。他似乎身处一个狭小的、天然形成的岩洞深处,洞口被一些乱石半掩着,微弱的天光(或许是雪地的反光)透进来,带来一丝寒意。
记忆碎片艰难拼凑:疗养院的毁灭,银眸清理员,初代体·改的死亡,自己那疯狂的自毁式融合……
他还活着。
但代价是什么?
他尝试坐起,浑身肌肉如同被碾过般剧痛,尤其是右肩那晶体封印处,每一次轻微的移动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带来一阵阵眩晕和恶心。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臂。
暗紫色的晶体如同活物般包裹着他的肩部断口,并向手臂残端延伸了约莫十公分,形成了一种粗糙的、非自然的晶化残肢。
晶体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如同电路板般的金色和银色纹路,这些纹路内部,三种颜色的能量(暗银的空间特质、淡金的初代体本源、深紫的然顾印记)如同被困住的毒蛇,缓缓流淌、彼此侵蚀,却又被晶体本身某种强大的力量强行束缚在一起,维持着一种极不稳定的共生状态。
这不再是手臂,更像是一个能量枢纽,一个痛苦熔炉,一个……**的封印。
他尝试调动一丝信息素,剧痛立刻加剧,右臂晶体内的能量流瞬间变得狂暴,仿佛随时会再次失控爆炸。他立刻停止尝试,冷汗浸透了残破的衣物。
他现在虚弱得如同婴儿,而且体内封印着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沙沙……
极其轻微的摩擦声从洞口方向传来。
明谦瞬间绷紧身体,仅存的左眼锐利地盯向
声音来源,左手下意识地摸向身边——没有任何武器,只有冰冷的石头。
一个矮小、佝偻的身影,小心翼翼地拨开洞口的乱石,钻了进来。那是一个看起来十分苍老的男人,穿着打满补丁、脏污不堪的旧式疗养院护工制服,脸上布满皱纹和冻疮,眼神浑浊,带着一种长期受惊后的麻木和警惕。他手里端着一个破旧的搪瓷杯,里面冒着微弱的热气。
老护工看到明谦醒了,似乎吓了一跳,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差点打翻手里的杯子。
“你……你醒了?”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
明谦没有放松警惕,暗紫色的右眼冷冷地审视着对方。没有信息素波动,只是个普通的、甚至有些孱弱的Beta老人。但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救了自己?
“这里是哪里?”明谦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说一个字喉咙都像被砂纸摩擦。
“后山……废弃的矿道……比较隐蔽……”老护工怯生生地回答,将搪瓷杯放在离明谦不远的地上,“喝点热水吧……你伤得很重……我没什么药,只有这个……”
明谦没有去碰那杯水。他的目光扫过老护工制服上模糊的疗养院标识,以及对方那布满老茧和冻疮的手。“为什么救我?”
老护工身体抖了一下,浑浊的眼睛低垂下去,不敢看明谦那诡异的紫色右眼。“我……我当时在仓库整理东西……听到爆炸……就看到你从天上掉下来……还有那个穿灰衣服的可怕的人……我……我害怕……就趁乱把你拖到这里来了……”
他的解释磕磕绊绊,充满了底层小人物面对巨大变故时的惊慌和自保本能,听起来不像说谎。
明谦沉默了片刻。或许只是巧合,一个被卷入的无辜者。但他现在的处境,不能信任任何偶然。
“疗养院怎么样了?”他换了个问题。
“没了……全没了……”老护工脸上露出恐惧和后怕的神情,“先是地下爆炸,然后天上掉下来东西……好多人都……都死了……剩下的也跑了……现在那里……跟鬼域一样……还有穿着奇怪衣服的人在外面转悠……像是在找什么……”
帝国的清理小队还在外围搜索。看来那个银眸清理员确实因为自己最后的疯狂变异而暂时放弃了 immediate(立即)回收,转而采取了观察和封锁的策略。
明谦的心沉了下去。他现在如同困兽,重伤濒死,体内力量失控,外面还有强敌环伺。
老护工似乎看出了明谦的困境,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你……你是不是惹了什么不得了的人?那些人看起来……不像警察,也不像军队……”
明谦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老护工被看得发毛,缩了缩脖子:“我……我不会说出去的……我明天一早就离开这里,回老家去……这地方太吓人了……”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这矿道很深,里面有些岔路,据说通到山另一边……但很多年没人走了,不知道还通不通……你要是能动……或许……”
他说完,似乎不敢再多待,匆匆起身,又钻出了岩洞,消失在乱石后。
矿道?通往山另一边?
明谦暗紫色的右眼微微闪动。这或许是一条生路,但以他现在的状态,穿越未知的、可能坍塌的废弃矿道,无异于自杀。
他必须尽快恢复一些行动力,至少……要能压制住右臂晶体内的能量暴动。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晶化残肢上。痛苦、混乱、却也是目前唯一的力量来源。
一个疯狂的念头再次浮现。
既然无法驱逐,那就……适应。甚至……利用。
他缓缓伸出左手,指尖颤抖着,轻轻触碰向那暗紫色的晶体表面。
嗡——!
一股尖锐的、混合了空间撕裂、精神污染和生物异变感的痛苦瞬间沿着指尖窜遍全身!比之前尝试调动信息素时更加剧烈!
但他强行忍耐着,没有缩回手。
暗紫色的右眼中,那缓慢流动的色晕开始加速。一种奇异的、并非视觉的感知能力,顺着触碰点蔓延开来。他“看”到了晶体内部那三种能量的流动轨迹,它们彼此的冲突点,以及……那将它们强行束缚在一起的、某种更底层的、冰冷的规则之力。
这规则之力,似乎来源于……那“黑匣”信标中蕴含的、关于能量约束的残缺知识,与他自身求生的意志,以及然顾印记中某种超越疯狂的“秩序”执念,共同作用的结果。
他开始尝试,不是去控制那些能量,而是去理解那束缚它们的规则。如同一个囚徒,不去妄想打破牢笼,而是去学习牢笼的结构,寻找其最薄弱之处,或者……学会在牢笼内移动。
过程缓慢而痛苦。每一次精神探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就会引动能量的反噬。
时间在黑暗中流逝。洞口的光线明暗交替了几次,意味着至少过去了一两天。
老护工没有再出现,或许真的已经离开。
明谦不吃不喝,全靠一股顽强的意志和对体内“炸弹”的专注支撑着。他的脸色更加苍白,嘴唇干裂,但暗紫色的右眼却逐渐变得更加……深邃。那不再是单纯的痛苦之色,而是多了一种洞悉能量流动的幽光。
他对右臂晶体的感知越来越清晰。他甚至能隐约感觉到,在那三种狂暴的能量之下,似乎还隐藏着第四种……极其微弱、却异常纯粹的……生命气息?像是某种沉睡的种子。
是初代体残留的生命本源?还是……别的什么?
他无暇深究。
这一天,当他再次将意识沉入晶体时,他发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能量流动的规律。在三种能量冲突达到某个临界点的瞬间,会有一个极其短暂的、规则之力出现波动的间隙。
这个间隙,或许……可以用来做点什么。
他集中全部精神,等待着。
来了!
就在能量冲突峰值过去的刹那,规则之力出现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松动!
明谦用尽最后的精神力,引导着一丝微弱到极致的、属于他自身本源(那被压制到几乎消失的苦山茶信息素)的力量,如同最纤细的银针,穿过那短暂的间隙,轻轻拨动了一下其中那股代表空间特质的暗银能量流!
嗡!
右臂晶体猛地一震!一股微弱却切实可控的空间扭曲力,以晶体为核心,扩散开来!
他身前的空气,出现了一道极其细微的、长约十公分、头发丝般的黑色空间裂缝!虽然只存在了不到半秒就湮灭了,但它确实被创造出来了!
成功了!
明谦脱力地瘫倒在地,大口喘息,浑身被冷汗湿透,但暗紫色的右眼中,却燃起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希望之火。
他无法动用强大的力量,但他开始能够微操这被封印的怪物肢体了!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步,但在这绝境中,却意味着生存的可能。
他看向洞口那微弱的光。
或许……那条废弃的矿道,可以试一试了。
他需要食物,需要水,需要更安全的地方来继续这危险的“驯服”过程。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弄清楚,那个“帝国”,那个“计划”,以及……他体内这越来越诡异的变异,究竟会将他带向何方。
休息。恢复体力。然后……出发。
黑暗的矿道深处,仿佛有无数的眼睛在暗中窥视。
而他的暗紫色右眼,也如同苏醒的野兽瞳孔,在昏暗中闪烁着冰冷而坚定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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