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这个下午，夏禹码完更新就到花园里除草干活了，日头渐斜，他出了一身的汗，心头的烦闷也随之消解大半，正准备回屋做饭，却听见花园门口有阵可疑的动静。
凑近一看，入户花坛下边蹲着两个影子，一人一猫，你一句我一句的，居然在对话。
那猫圆得出奇，肚腩拖地，而那人叉着腿半蹲着，姿态豪放，上衣往上耸了一截，背后露出一段不满一握的白腰，看着有些晃眼。
等人站起来一看，居然是阿姨们口口相传的宠物店一枝花——“小池”。
两人不作声地对看半晌，气氛眼看着逐渐焦灼起来。
“下午好。”夏禹拎着他沾着泥巴的家用小锄头，主动打破尴尬：“这是在……喂猫呢？”
乍一搭话，对方又是一惊，像是遇到了天敌的小动物，往后蹭地又撤一步，既不回答也不逃跑，就那么僵在原地，眼睛都不会眨了，脸上写着“如临大敌”四个明晃晃的大字。
夏禹有点纳闷，心想，这位属猫的不成，还挺记仇。
过了半个世纪，对面掉线的人终于努力连上了局域网，他动作轻微的点了一下头——幅度特别小，跟啄米粒的小鸡似的，还巨谨慎，只啄了那么一下。
“是我唐突了。”夏禹转身指指自己家，道：“我就住这里，才搬来不久。我们见过，你还记得吗？”
“啊？！……啊，啊！你说的是前几天停车那件事吧，记得记得。”
夏小池攥着口袋的手心不知为什么全是汗，脑子猛一短路，吓得差点当场劈叉——他一瞬间以为自己昨天晚上从猫变人的那一茬暴露了，还好他反应迅速，流着冷汗光速圆了回来。
他偷偷瞧一眼夏禹，那人穿着跟昨晚一样的居家服，挽着衣袖，露出手臂线条，手里拎着个画风迥异的小锄头，跟昨晚低头看书时的气质很不一样，有点新鲜。
可能因为干了体力活，他额上出了些薄汗，沾得利落的眉峰湿润，鼻息似乎也有些乱，浑身带着生活的气息。
夏禹察觉到他偷偷看来目光，微微一笑：“你叫什么？”
“我……”夏小池被他光明正大的盯回来，顿时有点不好意思。
他脑子里条件反射想起毛三花恐怖的臭脸，那句振聋发聩的“不要跟陌生人类说话”盘旋在耳边，他心头有些犯怵，但嘴却不听使唤。
他小声地道：“……夏小池。夏天的夏，小池塘的小池。”
“这么巧？”夏禹有点惊讶，“我们同一个姓氏。”
“啊？真的？”夏小池害死人的好奇心轻易地就被勾了起来，忍不住问：“那，你叫什么？”
“我叫夏禹。”
“夏……鱼？”夏小池一听，有点乐了。他一直绷着的肩膀骤然一松，眼睛也跟着一弯，说：“这名字真怪，跟你真不搭。”
这昙花一现的笑让夏禹微微一怔。夏小池笑得毫不做作，咧着嘴，露了半排皓齿，圆眼睛弯成新月，里边却泄露了点灿烂的春光。
“……是吗？”夏禹忍不住放轻了声音：“那可能得怪我爸。”
“——我这土啦吧唧的名儿也得怪我爸。”
说到他爸，夏小池就有点丧气，他明媚的笑意肉眼可见地黯淡下来，蔫蔫地说：“唉，我想起来了，我爸叫我今天早点回去，我得走了。”
“等等。”夏禹把人叫住，又追问道：“你……常来这里喂猫吗？”
“对啊。垃圾分类推广之后，流浪猫都不太好找吃的了。”夏小池摸摸鼻子，有些得意地说：“这边的猫都算是我小弟，我当然要时不时来罩着。”
他身上那副浑然天成的牛逼哄哄反倒显得他天真得可爱，夏禹的心微微一动，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夏小池方才的如临大敌跟阵水雾似的，说几句话就蒸发得无影无踪。
他朝栅栏后边的夏禹挥挥手，哼着跑调到天上去的歌，顶着一头软乎乎的头毛，转身走了。
夏禹站在那儿看他走远，不多时，刚刚那跑路的橘猫又颠颠地从路旁窜出来，夏小池停下来，跟那猫叽叽咕咕说了几句什么，待那橘猫跑走，又重新往东门出去了。
走到小区门口，他又不动了，撸起袖子跟一边的一只癞皮黄狗呲牙咧嘴地吵了几句嘴。光这么几百米的距离，他就耽误了十来分钟。
等人影都彻底没了，夏禹才反应过来，自己也杵在这儿看了十来分钟。
他那因久未动摇而逐渐干涸心脏里，猛然涌上了一股未知的陌生情绪。
突然这么一紧，反而有些惊悚过头，于是他赶紧摇摇头，拎着铲子往回走，心里却无意识盘算起来：改天去“宠物王国”看看吧。
但等他做好晚饭拿起筷子了，他也没弄明白，自己动的这份心思，究竟是为了猫呢，还是为了人。
夏小池从后门摸回去时，刚好是毛三花耐心耗尽的前一分钟。
桌上的饭菜冒着热气，他赶紧殷勤地把餐具洗出来放好，给他爸倒了杯凉茶降火，自己冲回楼上把电力告罄的手机充上电，又冲下来吃饭。
见他终于守约一回，毛三花也消停了不少，吃饭的时候基本没针对夏小池，反把矛头指向不在场的他哥邱北路，数落他一天天的不着家，也不知道这一年在外边混出了个什么名堂。
夏小池呜呜地往嘴里塞饭，时不时为他老爸捧个哏，一顿饭下来，父子俩难得的同仇敌忾，彼此之间的气氛融洽不少。
饭后夏小池照旧喂了猫。
能吃粮的倒是方便喂食，往专用盆里分别倒粮就行了。麻烦的是毛三花捡回来的俩奶猫——毛三花的取名水平果然不负众望，暂时命名为了“春小桥”和“春小东”。
这一公一母俩猫崽的状态比刚回来时好了些，勉强能睁开些眼睛，但依旧咪呜咪呜的不太会爬，只能耐心拿着针管追着喂奶，吃得还慢，喂完之后夏小池整个手臂都酸得抬不起来。
喂完了猫，毛三花一左一右拿着三四个巨型垃圾袋，这是要出门扔垃圾了，他站门口监工完夏小池喂猫，又对他提出了个令人发指的要求。
他说：“夏小池，看那俩崽子的毛，黏糊糊的多可怜。你做哥哥的照顾一点，变一下原形，帮忙给舔舔吧。”
夏小池张了张嘴，心里大喊一句“毛扒皮！你太狠了！”，但是低头看看，那两崽子确实丑得心慌。他保护弱小的责任心膨胀起来，任劳任怨俯身下来，缩成猫型，抖抖毛，从衣服里钻出来。
到猫窝中间窝好，舔好这只，再舔那只，把小猫的绒毛舔得服服帖帖，俩奶猫立刻跟他亲了起来，挨着他踩奶，踩出了节奏，踩出他的成就感。
母的那只三花春小桥细声细气地冲他道：“喵~”妈妈~
夏小池额角一跳，道：“不是舔了毛的大猫就是妈！”
这时毛三花回来，跟门口站着，看这窝里挤成一团的大大小小三只孩子，胡子拉碴的脸上露出点慈祥的笑。
公的那只奶牛春小东适时喊：“喵~”外婆~
夏小池彻底服了，对毛三花口吐人言：“这俩小猫，公母不分的，我看智商有点问题。”
“我看是你有问题。”
毛三花转身落了卷帘门，就地变成只巨大的三花短毛猫，一步窜过来，先舔舔窝里的幼崽，又准确地下口，叼住夏小池的后颈，欲把他强行提起来，提上屋顶检查修炼成果。
夏小池后颈皮一紧，被拖了几下还纹丝不动，急得大叫：“老毛！放开我！我都7斤半了，你提不起来的！”
毛三花松了口，先是叹气道：“夏咚咚，你过年才7斤，什么时候长到7斤半了？罐头吃多了？”
夏小池被噎得捶胸顿足。
毛三花又说：“你毛的味道跟家里的沐浴露不一样啊？味道怪冲鼻子的，是那人类给你用的？等会儿赶紧洗洗干净，闻着闹心。”
夏小池抬起爪子，闻闻毛毛的味道。
确实，有一股很淡的薄荷味藏在软毛底下，不过并不刺鼻，夏小池还挺喜欢的。
他嘀咕道：“挺好闻的呀……”
毛三花瞪他一眼，他赶紧闭了嘴。
父子俩一前一后，顺着排气管爬上屋顶，整个过程悄无声息，像是月夜里的一次冒险。
十五已过，天边的满月亏了那么一点，不过夜空依旧晴朗。
这个月的夏小池也超常完成了检验，在夜风和他爸的唠叨声里往房间里爬，一边爬，一边还打了个很大的哈欠。
老毛请注意：距离上门女婿（？）夏禹造访还有12小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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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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