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里斯的承诺并没有兑现。
夜晚，城堡走廊的火把在穿堂风中忽明忽暗，我和雷古勒斯刚从图书馆厚重的木门里走出来，一个黑影就像失控的游走球一样猛冲过来。
“小心！”雷古勒斯惊呼。
我来不及反应，被撞得一个趔趄向后倒去，雷古勒斯迅速扶住了我。我的肩膀一阵钝痛。
“梅林的胡子！对——对不住！你没事吧？马尔福？”
那个肇事者也猛地刹住脚步，他的黑发凌乱得像被飓风扫过——
这又让我想到了他们家畅销的洗发水。也许老波特先生应该继续加大对它研发力度——不，他的孩子似乎并不在意自己像鸟窝般的头发，并且对此感到很自信。
“走开，波特！”雷古勒斯厌恶地说，他挡在我身前，“格兰芬多果然盛产巨怪投胎的狮子，连路都不会看吗？”
“嘿！我——”波特似乎想反驳，但目光触及我揉着肩膀的手，又噎了回去，烦躁地抓了抓他那头乱糟糟的头发。
他身边另一个男孩目光落在我的肩膀上，“啧，撞哪儿了？胳膊还能抬起来吗？莉娅，我说你怎么一到冬天就裹得跟个嗅嗅藏宝洞似的？”
他的手搭上我的肩膀，轻轻活动着我的手臂关节。“还好，骨头没散架。算你运气，没撞上那身铁皮罐头。”他朝旁边的盔甲努努嘴。
我只是穿得厚了点！
确认我没事后，他直接无视雷古勒斯，环着手臂，示意我跟他们走，“有话跟你说。”
雷古勒斯下颌线绷紧了，紧盯着他，“看来某些人三年级了还需要别人提醒什么时候是宵禁时间呢。”
波特“嘿”的一声，却被西里斯打断，他脸上又挂起那种雷古勒斯最厌恶的、混合了嘲讽和随意的笑容，“哦，莉娅，你难道没告诉他，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立志做一个乖宝宝吗？”
“那就祈祷我不要每次都在关禁闭的名单上看到某人的名字了。”雷古勒斯讽刺地说。
西里斯嗤笑一声，我不愿意听他们两个的争吵，赶紧打断他们，“好了！西里斯你要说什么？”
波特可不会理解我的感受，他皱了皱鼻子，仿佛闻到了什么奇怪的气味，然后他用手肘撞撞西里斯，"伙计，你闻到了吗？”
西里斯配合，“什么？”
“一股老古板又在熨烫《神圣二十八条》的臭味啊！"
他们两个脸上绽放出相似的笑脸，雷古勒斯脸色发青，我冷笑一声，
“臭味？波特，你的嗅觉似乎只对发霉的禁闭室和费尔奇那桶洗拖把的脏水特别灵敏——毕竟，那是你们最常光顾、也最像‘家’的地方，不是吗？”
雷古勒斯眉目舒展了，波特的脸“腾”地一下涨得通红，像颗熟透的辣椒。西里斯则“渍”了一声。
“得了得了，”他不耐烦地挥挥手，“再吵下去天都要亮了。”
他转向我，语气随意得像在讨论明天的早餐，“今晚那个‘神秘嘉宾’的惊喜派对先取消了，莉娅。我们有……嗯，别的乐子要找。”
“哦？”波特立刻从窘迫中复活，抱着手臂，下巴扬得老高，冲着我和雷古勒斯，“想知道？求我们啊——看在有点交情的份上，说不定我们能大发慈悲告诉你一星半点？”
我懒得理会他，还有另一个精力过剩的家伙，拉着脸色依旧冰冷的雷古勒斯转身就走，“那就祝你们的‘乐子’足够精彩，精彩到能让费尔奇先生给你们颁发个‘霍格沃茨最佳麻烦制造者’的镀金奖章。”
————
西里斯和波特的夜游应该一无所获，魔法史课上，我看着那两个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两个男孩想，不然波特在上课前可能会过来向我炫耀他昨晚有什么大发现。
下课后，那两个男孩还没醒，另外两个男孩在叫他们。
我收拾好书包，起身，走出教室。
今天难得是个阳光和熙的好天气，走廊旁的庭院里有些学生在晒太阳聊天，我也站在廊下，眯着眼睛，阳光映照在脸上，有点舒服。
但突然，后背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我垂下眼睛，脚边正躺着一个揉成球状的纸团。
我心有所感地回头——
波特踏着冬日稀薄的阳光走过来，脸上咧着笑容，
“喂！马尔福！那是我的‘鬼飞球’训练球！快还给我！”
他的声音引起了走廊上其他学生的侧目——但詹姆斯·波特是一个极其自在的人。他对此浑然不觉，或者说，他习惯并且享受万众瞩目。
我时常觉得他像只无忧无虑的花蝴蝶，总是从霍格沃茨的这头轻快地穿梭到那头。而翅膀的金粉飘落各个地方，总有人被他的快乐感染。
他走到我身边，也学着我仰起脸闭眼对着阳光——
但我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是可以一起并排安静晒太阳的关系了...
“哇哦！”他夸张地低呼很快拉回我的思绪，“斯莱特林的吸血鬼进化出日光浴功能了？”
“......”记得三年级开学后，他也叫过我一段时间的“吸血鬼”，但是后来就不叫了，似乎是被卢平制止了。
“说不定她是进阶版的吸血鬼。”西里斯懒洋洋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慢一步走过来，卢平则默默弯腰捡起了那个纸团，他的头发在阳光下变成许多金色丝线，脸色近乎透明——他的脸色看起来太苍白了，甚至比我还要没有血色。
其实他和我都应该多晒晒太阳的，多点人气的。
波特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他很刻意地清了清嗓子，扬着下巴，眼神傲慢地往我这边瞟，“咳，马尔福，你还记得……三楼那个哭哭啼啼的桃金娘吧？”
我回想了一下，点点头。
他的下巴扬得更高了——“告诉你个秘密——我们，伟大的掠夺者，已经破解了她的死亡之谜！”
掠夺者？
但他们竟然还在查桃金娘的死因？
我忽然想起来我和波特真正意义上第一次的见面——我的意思是，我们真正有接触的见面。
那时候我刚到霍格沃茨不久，并没有人告诉我要回避三楼舆洗室。
在快要走到那里的时候，我被舆洗室的动静给惊到——尖锐的哭泣声还有谩骂声响彻舆洗室里，随之而来的是喷涌过来的水流，它迎着我的小腿撞过来，一下子蔓过了脚踝。
我愣住了，还没反应过来，从里面冲出来，不，应该是飞出来的人影一下子把我掀翻在地。
我认为我并没有夸大波特的速度——直到屁股的骨头传来阵痛我才反应过来我被撞倒了。
“马尔福？”波特当时应该是皱着眉但又很吃惊地叫了我一声，然后下一秒他粗暴地把我从地上拽起来，扯着我飞奔，而我的骨头一阵阵钝痛。
他拽着我跑到了一个空教室，“没人告诉你太弱就不要到处乱跑吗？”他甩开我的手，上下打量了我一眼之后说。
“下次我可不会再救你了，这次是看在西里斯的份上。”我还没说什么，他又补充了一句。
我那个时候则认为他小时候听的睡前童话故事过于多了——
所以脑子里才会都是什么英雄啊，冒险啊，拯救世界之类的想法...
他只是把我从小腿深的水里捞了起来就叫“救”了我——但是撞翻我的那个人就是他。
我扯了扯嘴角，他却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大叫，“噢！西里斯！”
但如同心有灵犀一样，西里斯竟然从几乎被淹了的盥洗室找到了这里。
“奥瑞莉娅，你怎么会在这里？”西里斯当时见到我和波特在一起很惊讶。
波特于是十分夸张地跟他描述了我们刚才的经历。
那时候西里斯刚刚收到沃尔布加的吼叫信不久——哦，是的，在他进入格兰芬多的第二天，沃尔布加的吼叫信就来了。
但这个时候的西里斯遇到了波特，就如同两杯黄油啤酒倒进了同一个坩埚，泡沫炸上了天，西里斯骨子里的自由热烈彻底被激发，他们两个几乎每天都在违反校纪。
夜游和费尔奇斗智斗勇，被无数画像告状说他们太烦人，半夜去揪马人尾巴被马人狂追几公里，夜晚偷骑扫帚却被被霍琦夫人当场抓获，却更加兴奋地骑着扫帚钻进走廊飞，将画像撞得七扭八歪......
霍格沃茨真是最宽容的学校了——他们两个闹成这样还没有被开除。
“你们在干嘛？”想到盥洗室的尖叫和洪水，我实在不敢想象西里斯继续这样下去，沃尔布加会对他做什么。
西里斯却毫不在意地揽上我的肩膀，“莉娅，你继续做马尔福家的乖宝宝就好了。”
他的意思是不用管他。
那个时候我刚进入霍格沃茨，其实是没什么安全感的，尽管卢修斯和纳西莎都在斯莱特林，但是实际上我并不习惯斯莱特林的环境...甚至潜意识里，我更信赖西里斯——我太多想法都和卢修斯他们相背了...
我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继续问，西里斯却主动说，“告诉你也无所谓——我们在调查桃金娘的死因。”
桃金娘是谁？我连身边同学的脸都还没认全，更不要说认识她了。
波特当时嫌弃的表情就十分明显了，他撇了撇嘴，看了西里斯一眼，忍住了没说什么。
“一个幽灵，被困在霍格沃茨的幽灵，没人知道她是怎么死的。”门口又出现了两个男孩，波特眼睛一亮奔出去，西里斯匆匆留下这句话就和他一起跑了。
我的回忆到这里就结束了——因为波特此刻正手舞足蹈地描述桃金娘的死亡事件。
但她因为嘲笑躲在盥洗室里哭，把门打开想斥责一个要过来的男孩，然后立刻就死了？
“凶手是海格养的那只八眼巨蛛？哈！”波特像是听到了最荒谬的笑话，
“这绝对是魔法部成立以来最大的冤案！我敢用橡木箭打赌！昨晚我们就是去搜查城堡里那些犄角旮旯，看看是不是还藏着别的、更酷也更危险的玩意儿！想想看！一对能把人瞪死的大黄眼睛！这得多带劲！”他越说越兴奋，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出来。
“听着，”他忽然收住挥舞的手臂，板起脸，声音很沉稳，“书里总是藏着智慧的宝藏，待会儿我们打算去图书馆挖掘一下…真相。”
我古怪地望着他。卢平死死咬住下嘴唇才没笑出声。西里斯则毫不客气地一拳捶在他肩膀上，大笑。
“梅林的胡子！哥们儿，你被哪个老学究的幽灵附体了吗？还是皮皮鬼给你灌了增智剂？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简直比鼻涕精洗头还惊悚！”
但我又细细地回想他说的话，“桃金娘说，那个生物一对大得吓人的黄眼睛，并且有不知名的攻击手段，甚至能一击致命......”
黄眼睛、有一击毙命能力的生物...不是蛇怪吗？
《神奇动物在哪里》里有蛇怪的介绍——
“蛇怪是一种浑身绿得耀眼的大蛇,长牙毒性异常,但它最危险的攻击方式却是用它那黄色的大眼睛凝视攻击的目标。任何人的目光只要和它的目光相触,就会顷刻毙命。”
但是如果霍格沃茨有蛇怪，死的人这么可能只有桃金娘？除非有人操控它？
蛇佬腔？会蛇佬的人——萨拉查后代冈特家族。但是冈特家最后一个后代，莫芬·冈特在阿兹卡班，他不可能在霍格沃茨操纵蛇怪...
但是八眼巨蛛不可能让一个人无知无觉地瞬间死亡，哪怕它可以产出毒液。
那么为什么魔法部会那么草率地结案呢？
“你想到什么了？”我脑中思绪变化万千，西里斯一下就看出了我变幻的脸色。
我很犹豫，蛇怪确实符合特征，但是如果没人操纵它，霍格沃茨死伤人数绝不会只有桃金娘...而霍格沃茨怎么可能藏着一个这么邪恶的生物？
但除了蛇怪，还有什么生物有这样的能力，又有这样的特征呢？
“有没有可能是蛇怪?”我的声音变得有些嘶哑，见他们似乎还没听过，我又重复了一遍《神奇生物在哪里》上对蛇怪的介绍。
波特的眼睛“唰”地亮了，榛子色的瞳孔显得更溜圆。
“蛇怪？！酷毙了！”他兴奋地大叫一声，几乎要跳起来，
“我就知道！大黄眼睛！瞪谁谁死！肯定是它！太棒了！伙计们！”他激动地和他的伙伴们用力击掌，卢平的神色变得担忧。佩鲁姆脸色发白，却努力挺起胸脯。
“可以啊马尔福！”这个头发乱得像鸟窝的男孩又大声赞叹我，抬起手臂，显然是想像往常拍西里斯那样给我肩膀来一记“波特式嘉奖掌”——
这有点可怕了——我时常看见他们彼此这样用力地拍打彼此，却从来没有想到这个巴掌也会落在我的肩膀，但我来不及躲开了——
但他手臂挥到半空，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动作猛地一顿。
最后他的手掌只是极其轻快地、像拍掉灰尘一样在我肩头象征性地擦了一下，快得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我惊讶地看向他，他却立刻像被烫到似的扭开头，假装对庭院里那棵光秃秃的山毛榉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浓厚兴趣。
我注意到他泛红的耳尖。
哦，看来他想起我不是西里斯了。
没人发现这个插曲，西里斯和卢平他们正沉浸在“蛇怪”的推论里。
“一定是蛇佬腔控制蛇怪了。所以桃金娘才会听到那些滑稽的，像是捏造出来的语言——会不会是那个男孩——”卢平皱着眉分析道。
佩鲁姆此刻已经脸色发白了，“可是会蛇佬腔的冈特家的最后一个后代已经入狱了...”
莫芬·冈特，1945年的时候入狱，因为杀害了一家麻瓜，这件事当时在整个巫师界都引起轰动，几乎人尽皆知。
虽然桃金娘是1943年死亡的，但外来人员根本进不来霍格沃茨。
除非莫芬·冈特有不为人所知的私生子，并且1943年的时候在霍格沃茨上学，也就是那个男孩。
“等等...他是不是还有一个妹妹？”西里斯灰色的眼睛看向我。
“好像是...”阳光落在我的脸上，我感觉一阵暖融融的热意，很舒服，垂着眼睛，努力回忆，“是梅洛普·冈特...她很多年前就失踪了...”
除了西里斯，另外三个男孩都惊诧地看着我，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我们从小就要熟记所有有名的纯血家族族谱。”我低声解释。
所以如果是蛇怪，要么就是莫芬·冈特的私生子，要么就是梅洛普·冈特的...
西里斯灰色的眼珠飞快转动，“阿尔法德！得让他查查冈特家那个失踪的妹妹有没有后代……还有，那大家伙肯定藏在密道里！盥洗室！盥洗室一定有入口！”
“太对了！就是那儿！”波特立刻把“看树”抛到脑后，热血沸腾地接口，“晚餐？谁还需要晚餐！现在就去！彼得，别摆出那副吞了鼻涕虫的表情！我们去那儿关禁闭的次数比去礼堂还多！要有事早跟桃金娘打牌去了！”
西里斯嗤笑一声，“怕就留下，帮我们留点晚餐，回来找你。”
佩鲁姆挣扎了一下，却还是鼓起勇气表示要和他们一起。
“我认为我们应该告诉教授。”我试图唤起他们最后一丝理智。
刚才探究的过程来不及害怕，如今冷静下来，他们几个直接去盥洗室找密道入口怎么可能是一个好主意？
波特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他脸上很夸张的“不是吧？”的表情，“告诉教授？马尔福，我们不是刚入学的小孩！遇到点事就哭着找教授？我们自己能搞定！”
又是格兰芬多式的无畏吗？
西里斯带着点敷衍地揉了揉我的头发，“行了，小操心鬼，你就安心在图书馆啃你的大部头吧，可以帮我们查查怎么对付蛇怪的大黄眼。等我们的好消息！”
他说完，朝波特和卢平一扬下巴，三个身影（加上小跑跟上的佩鲁姆）带着一往无前的冒险热情，迅速消失在走廊拐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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