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天的蹲点,我终于摸清了克拉克的行动轨迹。
星期三傍晚,肆虐了几日的狂风暴雨终于平息,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城堡,地上的雨水在黯淡天光的映照下泛着冰冷的微光,空气中弥漫着潮湿泥土的气息。
刚下课的学生潮水般从各个教室涌出,走廊里瞬间充满了喧闹。我逆着人流,匆匆挤过人群,奔向一楼温室——
果然,在满室绿植的温室里,那个褐色长发、身形高挑得像棵小白桦的女孩——克拉克,那个四年级的斯莱特林——正慢条斯理地用丝帕擦拭着鞋子。
她注重形象,更是自恃身份,在晚餐时间会刻意避开人潮高峰。
温室的玻璃顶透下灰蒙蒙的光线,将她笼罩其中,我放轻脚步,踏在潮湿的石板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她似乎有所察觉,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警觉侧过头来——
但太迟了。
“除你武器!”我的咒语很快。
她的魔杖脱手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噗地一声,轻轻落进她身后一盆叶片肥厚的蕨类植物里,被浓密的叶子遮掩住。
她猛地转身,那双总是带着居高临下神采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惊愕,随即被一种被冒犯的、冰冷的愤怒取代。
她下意识地想开口,但我的第二个咒语已然射出:“速速禁锢!”
无形的绳索瞬间将她捆缚在原地,她浑身僵硬,只有胸膛因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
她死死地瞪着我,眼神凶狠恶毒,嘴唇抿成一条倔强而愤怒的直线,显然在极力克制自己尖叫或咒骂的冲动——
一个合格的纯血淑女,即使在最狼狈的时刻,也绝不能尖叫失态。
我缓缓走近,鞋跟敲在石板上,在寂静的温室里格外清晰。她像一只被逼到角落却仍昂着头的孔雀,尽管受制,下巴却抬得更高。
“马尔福,”她的声音从紧咬的牙关里挤出来,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冰冷的傲慢,“你想做什么?你不敢——”她试图用惯常的、掌控一切的语气,但那微微颤抖的尾音暴露了她的色厉内荏,“你知道后果!”
我停在她面前一步之遥,脸上挂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微笑。
“放轻松,亲爱的克拉克...我只是想和你坦诚地聊聊,关于最近……一些不太愉快的小摩擦。”我微微歪头,笑容加深,“我们斯莱特林,不是最擅长‘友好’地解决问题吗?”
在斯莱特林被孤立,除了我本身这个行为惹起了众怒外,幕后推波助澜的两只手——男生这边是罗齐尔,而女生这边则是克拉克。
我认为我先处理好和他们之间的事情,在斯莱特林的处境就会好很多——当然比不上从前。
她发出一声极轻的、充满嘲讽意味的嗤笑,带着一种找回些掌控感的轻蔑,“坦诚?友好?马尔福,你以为你站在这里威胁我,就能改变什么?你早就...”
“嘘——”我伸出食指,轻轻抵在自己唇边,打断了她虚张声势的嘲讽,同时向前又迈了半步。距离近得我能看清她精心修剪的眉毛、涂了无色唇膏的嘴唇,甚至能感受到她因愤怒和恐惧而紊乱的呼吸拂过我的脸颊。
“你是不是在想,”我的声音压得更低,“顾忌着马尔福的姓氏、斯莱特林的‘团结’、或者那些无聊的校规,我就真的……不敢动你?”
“或者,”我的指尖轻轻地拂过她光滑冰冷的脸颊,她浑身猛地一僵,“你已经在盘算,等这束缚解开,就立刻带着你那些小姐妹,用最恶毒的方式让我‘好看’?”我顿了顿,
“这当然可以,艾琳娜,”我慢条斯理地说,“只要——你不担心你自己。”
“我把话放在这里,”我微微倾身,确保我的每一个字钉进她的耳朵,“无论我接下来在霍格沃茨遇到任何‘不幸’——丢东西、被泼脏水、甚至走路摔跤——我都算在你头上。别人?我不管。我就盯着你,艾琳娜·克拉克。只要有机会,我会像今天一样,突然出现在你落单的时候……”
我的声音低得如同耳语,带着一种惋惜,
“……然后,我会对你用一个小小的、非常非常古老的咒语。它不属于霍格沃茨的课程表,甚至不在常见的黑魔法防御名录里。它很……不体面。效果嘛……”我故意停顿,目光扫过她瞬间变得惨白的脸,
“会让原本光洁的皮肤,变得如同禁林深处那些最阴暗角落里的苔藓——湿冷、覆盖着一层浓密、散发着腐臭的、墨绿色的绒毛……日复一日,无法逆转,任何魔药或魔法都无法清除。想想看,每天清晨,你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
“不……!”一声短促、破碎的、几乎不成调的呜咽从她喉咙里挤出。她脸上最后一丝血色彻底褪尽,精心维持的骄傲面具在绝对恐惧的冲击下寸寸龟裂,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只剩下无法掩饰的恐慌——
对于一个将容貌和体面视作生命一部分的纯血女孩来说,这威胁比阿瓦达索命咒更让她肝胆俱裂。
我适时地后退一步,脸上重新挂上那副无懈可击的社交微笑。转身,走到那盆蕨类植物旁,拨开叶子,捡起她那根沾了些许泥土和植物汁液的黑檀木魔杖。我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拂去上面的污渍。
然后,我走回她面前,拉起她因恐惧和束缚而冰冷僵硬的手,将魔杖稳稳地、不容拒绝地放进她汗湿的掌心——
“当然,”我的语气恢复了正常的音量,“动用那个小咒语,或许会让我不得不……提前结束在霍格沃茨的学业。”我直视着她惊魂未定的眼睛,
“而我,艾琳娜,目前还没有离开的打算——只要你,别逼我走到那一步。所以,让我们都把宝贵的精力,放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比如…好好享受我们的校园时光,如何?我相信,像你这样聪明的姑娘,一定明白我的意思。”我轻轻合拢她的手指。
————
周四傍晚,又是一个灰蒙蒙的天气,残留的雨云低垂,仿佛随时会再次倾泻。寒风凛冽,像无数细小的冰针,试图钻进袍子的每一个缝隙。
我简单地将如何应对克拉克告诉身边这个男孩——他刚结束魁地奇训练,而我恰好和雷尔结束大脑封闭术练习,回到城堡后又再次绕出来。
他似乎洗了澡才出来的——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清爽的肥皂和热水澡后的干净气息,还有那种似柑橘又似青草的洗发水的香味,与球场的泥泞气息截然不同——整个人看起来很妥帖,如果忽略那条像被狗啃过、歪歪扭扭挂在脖子上的领带的话。
但他真的很适合红色,敞开的外袍下那件深红色毛衣,衬得他整个人像一团在灰暗冬日里燃烧的、年轻而蓬勃的火焰。
他听得很认真,咧着笑容,时不时兴奋地插话或者用力点头。他的脸颊是被热水冲刷过的干净清爽的红润,但是鼻尖却和我一样被冻得通红,像雪地里的一点浆果...而他那头总是乱糟糟的黑发仍是湿漉漉的,仿佛在寒风中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这让它们看起来比平时更黑、更卷曲了,像深林里乌木的颜色。
大多数人似乎都只注意到他调皮捣蛋的外表,忽视了他的外貌。但实际上,他的骨骼已经开始舒展,显露出少年人独有的蓬勃和俊朗。
“哇哦!莉娅,真有你的!‘湿漉漉的苔藓’?”听到我用黑魔法威胁克拉克那段时,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随即笑出声,似乎带着点大快人心的意味,“梅林的胡子啊,这招够狠!绝对能让她做一个月噩梦!干得漂亮!”
湿漉漉的头发有几缕随着他的笑垂落下来,他满不在乎地胡乱撩开,眼神炯炯地看着我,追问,“那罗齐尔呢?那装腔作势的家伙你怎么收拾的?”
罗齐尔当然是靠斯拉格霍恩教授解决。
我从五六岁开始就在一旁看卢修斯制作魔药。
魔药课没人和我搭档又怎么样,我依然可以很好地完成课堂任务。
而课后,我可以“请教”斯拉格霍恩教授一些高深问题,展现对魔药的热爱和潜力,或者“偶然”提及自己对某些高深魔药的独特见解或小技巧,再“不经意”地流露出在马尔福庄园拥有某些需要特殊渠道才能获取的稀有材料,再“自然”地提及阿布在寒假说起的“有趣的见闻”、某位斯拉格霍恩也认识的“大人物”的近况...
那么在适当的时机,比如在他问起我在学院是否适应之类的,就可以轻描淡写地提一句“都好。只是最近公共休息室讨论的氛围不如以前浓厚了,可能是学长们备考N.E.W.T压力大吧”之类的话,点到为止,绝不告状...而斯拉格霍恩教授一定能明白我的意思...
说完这一切后,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有点步步为营了,每一个笑容、每一句话语都带着算计...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蛇...
分院帽给我的安排无比正确,而我对此也有深刻的认知——我骨子里就是一个典型的斯莱特林,精明,在危机中本能地选择了最迂回却也最有效的方式自保...
我抬眼看向身边的男孩...
他脸上刚才那种兴奋和解气的神情还未完全褪去,但那双明亮的眼睛里,似乎多了一丝……审视?或者说是思考?
他之前一定没有猜到我的方法会这么……不“格兰芬多”。充满了算计、利用人心......甚至......甚至像汤姆·里德尔...
他喜欢的格兰芬多方式是什么样的?是像他一样,像他直来直往的魁地奇比赛一样,哪怕撞得头破血流也要在阳光下堂堂正正地决胜负吧?他一定喜欢所有的事情都在阳光下进行,崇尚勇敢和光明正大,并且认为“弯弯绕绕”是弱者和卑鄙者的选择。
一股微妙的情绪涌了上来,像冰冷的雨水渗进领口。但没有后悔——重来无数次我都会这样做。
寒风卷过小径,吹得他湿漉漉的发梢轻晃,也吹得我的袍角猎猎作响。
我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带着泥土、青草和他身上干净的皂香。
直面他吧。
不知道哪来来的勇气——我一直不认为我是一个勇敢的人。
“詹姆斯,”我的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有点轻,却很清晰,目光直直地迎向他,“你讨厌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对吗?”
我顿了顿,补充,“这种……在暗处算计,利用人心和弱点的方式。”
你会不会觉得……我就是个阴险的斯莱特林毒蛇?
他似乎完全没料到我会这么直接地问出来,整个人愣住了。那双总是神采飞扬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讶和一点……纠结?他低头,用穿着干净皮鞋的脚尖泄愤似的踢飞了小径边一块冻硬的泥块,那泥块骨碌碌滚进枯草丛里。
“啧,”他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声音,抬起头,目光重新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难得的、近乎坦诚的纠结——
坦诚。
为什么西里斯会和他成为最好的朋友——这也是原因之一吧。我们早已习惯在平静湖面下潜游,却无比渴望他这种如同阳光穿透云层般的直接。
“说实话,以前,我肯定讨厌。讨厌透了。觉得那是懦夫的把戏,是阴沟里的蛇才会用的手段。就像斯内普那样。”他撇了撇嘴,提到那个名字时惯有的厌恶一闪而过。
他往前走了一步,离我更近了些,那股清爽的气息也更清晰了,他的眼神也锐利起来,
“我和西里斯他们,碰到罗齐尔那种找茬的混蛋,直接找机会堵住,一个统统石化,或者其他的恶咒!让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出尽洋相!输了?那下次找机会揍回来!简单!痛快!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
但紧接着,他眉头皱了起来,语气变得有点别扭,甚至带着点不情不愿的承认,
“可是,刚才听你说完对付罗齐尔…我好像…有点明白了。你用的那套..听着——嗯——确实挺斯莱特林的,”他看着我,轻笑了一下,似乎想让气氛轻松一点,语气里没有了惯常提到这个词时的轻蔑,
“但有效。非常有效。克拉克被你吓破了胆,罗齐尔被不动声色地摁下去了,你自己还没惹上大麻烦——”
“噢!”他眼睛突然又亮起来,像是想通了什么关键点,猛地一拍手,“我知道了!如果换个人——比如老马尔福——虽然我不了解他,但他肯定得夸你是个天才阴谋家!对吧?”他为自己的“顿悟”感到得意。
“啊?也许?”我一直都在屏息听他说话——他的反应,嗯——还有思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他一年级讨厌我,原因就是我来自斯莱特林——那个时候一家麻瓜巫师五口人的死亡,使得伏地魔的名声大噪,食死徒人人喊打。
大多数人都认为斯莱特林是一个出邪恶巫师的学院,而他同样这样认为。并且他天性光明磊落、开朗直接,憎恶一切阴影里的算计,于是更加憎恶斯莱特林。
他又往前走了一小步,我们之间的距离更近了,近得我仿佛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热气,那股混合着肥皂、青草和少年特有的气息几乎将我淹没,寒风再次拂过,我的袍角被风推着,轻轻扫到他的裤腿,他的袍子则向后飞扬,勾勒出他挺拔又略显单薄的肩线——
我有些走神了,慢了半拍才抬头看着他,挽在耳后的几缕发丝也被风拂乱,不听话地黏在鼻尖和嘴巴上,带来一丝痒意——
我不耐烦地拂开它们,重新抬起眼睛看他,“所以你刚才——”要说什么?
我还没说完,他像是被我的动作或者声音狠狠戳了一下,又像是突然从什么骤然惊醒一样,瞪大了眼睛,显得很慌乱——
接着整个人极其突兀地向后弹开,结果靴子重重磕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整个人夸张地趔趄了一下,手臂在空中胡乱划拉了两下才勉强稳住身形,那样子活像刚被游走球迎面击中。
“梅林的——嗷!——胡子啊!”他痛呼一声,声音含混,脸颊连同脖子根瞬间涨得通红,在寒风中像两颗熟透的南瓜,连耳朵尖都未能幸免。他根本不敢再看我,眼神死死钉在旁边的冻土上,仿佛那里能裂开条缝让他钻进去。
“没事吧?”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扶他一把,这动作似乎比刚才的距离更让他无措。
“没事!好得不能再好!简直完美!”他飞快地摆手,动作幅度大得差点又把自己带倒,声音猛地拔高了八度,带着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响亮,“这点小意思!我能在扫帚上倒立!刚才……刚才只是……地面不平!对!霍格沃茨该修路了……”
啊...我要不要安慰他其实差点摔倒了也没关系?
“咳咳!听着!”他用力清了清嗓子,那架势像是要把喉咙里的尴尬都咳出来。他猛地举起双手,做了一个比平时恶作剧后投降还要夸张十倍、甚至有点舞台剧效果的姿势,手指都绷直了。
我点点头,努力忍住不笑。
“重点!重点是!”他语速飞快,声音依旧响亮得有点刻意,“我虽然——打死!——也绝不会承认你是个狡猾的天才!”他斩钉截铁地强调,下巴习惯性地微微扬起,试图找回那份独属于詹姆斯·波特的傲慢。但那份傲慢此刻就像他凌乱的头发一样摇摇欲坠。
“但!每个人……打架的方式不一样,对吧?这是事实!”他顿了顿,像是找到了一个安全的落脚点,语速稍微正常了些,“像你,莉娅,”他终于极其、极其飞快地瞥了我一眼我的眼睛,并且确保视线绝对避开了我的下半张脸——又立刻移开,“总不能指望你去跟克拉克或者罗齐尔那帮人抡拳头吧?”
“我爸爸说过,一个巫师最重要的,是要有保护自己和自己人的能力——不管用什么方法!”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异常清晰和郑重,“莉娅,你做到了。你保护了你自己。我……”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用力点了点头,“我……我很高兴你有这个能力!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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