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霍格莫德日结束之后,我明显感受到了斯莱特林与以往不一样的氛围——甚至可以说是一种狂热,一些非纯血出身的斯莱特林不约而同地遭受了比以往更加强烈的针对。
周三傍晚,吃完晚餐后,我准备回寝室拿我的大脑封闭术笔记。是的,我在练习大脑封闭术,这可以说是我从小就有的执念。
我曾经听到一个斯莱特林低年级女孩和同伴艳羡我的“出身”——实际上我从未真正理清这“出身”之于我的全部意义,或许这本身就是一种特权带来的混沌。
这当然有好处,比如我从来不会受到斯莱特林内部的欺压。但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我们为此付出的,是某些更为珍贵、更为天真、更为柔软的东西——那些属于“人”本身,而非“马尔福”这个姓氏的东西。
我从小就知道权势可以盖过一条卑微性命的重量,也逐渐看清交谈双方情真意切的笑容背后的冰冷。哪怕毁了一个小男孩,金钱和权势依然可以如同最灵巧的熨斗,轻而易举地抚平了那对愤怒却噤若寒蝉的父母——这就是拥有良好出身的纯血孩子鼻孔朝天的由来,他们从小就知道权势的滋味。
至于阿布拉克萨斯,我的父亲,上一刻,他英俊的脸上洋溢着足以融化冰雪的真挚笑容,仿佛对方是他毕生挚友;下一刻,当那人转身离去,那笑容便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瞬间剥落,换上另外一张脸,对着我和卢修斯,用最刻薄的话评价刚才还“相谈甚欢”的人。
更遑论那些更糟的时刻...我从小就见过阿布不紧不慢地对匍匐在地上的人施加不可饶恕咒...
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藏在地下深处,一间狭长而低矮的地下室。中央孤零零地挂着一盏灯,散发着一种不自然的绿光。整个房间都被笼罩在这种幽暗、沉滞的绿色里。
我一直觉得,人待久了的地方,会反过来塑造人。
在斯莱特林,很难找到格兰芬多塔楼里那种毫无顾忌的、火焰般燃烧的欢快。
大多数人会说那是天性使然。但是,当一个人日复一日地呼吸着幽绿、凝滞的空气,行走在这低矮的穹顶下,被那无处不在的绿光所笼罩,怎么还能活泼得起来?
晚饭时间,休息室人不多。壁炉烧着,几个女孩围着壁炉边那张华丽的雕花扶手椅坐着。火光在她们脸上跳动,映出虚假的红晕。她们低声说着话,声音细碎,像蛇在草里爬。
我只想悄悄溜回寝室。可惜,扶手椅上一个女孩转过头来——
“下午好,马尔福。”
我认出了她们,脸上习惯性地挂起一个属于马尔福的微笑,点了点头。
“我们正讨论着你们之前魔咒课上的‘精彩表演’呢,亲爱的,要不要来凑个热闹?”说话的是四年级的艾米丽·克拉克,声音甜腻。她在我心里那份“黑名单”上排得很靠前。
是的,我有这样一个名单。一个无力改变什么的人,大概只能在心里一遍遍划掉这些名字,当作一点微弱的反抗。卢修斯要是知道名单上全是斯莱特林的纯血,准会气恼。西里斯?他大概会非常不屑一顾,觉得他们根本不值得提。
“哦,艾米丽,那哪里是‘表演’?”和我同年级的金斯利立刻接腔,她发出一串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那简直是霍格沃茨建校以来,‘某些群体’提供的最完美反面教材!或许不许...他们出的差错我们怎么想得到呢?”
她刻意加重了“某些群体”几个字,旁边几个女孩纷纷咯咯笑成一团,像一群快活的小鸟。
“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克拉克突然收了笑,冷冷地说,脸上带着一种得意,“那些……嗯,你懂的,”她用一个优雅的停顿代替了那个恶毒的词汇,仿佛说出来都会玷污她的嘴唇,“他们生来就带着混乱的因子,迟早要闹出乱子。”她一边说,一边优越得用手轻轻抚弄着自己的头发。
“可不是!”另一个女孩立刻附和,故意天真地歪着头,“要我说,霍格沃茨当初就不该开这个头?招那些……人来干什么?难道是为了给我们示范如何精准地炸掉坩埚?还是教我们怎么把简单的快乐咒变成令人作呕的疯癫咒?”
麻瓜小说常常说,“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如果我站在那个写出这句话的作家面前,一定要和他争辩,直到真理站在我这边——但我鲜少和别人争辩,所以大概只能憋着气认输。
但我想说,如果能被治愈,那一定是伤痛不够深刻——从小的经历都这样告诉我。至少几年过去,我依然没有习惯某些斯莱特林的刻薄...听到这些话我依然从心底里感到恼怒气愤,甚至感到憎恨...也许有一天,这憎恨积攒得足够多,多到冲破我身上那层“马尔福”的壳,我会彻底爆发……但不是现在。
我攥紧衣角,只想快点走开,克拉布那尖锐的声音却又响了起来。
“哦,对了!”
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趣事,脸上堆砌起暧昧的笑容,“诺特刚才可是到处找你呢,亲爱的。”她冲我挤了挤眼睛,“说不定是想邀请你下周一起去霍格莫德呢。啊——真令人期待,不是吗?”她用手背掩着嘴,轻轻笑着。
金斯利的眼神在我身上肆意打量了一番,又若无其事地笑着凑近克拉克,“说起来,亲爱的,弗林特上周也向你发出过邀请吧?你怎么答复那位魁地奇队长的呀?”
克拉布脸上浮现出一种自矜的得意神情,她仰起头,用一种满不在乎的口吻,“哼,再说吧。得看他周末对阵拉文克劳的表现。要是他连那群书呆子都赢不了……”她优雅地耸耸肩,留白处充满了不言而喻的轻蔑,“那就算了。我的时间很宝贵的。”
“哎呀,艾米丽,你也太挑剔了!”塞尔温故作嗔怪地推了她一下,和金斯利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三人再次爆发出那种虚伪的、其乐融融的娇笑。
但就在这时,一个瘦弱的女孩小心翼翼地迈了进来——琼斯,那个和我同寝室的斯莱特林二年级,麻瓜出身。
纳西莎她们为这寝室安排抱怨过很多次,言辞激烈,仿佛琼斯是什么可怕的瘟疫,会玷污我“高贵的血统”。在她们看来,麻瓜出身就是一种会传染的病。
“对……对不起打扰了,”琼斯的声音细若蚊蚋,她垂着头,几乎要把脸埋进胸口,只敢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视着壁炉边那几个耀眼的姑娘,“你们……有谁看到我的鞋子了吗?”
我看向她的脚,**着、已经很脏了,还有些伤痕。这个星期以来她已经丢过不止一双鞋了,也许这是她最后一双鞋...不然她绝不会过来问的...
壁炉噼噼啪啪地燃烧着,火光映在雕花椅上的女孩们的脸庞上,显得很柔软,但她们的表情倨傲又冰冷。
没有一个人回应琼斯。壁炉边的女孩们像是没听见,成了美丽的摆设。金斯利漫不经心地卷着自己一缕金发;克拉克端起旁边小桌上的银杯,优雅地抿了一口;塞尔温用手帕轻轻捂着鼻子,好像空气突然变臭了。
琼斯的头几乎要埋在地上。
而这就是年轻的纯血小姐了不起的本事了。
她们能够不发一语就让你知道她们觉得你很可笑。只消某种傲慢的眼神、冷漠的态度、平淡的语调,就能传神地表达她们的心思,完全不必有任何粗鲁的言行。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几秒钟过去。
“没有。”金斯利终于开了口,声音又平又冷。她的目光甚至没落在琼斯身上,而是懒懒地看着壁炉里的火,像在赶一只烦人的苍蝇。“你自己再去别处找找吧。”她不客气地挥挥手,动作优雅得像拂掉裙子上看不见的灰,“快走吧,空气都不好了。”说完,她立刻换上笑脸,转向克拉克,好像刚才那段不愉快的插曲从未发生过,“艾米丽,你刚才说弗林特送你的香水……?”
琼斯像被无形的鞭子抽了一下,猛地一缩肩膀,赤着脚,弓着背,像一抹无声的影子,飞快地溜进了通往寝室的昏暗走廊。
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努力维持着脸上无动于衷的表情,快步跟了上去。回到寝室,我径直走到衣柜前,拿出一双几乎全新的皮鞋,塞到蜷在床边、无声抽泣的琼斯怀里。
“送你了。我不想要这双鞋。”她嚅喏着接过鞋子向我道谢,“马尔福,谢谢...谢谢你...”
我心里忽然很气恼——说不清这气恼是冲着谁,也许是气她一年多了还是这样软弱可欺,也许是气我自己,我自认为和克拉克她们不一样,但或许我的沉默也是她们的帮凶...
我不耐烦地打断她语无伦次的道谢,“琼斯,斯莱特林的规则除了纯血至上,就是弱肉强食,如果你现在还不明白这个道理,这不会是你丢的最后一双鞋。”
混血出身的学生在如今的斯莱特林同样步履维艰,五年级一个混血出身的男孩,因为得罪了罗齐尔,每天都需要打扫魁地奇更衣室以及休息室的男生盥洗室,并且禁止使用魔法。而一年级和二年级那两个混血新生,则每天都要清洗魁地奇球队那些散发着浓烈汗臭、沾满泥泞的训练服。这“工作”没有任何标准可言,全凭那些高高在上的队员们的心情。稍有不顺眼,一句轻飘飘的“没洗干净”就能换来更多的刁难和惩罚。
而斯内普,那个和我同年级的斯莱特林混血学生,在和一个麻瓜出身的格兰芬多交好的情况下,凭什么还能不被罗齐尔那些人往死里整呢?
答案只有一个:价值。
斯内普魔药天赋非常出众,我知道他经常帮埃弗里和穆尔塞伯他们写魔药课论文,并且似乎已经有能力为六年级的罗齐尔配制一些超出超纲的高级魔药了……
琼斯小小的身子缩在地上,费力地穿上鞋子。我看到大颗大颗的泪珠,无声地从她低垂的脸颊滚落,重重砸在冰冷的地板上。
“啪嗒。”
“啪嗒。”
那声音在寂静的寝室里,在我耳边,仿佛震耳欲聋。
透过寝室那巨大的、镶嵌在石墙上的透明窗户,黑湖深邃的湖水在窗外无声地涌动。巨大的乌贼触须般的阴影缓缓滑过,鱼群闪烁着银光,自由自在地摆动着尾巴,在幽蓝的水里中穿梭。
窗外的一切,看起来是那么宁静,那么自由。而窗内,只有压抑的抽泣和冰冷的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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