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桁被叶安淮刚才在房间门口的眼神看得后背发凉,他翻烂了自己毕生的记忆,也没有回想起来自己和叶安淮之间有什么过节以至于叶安淮要用那种天命之子看反派炮灰一般的眼神凝视自己。
从三楼走到一楼厨房的路程不远,但林桁苦于叶安淮的目光和两人之间可以说是犹如一月寒冬的氛围,他硬着头皮哈哈问道:“诶,我妈和何姨没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这边吃饭的时间早,她们已经吃过了。”叶安淮步子慢悠悠,明显并不在意刚才的插曲。
“哦,我知道了,那你……你先回去吧,麻烦你来叫我了。”林恒目光四处游离,根本不敢往叶安淮身上放。
叶安淮安静的将视线钉在林桁的脸上,须臾声音平淡说道:“你会煮饭?”
“……呃。”
闻言,林桁那千八百个即将出口搪塞对方的理由全部被梗在喉咙里面,脑子里面登时迸出自己每一次进厨房后家里请来的阿姨看着自己的眼神,半晌还是憋不住唉声叹道:“败了,你来做吧。”
“那你就好好到外面坐着,我去煮饭。”叶安淮转身走进厨房,在冰箱里面扒拉了一下,回头问林桁:“你有什么忌口吗?”
“除了苦瓜,什么都吃,特好养活,你随便煮点就行。”林桁瘫在沙发上漫无目的地刷着手机随意回应道。
叶安淮云淡风轻地扫了一眼斜倚在沙发上的人,默然走进厨房开始煮饭。堂屋中的林桁大概是在刷短视频,隐隐约约之间还能听到模糊的音乐和舒朗的笑声。
俶尔,一道电话铃声打断了少年的笑声,林桁大概是要接谁的电话,念叨着找了好久蓝牙耳机,在电话挂掉的前一秒接起来了。
“喂,陈阿姨,怎么了。”林桁言语愉悦,但可以猜出给他打电话的人是一个与他关系匪浅的人。
“什么,你说落日怎么了?”也不晓得林桁口中的这位陈阿姨对林桁说了一些什么,语气直转急下,变得焦急起来,“可是我还得在周县呆一个月啊,要不明天你带着落日去医院里面看一下,我现在帮忙约个号?”
正当叶安淮还想着仔细听一下他们说的内容,却不想林桁直接走远了,一副谨慎的样子就像是要和人接头的特工,不愿意让人察觉。
叶安淮在厨房呆了五六年,还从未觉得眼前蒸腾而起的烟气会这么熏人,他内心烦躁地飞速结束了手中的活,向站在房子外头收敛声音打电话的林桁,语气稍重喊道:“吃饭了,有什么事情待会儿再聊。”
林桁神色严肃,虽然对他比了个手势回应自己,但叶安淮看得真切他原本舒朗的眉头现在蹙成一团,丝毫没有过来吃饭的意思。
那个落日是谁?
叶安淮眸光黯淡凝视着还在夜色当中徘徊的林桁默默思考了一会儿,自己很肯定林桁口中的这个落日是自己妈妈没有和他谈论过的人物,而且这个人对林桁很重要。
他,早恋?
叶安淮若有所思地扬了扬如同利刃一般的眉尾,神情稍显不耐烦,但很快就收拾好自己波澜四起的心情。刚坐下却见林桁摁灭了手机屏幕,朝自己这边走来。
“你,不高兴?”叶安淮状似不在意问道。
林桁常常叹出一口气,脸色恹恹沉吟道:“嗯。”
过了一会儿,他又补充了一句:“也没什么,就是朋友生病了。”
朋友?
“是,那个叫落日的吗?”叶安淮状似不经意问起。
闻言,林桁却是反应极大,他被叶安淮的话惊得呛了两口饭,叶安淮忙递给放在他手边的水杯,让他喝下顺顺气,林桁接过一口气牛饮下里面的水,还没等气顺好,就哽咽着嗓子扯紧叶安淮悬在半空中还未收回的手腕,苦苦哀求道:“哥,淮哥,你前面听了多少?”
“我……”
“哎呀,不管你听了多少,千万不要告诉我妈,好不好!”林桁拿出自己惯用的卖惨技能毫无保留地对叶安淮展示,心中疯狂吐槽这两天自己真是被衰神附体。
即便如此,对面那人依旧是一副冰冻三尺的脸,用最不顾人死活的语气反问林桁:“你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帮你瞒着?”
叶安淮想要收回攥在林桁手心里的手腕,却不想林桁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认准了要是叶安淮不答应他就不让他收回去。
“求你了淮哥,你就当作日行一善,啊不,是日行两善,我熬夜打游戏那事也千万不要告诉我妈,求你求你求你……”
两人就这么拽着对峙,顷刻之间堂屋安静到极致,也只有还安稳摆放在餐桌上冒着热气的饭菜能证明,此间空间没有因为什么奇异术法而时间停摆。
“你先松开……”叶安淮见林桁如此坚定,终是缓缓吐出一口气。
“你先答应我!”林桁前十七年的人生一切顺风顺水,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像叶安淮这样铁石心肠、这么难哄的人,“淮哥,这回真的算我求你了,你真别告诉我妈。”
“……行。”叶安淮还是抵挡不住林桁用明媚的眼睛一直直视自己双眼的进攻方式,最终败下阵来,“行,我不告诉何姨……”
林桁登时撒开紧握叶安淮的双手,高兴欢呼道:“好诶,淮哥人真好!”
结果等林桁安心坐下来开始吃饭的时候,叶安淮打断了对面的碗筷碰,这次他没有再抬头看向林桁,而是装作不经意提起说道:“但你要告诉我,那个落日是谁。”
林桁却不甚在,只是从饭碗当中抬起头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叶安淮,咽下嘴里的饭菜坦言道:“哦,那是我之前下晚自习之后在小区绿化带里面捡回来的一只小三花猫,小小一只可好看了,要是以后你有时间去我家,我就带你去看看她。”
原来是一只小三花……
叶安淮默不作声地盯着坐在他对面早就吃得不知天地为何物的人,心下不知缘由地暗暗松口气,微微勾了一下嘴角才拿起筷子夹菜,但到底还是有一些疑惑:“既然是你家猫生病了,那为什么要瞒着何姨啊,让何姨叫人带猫去看病不就好了?”
林桁有些含糊地解释道:“我怕我妈扣我家请来的那个陈阿姨的钱,陈阿姨家里不富裕,前两年才渐渐好起来,但是去年陈阿姨的大儿子得了癌症,治疗需要好大一笔钱,又加上陈阿姨家的小女儿还和我一样是个准高三生,再加上生活上的花销是比不小的数目。总之,我叫陈阿姨先带小落日去医院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我给刷卡付钱。”
“嗯。”
林桁吃饭的速度很快,叶安淮才刚吃一半,林桁是已经吃完下桌了。
“你吃饭速度太快了一些,下次慢一点吃,这样对身体好。”叶安淮挑起杏眼瞥了一眼正舒服地抻了抻腰的少年。
林桁没太在意叶安淮的话,只是略带吐槽地对还坐在餐桌前细嚼慢咽的人,语气调侃说道:“你以为我不想好好吃饭吗?你太天真了少年。”
林桁伸出一根手指摇头叹道:“如果要我按照你这个速度吃饭,开学之后我会因为严重不适应八分钟吃饭而被阎王摁在教室门口聊上五分钟人生的,少年。”
叶安淮的高中是在县城里面,学校走的都是最普通的时间,没有像林桁的高中那样把时间抓的那么紧,却没有哪个老师愿意在吃饭的时候掐着表警告哪个学生吃饭时间太长的。所以叶安淮不理解,林桁表示正常。
林桁漫无目的地浏览着手机页面,像是老辈子感叹人生无常一样对叶安淮说道:“少年,我羡慕你永远也体会不到城市里面私立学校的可怕的。”
“我上楼收拾行李了,你一会儿吃完了把碗放到水槽里面,我明天下来洗。”
今夜的夜空上弯月高挂,带着县城夏日独特味道的微风在狭窄的街道之间穿梭,扑在人身上也只会让人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叶安淮独自站在崭新的餐桌前收拾残局,手腕上还残留着刚才被少年紧攥过的余温,烫的人心里如同火一般炽热。
叶安淮的思绪忍不住朝旷野奔去,他清晰地记得小时候和少年初见时候的场景,那时候他满身泥泞,身形也不似今天这般高大。他躲藏在家堂屋拜访供奉神明的桌子后面,见到了他妈妈口中那个泼辣干练的何姨和何姨的儿子。那时的少年依旧像是今日所见如同天空中高挂的明月,盈盈辉光缓慢倾吞着来自原生家庭给他带来的无尽黑暗,癍痕虽在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但是少年后来有了属于他自己的生活,或是快乐,或是苦恼,这些都和叶安淮无关。他却是感受不到林桁口中来自大城市私立学校的苦厄,但也平等地不能加入林桁的人生。
收敛逐渐走远的思绪,叶安淮怅惘地低垂眉眼,完全没有在林桁面前强装镇定的模样,他收拾完桌子替林桁把碗筷全部洗净,临走前将林桁家中的门掩好,明明想着转头回家,却又止不住想要婆娑门上的把手。
罢了……
微风跑过周县的每一个街道,有些叶片逐渐受不住风的持续强攻,最终摇摇晃晃地从枝桠上落下,掉在缀满尘土的路上。天上的云被风带着,逐渐收拢了弯月毫无保留照进人间的清辉。最后的最后,高悬于天际的弯月被团墨倾吞,消失在崇山峻岭之间。
林桁收拾完一地狼藉的行李之后百无聊赖,想睡觉却根本睡不着,想要玩手机却根本不知道玩什么,就连游戏是全部过完,只剩下一些极难的本没有过。囫囵思考了一周,林桁差点把摆放在装样子的数学作业端过来写完了。
“嗡——”
蓦然,被压在林桁身下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掏出手机一看,有人往他不常用的那个微信号发信息。
那个微信号里面都是一些陌生人或者不太熟的人,平时都是百八十年不交流,林桁有点好奇到底是谁这么迟了还联系他。
林下淮河(游戏大佬):在吗,今天正好有时间,一起打个五人本。
林桁登时双眼放光。
衣架子:来了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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