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玩具被遗弃了,一日就旧,一早有预感”
“算一卦在时代的巨山,孩童会长大”
“大世界什么都有,喂饱眼色,去远方看看”
叶安淮关上自己有些陈旧的卧室门,有线耳机里面还滴滴答答的播放着音乐。微微嘶哑的女声在耳机里面循环往复,叶安淮的手指勾起给歌打着拍子,空调外机的轰鸣还在继续。
从清台山到家时是午后三点,太阳正毒得发昏,柏油路蒸腾着扭曲的热浪,蝉鸣在老槐树上织成密不透风的网。本以为这热浪会一直炙烤着大地,俶尔阵风卷过巷口,远处楼顶上拴着的晾衣绳上花花绿绿的衣服猛地拍向栏杆。
乌云从四周聚拢而来,起初只是淡灰的纱,转眼间就浓成了浸了浓墨的絮,沉甸甸地压向山坳。雨是忽而倾盆倒下来的,不像春雨的轻柔也不似秋雨的迟疑,它像是与这世间有仇一般,强硬钢铁地泼向大地。
叶安淮枕着手臂趴在书桌上,透过连绵雨雾望向对面那扇窗户,他眼前别无其它,只有淡黄色的灯光透过风雨映在他的眼睛里面。
林桁他晚上还回来吗?
叶安淮的心里被莫名而来的念头扰得复杂,却不知道是谁家的门没有关严实,被到处流传的风撺掇着一下又一下的撞在门框上,震天的响声激得叶安淮从不大声的音乐声中回过神来。蝉鸣早停了,世界突然静得只剩雨,砸在铁皮上的,撞在树叶上的,再顺着排水管往下灌的,层层叠叠裹着空旷,好像整个世界就剩下叶安淮一个人。
叶安淮收起耳机,瞥了一眼放在桌子上闹钟,竟然都快要五点了,他有些懒散的往外面走去,屋外的雨依旧下着。
叶安淮靠在房门外的栏杆上,伸手接住了沿着屋檐滴下来的水珠,雨水很快在他的手心里面攒成一捧。窗外的雨下得愈发癫狂,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无数只手在急促地拍打大地。
他收回手,又把手在衣服上蹭干净。叶安淮尤其喜欢一个人站在走廊里面,看着外面街道无人寂静的样子,凉风总是虽迟但到地擦过他的脸颊。浑浊的雨水裹挟着落叶和塑料瓶,顺着地势往低处涌去。偶尔有大胆的行人试图蹚水而过,刚走出没几步就被湍急的水流逼退回来,只能无奈地站在屋檐下跺脚。
“又在这里看雨啊,安淮。”
“妈。”叶安淮偏头看向朝自己走过来的妈妈,松弛地勾了一下嘴角。
何思楠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自小本就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其中下雨天是为数不多的一件事。只要是下雨,叶安淮就会站在这个走廊里面,或是看书,或是静静地看着下面的街道。
何思楠上前拍了一下叶安淮的肩膀,温和地说道:“今天累了一天了,一会儿吃了饭,就快点休息吧。”
“嗯。”叶安淮低声应道。
何思楠看着一向沉默寡言的儿子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不用他说自己也知道她这个儿子心里在想什么。自从小时候何芬芳带着林桁来他们家过了一个暑假之后,她这个儿子就一直期待着林桁能再回来和他一起玩,结果这一等就是将近十年。
墙上的挂钟又慢悠悠地走了一格,指针指向六点半的位置。外面的雨没有丝毫要停止的迹象,叶安淮转身走进厨房给自己随便煮了一碗清汤面,应付了自己早已经空空如也的胃。
“应该是来不了了吧。” 他低声对自己说,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让人抓狂。
他不知道现在的林桁是否还和小时候的喜好一样,故而厨房的冰箱里还冰镇着林桁爱喝的柚子蜜茶,那是他自己做的。茶几上也早就摆好了洗干净的水果,可现在看来,这些准备似乎都成了多余。
窗外突然划过一道刺眼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滚滚而来,吓得叶安淮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房屋前用来照明的灯泡,因为电压不稳而闪了一闪,让他下意识看向门口的方向,小村里的居民房的门大多都是不关起来的,叶安淮透过有些昏暗下来的灯光看向门外,因为大雨,不宽的街道上早就没有人了。
雨还在不知疲倦地下着,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淹没。
突然,有了个莫名觉得有些荒谬的念头贸然闯进叶安淮的心里:要不要去路口等他?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否决了,叶安淮有时候都觉得自己疯的不似真人。
他把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拿在手上的伞放回原位,转身回到自己房间里面,随便找了一份数学卷子刷了起来。电视开着,屏幕上正在播放天气预报,穿着蓝色西装的主持人表情严肃地说,未来三小时内将有特大暴雨,建议市民尽量减少外出。
叶安淮默默地关掉电视,房间里瞬间只剩下窗外的雨声。
“叩,叩,叩。”
一阵和急促雨声映照在一起显得有些突兀的叩门声在叶安淮的房间门口骤然响起。
“Hello,在?Hello,在?”来人敲门的声音应和着惊雷的低吼。
是林桁的声音。
“门没锁,你直接进来吧。”霎时,叶安淮心中所有的苦闷都被一扫而空。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条缝,门外的人迅速钻进来,而后又快速把门关上。
“哎呦我去,这雨下的,浇死我了。”林桁发丝和衣服上都带着些许潮湿的感觉,少年的小腿绷着层薄肌,暖白色皮肤像浸过晨露的瓷,能看清淡青色血管在皮肉下若隐若现。可现在白皙的皮肤上粘着些许沙子和污秽。
他手上还拎着一个不透明的袋子,打着结,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大概是刚才淌水过来时,不小心黏到少年人腿上的。
叶安淮微微皱眉,语气不算是很好:“刚才淋雨过来的?”
林桁接过叶安淮给他的纸巾,忙不迭把腿上那些东西擦掉,之后舒服的轻叹一声:“你看我像是傻逼吗?这么大的雨淋过来,我该全身湿透了。”
“这么大的雨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叶安淮轻轻叹出一口气来,伸手把放在书桌上的台灯亮度开到最大,又说道:“我房间的主灯坏了一直没有换,今晚就先开着台灯了。”
“开呗,又没有干什么。”林桁的眼神在叶安淮的房间溜了一圈,对满房间的教科书暗暗感到畏惧,而后他的目光定格在叶安淮的书桌上。
“咦,你刚刚这是在写数学卷子?”林桁凑上去看了一眼,与他分离了将近一周的知识突然以一种卑鄙的方式攻击着他的大脑。
嘶!头痛!这人也太爱学习了一点,还好没有被何芬芳女士看到,不然她又要阴阳怪气我了。
叶安淮顺手把桌子上写了一半的卷子仔细收起来,随后转过去看向林桁说道:“对啊,本来还以为雨下这么大,你不来了呢。”
林桁佯装生气嗔道:“都说了给你show time了,我林桁是那种爽约的人吗?”
林桁的眼神扫向叶安淮,随后又转向其他地方。
叶安淮的房间还是和他记忆当中的一样,除了书还是书,一点乐趣都没有。
叶安淮看着林桁在房间里东张西望的样子,手指有些局促地相互婆娑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边拉开卧室门,一边对林桁说道:“你先在这里面呆着,我到楼下去那个东西。”
“唔。”也不知道林桁在看什么看得入迷,连回应也显得敷衍。
叶安淮快步到楼下冰箱里面掏出给林桁做好的柚子蜜茶,再飞快上楼,推开门时,才发现林桁撑着手肘,半趴在他书桌上不知道干什么。
“给你的。”
他把玻璃杯往林桁面前推了推,罐子里淡琥珀色的液体晃出细碎的光,“听你妈妈说你爱喝柚子蜜茶。”
“嘿,谢谢淮哥!”
林桁眼睛一亮,毫不客气地往嘴里倒了一大口,柚子的清苦合着蜂蜜的甜腻瞬间在舌尖炸开。他意犹未尽地咂咂嘴,瑞凤眼微微眯起,从叶安淮的角度看去,林桁的那双眼睛就像是勾在枝桠上俏皮的叽叽喳喳的喜鹊。
“啊对了!”林桁拎起刚才放在地上的那个袋子,从里面掏出一大堆零食,眼眸流转地看向叶安淮:“既然晚上要讲故事,那就得有零食,呐。”
他往叶安淮的手里面塞了几包原味薯片,倒是弄得叶安淮有些不知所谓:“你还真来听故事啊。”
“本来是想着来找你打游戏的,结果门槛都没有走出去,我的手机就被我妈收了。”林桁懊恼地叹出一口长气。
叶安淮的眼睛突然就不受控制地瞟了一眼叉着腰一脸心痛的林桁,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所以为了不被何姨唠叨,就跑到我这里来避难?”
“深知我心啊,淮哥。”林桁递给叶安淮一个大拇指,神情满是认同。
可叶安淮却压低眼睫,表情变得高深莫测:“我怎么感觉你要陷害我?”
“陷害?!”林桁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八卦一样,长大眼睛,“我林桁怎么可能是这种人啊!你莫要坏我名声!”
叶安淮轻笑两声,连忙表示自己不是那个意思,两人又说了一些没营养的话之后便安静下来。
少年还站着环视他的房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拆开了刚才带给他的薯片,指尖迅速捏起两大片迅速塞进嘴里。
“别站着了,”叶安淮往床边挪了挪,床单被压出浅浅的褶皱,“今天走了小半天的路,休息休息。”
男生之间没那么多讲究,林桁也不跟他客气,三两口把剩下的薯片塞进嘴里,把手擦干净了就往床边扑。床垫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少年身上带着的薄荷沐浴露的味道混着柚子蜜茶的甜香漫过来,一股脑地全部冲进了叶安淮的鼻腔里面,冲的人心头一滞。
“想好了吗,讲什么?”林桁往后一仰,后脑勺抵着墙,膝盖屈起来晃悠着。
叶安淮跟随着林桁,也坐在床边,悠闲地将身子摔在略软的床上,发出轻轻“嘎吱”的一声。
“唔,就说清台山后面的那一座小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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