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如意最后的记忆是刺耳的刹车声和玻璃碎裂的巨响,以及自己轻飘飘飞起来的诡异失重感。
再睁眼时,头痛欲裂,浑身滚烫。
模糊的视线里,是雕花木床顶,锦帐低垂,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苦涩的药味。
“殿下醒了!快去禀报夫人!”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响起,说的是拗口的古语,但奇怪的是,赵如意竟然听懂了。她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到一个穿着曲裾深衣、梳着垂髻的少女急匆匆跑开的背影,另一个同样古装打扮、年长些的宫女则红着眼眶凑近。
“殿下,您终于醒了…您高热三日,可吓死奴婢了…”
殿下?奴婢?
赵如意脑子嗡嗡作响,剧烈的头痛让她无法思考。她闭上眼,试图从混乱的记忆里抓取有效信息。她是Z大历史系的学生赵如意,刚刚在去图书馆的路上为了捡一个滚到路中间的铜钱…被车撞了。
那现在这是…阴曹地府?不像。浑身灼热的痛感太真实。演戏?综艺节目?更不可能。
一个荒谬又惊悚的念头窜入脑海——她猛地睁开眼,再次看向周围。古雅的宫殿,青铜灯盏,身下是触感细腻却陌生的锦被,眼前是真切无比的古代宫女。
她颤抖着抬起手——一只明显属于少年的、略显苍白瘦弱的手,但指节分明,绝不是她原来那双练毛笔字磨出薄茧的手。
这不是她的身体。
恐慌瞬间攫住了她。
“如意!我的儿!”
伴随着一阵环佩叮当的急促声响,一个华服美人被宫人簇拥着疾步而来。那美人约莫三十上下,云鬓花颜,极是美貌,但眉宇间笼罩着浓重的忧惧与疲惫。她扑到床沿,一把抓住赵如意的手,那手心冰凉汗湿,带着轻微的颤抖。
“如意,你感觉如何?还有哪里不适?御医!快叫御医再来看看!”美人连声催促,声音里带着一种过度紧绷的急切。
赵如意僵住了,被那声情真意切的“我的儿”喊得头皮发麻。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古装美人,大脑飞速处理着信息——称呼、服饰、环境…
“您…”她下意识地开口,发出的却是一把略显沙哑的、正处于变声期的少年嗓音。
这声音让她彻底僵住。
华服美人——戚夫人,似乎没察觉她的异样,只顾着用丝帕拭泪,语速极快地低声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你可不能再出事了,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母亲…母亲也活不成了…”她说着,忽然用力捏了捏赵如意的手,指甲几乎掐进她的肉里,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严厉的警告,“听着,如意,陛下等会儿可能要来看你,你定要表现得乖觉些,聪慧些,就像你平时那样…不,要比平时更机灵!记住母亲的话,千万,千万不要惹你父皇不快,知道吗?”
父皇?陛下?
再结合这具身体的称呼“如意”…
一个历史上著名倒霉蛋的名字劈入赵如意的脑海——刘如意!汉高祖刘邦那个被生母戚夫人当作争宠夺位工具、最后被吕后毒死的短命儿子赵王刘如意!
所以,她不仅穿越了,还穿成了个男的?而且还是离死不远的那种?!
巨大的惊骇如同冰水浇头,让她瞬间忘了高热的难受,只剩下彻骨的寒冷和求生本能催生的极度恐惧。她死死盯着戚夫人,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戚夫人见她面色惨白、眼神发直,只当她是病后虚弱兼被自己吓到,语气又稍稍放缓,带着一种近乎神经质的絮叨:“别怕,母亲在…母亲会护着你的…只要你听话,只要你得你父皇欢心,我们母子就能好好的…”
正说着,殿外忽然传来一声尖细的通传:“陛下驾到——”
戚夫人脸色一变,瞬间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猛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鬓角,脸上迅速堆起柔美得体的笑容,只是眼底的惊惶却难以完全掩去。
一个身材高大、身着玄色龙纹常服、眉宇间带着威严与些许倦色的中年男子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低眉顺眼的宫人和御医。
这就是汉高祖刘邦…
赵如意,不,现在是刘如意了,她感到心脏疯狂地擂动胸腔,几乎要跳出来。巨大的历史错位感和死亡威胁让她浑身僵硬。
“陛下。”戚夫人柔柔下拜。
刘邦随意摆了摆手,目光直接落在床榻上的“儿子”身上,眉头微皱:“听说如意醒了?御医,快看看。”
御医连忙上前诊脉。
戚夫人抢着替“儿子”回答:“回陛下,如意刚醒,还有些迷糊,但看起来是大好了。”她边说边暗中给床上的赵如意使眼色。
赵如意接收到信号,求生本能终于压过了震惊。她挣扎着想爬起来行礼——至少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却因为虚弱和心神激荡,手臂一软,差点栽下床榻。
“罢了罢了,病着就躺着吧。”刘邦的声音不算温柔,甚至带着点不耐烦,但也没有太多苛责。
御医诊完脉,恭敬回禀:“陛下,殿下高热已退,脉象虽虚,已无大碍,只需好生静养一段时日便可。”
刘邦嗯了一声,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赵如意。那目光带着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
赵如意头皮发麻,竭尽全力模仿着想象中古代皇子该有的样子,哑着嗓子挤出几个字:“儿臣…儿臣问父皇安…”
声音微弱,气息不稳。
刘邦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道:“病了这一场,倒似沉稳了些。前日朕考校你的功课,你还振振有词地与朕辩论‘王道霸道’,那股机灵劲儿哪去了?”
赵如意心里咯噔一下。功课?辩论?她哪里知道刘如意原本是什么样!戚夫人让她表现得机灵,可原主显然是个聪明外露的孩子…
她急中生智,猛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满脸通红,一边咳一边断断续续地说:“儿臣…儿臣愚钝…病中…浑噩…恐负父皇…期望…”
她赌对了。刘邦见他那副似乎要把肺咳出来的样子,那点探究的心思散了,反倒流露出一丝难得的父子温情(或许更多是对所有物状况良好的满意):“行了,病着就少说话。好好养着,快点好起来,朕还等着你恢复精神再考校你。”
“是…”赵如意虚弱地应声,背后惊出一层冷汗。
刘邦又嘱咐了御医几句,便起身离开,似乎只是来确认一下这个“宝贝儿子”是否还活着。戚夫人连忙殷勤地送驾。
殿内暂时恢复了安静。
赵如意瘫软在床榻上,望着头顶繁复的帐幔花纹,心脏仍在狂跳。
刚才那关,算是暂时混过去了。
但更大的恐惧如同乌云罩顶——这里是西汉初年的皇宫,她是女扮男装的赵王刘如意,历史上她(他)的结局是被吕后毒杀,连带戚夫人被做成了人彘。
活下去…她必须活下去!
可是,在这个巨大的、危机四伏的深宫里,她一个冒牌货,一个随时可能被戳穿身份、死无葬身之地的“皇子”,该如何才能活下去?
剧烈的头痛再次袭来,高热的迷糊感重新攫住了她。在陷入昏睡的前一刻,她模糊听到殿外远处传来宫人压低声音的窃窃私语,隐约捕捉到“…皇后娘娘…吩咐…”等零星字眼。
一股寒意,比高热更冷,瞬间浸透了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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