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轿颠簸了两个多时辰,终于抵达了扬州城。
江小鱼透过缝隙偷瞄,被城里的繁华晃花了眼。
青石板路宽阔平整,两旁店铺林立,人流如织,吆喝声此起彼伏。
空气里飘荡着各种食物的香气,比她闻过的任何河鲜都诱人。
她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轿子并未在热闹的街市停留,而是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了一处极为气派的码头。
码头泊着一艘装饰得极其华丽的花船,红绸高挂,丝竹隐隐,这便是裴家迎亲的画舫了。
「新娘子下轿,登船喽!」
喜娘尖细的嗓音响起。
江小鱼深吸一口气,顶着沉重的凤冠霞帔,笨拙地钻出轿子。
红盖头遮住了视线,她只能凭感觉跟着引路的丫鬟往前走。
脚下是微微晃动的船板,耳边是哗哗的水声,这让她稍微安心了些——水,是她的地盘。
她被引到画舫中央布置成喜堂的船舱里坐下。
周围似乎有很多人,低声的议论像蚊子哼哼钻进耳朵:
「啧,胡家小姐?怎么看着……骨架挺大?」
「嘘!小声点!裴少爷那身子……能娶到八字相合的冲喜就不错了!」
「听说这位胡小姐在乡下长大,规矩怕是……」
「可怜裴少爷,玉一样的人,摊上这么个……」
江小鱼浑不在意。
她只关心两件事:
一,这凤冠压得她脖子快断了;
二,什么时候开席?她饿了。
仪式似乎很繁琐。
拜天地?
好像拜了。
拜高堂?
主位上似乎坐着人,气息威严。
夫妻对拜?
她对面的男人似乎被搀扶着,脚步虚浮,隔着盖头都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还夹杂着一丝清冽的冷香。
拜下去时,她听到一声压抑的轻咳。
好不容易熬到
「礼成!送入洞房!」
江小鱼松了口气,以为终于可以开饭了。
结果又被丫鬟引着往画舫后舱的所谓「洞房」走。
刚走到船舷边,异变陡生!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船底传来,整个画舫剧烈地倾斜摇晃!
木头断裂的刺耳声、人群惊恐的尖叫声瞬间炸开!
「船底漏水了!」
「有人凿船!」
「快!保护少爷!保护老爷夫人!」
混乱!
极致的混乱!
画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沉,冰冷的运河水疯狂涌入!
宾客、仆从哭喊着四处奔逃,像下饺子一样噗通噗通掉进河里。
江小鱼在船身巨震的第一时间就稳住了身形,习水性让她对水流的感知异常敏锐。
她一把扯掉碍事的红盖头,沉重的凤冠也随手拽下扔进水里——这玩意儿太沉,影响她游泳。
视线豁然开朗。
只见画舫破了个大洞,浊黄的水汹涌而入。
几个蒙面的身影在水下若隐若现,显然是水耗子帮的余孽来报复了!
「晦气!」
江小鱼啐了一口。
但她没空管那些耗子,目光飞快扫视,精准地锁定了两个目标:
1. 那个装着象征性银票(其实没多少,但蚊子腿也是肉)的嫁妆匣子!
正顺着甲板往破洞滑去!
2. 船舷边,一个穿着大红喜袍的身影正狼狈地抓着栏杆,半个身子浸在水里,剧烈地咳嗽着,正是她那病秧子新郎官裴砚!
他脸色苍白如纸,湿透的墨发贴在脸颊,唇色泛着不正常的青紫,看起来脆弱得像一碰就碎的琉璃。
一个蒙面水鬼正狞笑着举着分水刺朝他刺去!
电光火石间,江小鱼做出了抉择:
* 先捞钱!
* 再捞人!
* 最后揍耗子!
「我的匣子!」
她低吼一声,像头矫健的豹子,无视倾斜的甲板和慌乱的人群。
几步就冲到破洞边缘,在嫁妆匣子即将被水流卷走的瞬间,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动作干脆利落,水花极小。
浑浊的水下视线不佳,但对江小鱼来说如同回家。
她像条真正的游鱼,精准地抓住下沉的匣子,用腰带飞快地在腰上缠了几圈系紧。
搞定!
下一个目标!
她浮出水面换气,正好看到那水鬼的分水刺就要刺中裴砚的后心!
「找死!」
江小鱼眼中凶光一闪,双脚在船体上一蹬,借着水流的推力,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出水面!
人在半空,右腿已经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扫出!
「嘭!」
一声闷响!
那水鬼根本没料到这变故,只觉得一股巨力撞在腰间,剧痛传来,整个人像个破麻袋一样被踹飞出去。
「噗通」
砸进几米外的水里,直接呛晕了过去。
江小鱼则借着反作用力,轻巧地落在裴砚身边湿滑的船舷上,溅起一片水花。
她看都没看被踹飞的家伙,一把抓住裴砚冰凉的手腕。
入手的感觉很细,骨头硌人。江小鱼心里嘀咕:
「这少爷也太瘦了,还没半扇猪沉。」
裴砚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剧烈地咳嗽着,水珠顺着他苍白的下颌不断滴落。
长长的睫毛沾了水湿漉漉地垂着,眼神里充满了惊愕和茫然,像只被暴雨淋懵了的、高贵又狼狈的猫。
江小鱼没空欣赏这病美男落水图,救人要紧!
她手臂用力,像拎一袋米一样,毫不费力地把裴砚整个人从水里提溜了出来,往相对干燥的甲板中央一放。
「咳咳咳……你……」
裴砚呛咳着,勉强抬起头,看向眼前这个浑身湿透、头发凌乱、脸上还蹭着泥灰,却眼神明亮锐利得像刀子一样的女子。
她穿着湿透的粗布中衣(外罩的喜服太碍事,刚才下水前被她扯掉扔了)。
腰间紧紧绑着个红木匣子,赤着脚站在甲板上,身形挺拔,带着一股野性的勃勃生机,与周围慌乱沉沦的景象格格不入。
江小鱼抹了把脸上的水,对上裴砚复杂的目光,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带着点市井的狡黠和理所当然:
「喂,病秧子,雇我当保镖不?这单算你便宜点,管饭就行!」
画舫还在下沉,周围一片狼藉,但裴砚看着眼前这个彪悍得不像话的“新娘”。
听着她这不着调的开场白,胸腔里翻涌的咳意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他苍白的唇微微动了动,沾着水汽的睫毛颤了颤,最终,一丝极淡、极古怪的笑意浮现在他唇边,声音因为呛水而微哑:
「…夫人好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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