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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囚笼

寒意侵骨的院中,荀燕乐裹着簇新竹青花缎斗篷,步履轻灵地踱到埋头洗碗的谢无意身侧。她驻足片刻,微微倾身,嗓音清甜:“这碗洗得真亮,跟映着雪光似的。”

谢无意头也未抬,只略偏了偏,算是应了,指节用力刮擦着一只积了油垢的青瓷碗。

“我叫荀燕乐,”她浑不在意他的冷淡,目光落在他低垂的侧脸上,“今年十四,尚无表字。你呢?”

“谢无意。十九。”他拿起另一只碗,刷子刮擦的声音略有些刺耳。

“‘无意’?”荀燕乐微微歪头,斗篷穗子轻晃,“是‘不言之教,无为之益’的‘无意’么?”

“不。”回答依旧简短冰冷。

“哦?那是无心之意?”她眨了眨眼,自顾自道,“我的‘燕’字承自娘亲芳名,‘乐’是盼我‘尚无为兮,乐天真’。”

言罢,她目光在他清隽沉默的眉眼和冻得通红的指节上流连,轻轻叹道:“你生得这般干净,却屈就在此,可惜了这双手。”

水流声依旧哗哗作响。

荀燕乐试探着又挪了小半步,斗篷边缘几乎蹭上他湿透的袖口:“天冷,水也冻手,我帮你……”

话音未落,谢无意手臂微抬,不着痕迹地隔开距离。他并未看她,语气淡漠:“荀姑娘,东家交代的活计,不敢假手他人。后厨腌臜,”他目光扫过那华贵斗篷下摆,“仔细污了衣裳。”

荀燕乐下意识低头,瞥见斗篷下摆果然沾了一小点灰渍。她浑不在意地弯起唇角:“不妨事的,不过……”

刮擦声骤然消失。

谢无意僵在原地,手中紧攥着那只粗瓷碗,指节泛着大片青白,仿佛要将那瓷片生生捏碎!他头颅低垂,那哗哗作响的水流声,此刻竟显得异常刺耳。

犹记去年寒冬,元雪心捧着新袄,指尖反复摩挲那点微小酒渍,低低念叨“都怪我粗心”。而眼前这件簇新华贵的斗篷,沾染了污泥,竟只配一句轻飘飘的“不妨事”?

是他无用!是他未能好好待她!

荀燕乐瞧他忽的这般阴沉古怪,吓得心头一悸,讪讪缩回手,默默退开坐到一旁矮凳上。她不敢再言,只怔怔望着那沉默的背影,用近乎自虐的力道搓洗碗碟,仿佛要将某种痛楚揉碎在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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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近中天,荀家兄妹步入后院时,荀燕乐仍托着腮,目光胶着在谢无意身上。荀鉴徽踱步上前,视线冷冷刺向青年那双已然红肿破皮的手背,一丝快意讥诮悄然爬上嘴角。

“姑姑!”荀燕乐眼睛一亮,雀跃起身扑到荀玉薇身边,拽住她衣袖轻摇,“待会让他一同用饭可好?碗迟些洗也不妨事。”

荀鉴徽眉心骤紧:“乐儿!规矩体统何在?区区跑堂,也配与你同席?莫要失了身份!”

“爹!”荀燕乐不服气地跺脚,“您平日总说待人要……”

“乐儿,”荀玉薇轻轻按住侄女手背,温声截断她话,眼风却扫过谢无意,“你爹是怕你年纪小,心思单纯,被人欺了去。”

“他不是那种人!”荀燕乐脱口而出,小脸笃定。

“哦?”荀玉薇挑眉,“何以见得?”

“他……他生得干净!做事极认真!”少女理直气壮回应。

荀玉薇忍俊不禁,摇头转向水盆边:“谢无意,停手。收拾干净,进来用饭。”她语气微沉,“若敢推拒,这月工钱便不用领了。”

“……是。”谢无意低低应答,垂首缓缓摞起洗净的碗碟。

“乐儿,随我进去。”荀玉薇揽过侄女肩头,率先走向楼内。荀鉴徽却钉在原地,阴鸷的目光死死锁着谢无意佝偻的脊背,直到女儿连声催促,才冷哼一声,拂袖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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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无意踏入暖融融的厅堂,但见圆桌上菜肴丰盛,荀家三人已落座。荀燕乐眸光熠熠,急切地朝他招手示意身边空位。他目光迟疑地投向荀玉薇,待她颔首,方垂首行礼,依言入座。

荀玉薇执起玉箸:“今儿破例,不必拘束。”

“……谢东家。”谢无意低声应道。

荀燕乐热情指点着几样精致菜肴:“谢哥哥,这些都是府里带来的,一直用暖笼温着,尚且热着,你多吃些!”

谢无意见她如此热切,想起自己方才的失控,略觉愧意,低声道:“谢荀姑娘。”

荀鉴徽拿起玉箸,淡淡道:“用膳。”

席间骤陷沉寂,只闻细微的碗箸轻碰声。荀家父女沉默用食,连素来随性的荀玉薇亦垂眸细嚼慢咽。谢无意如坐针毡,见荀玉薇酒杯见底,下意识起身欲斟:“东家……”

荀玉薇抬起手腕按住他,眼风凌厉如刀。他愕然,只得茫然入座,闷头小心扒饭,暗忖道:这高门大户,吃饭怎如守灵似的?

餐毕,荀鉴徽率先搁下玉箸,荀玉薇、荀燕乐随之停下。唯有谢无意浑然未觉,专注对付碗里一块带筋鸭肉,啃得极其认真。荀玉薇蹙眉,以帕掩口,重重清咳一声。他茫然抬头,唇边沾着大片晶亮油光。荀玉薇别开脸,眼底掠过一丝无奈。荀鉴徽不禁眼露讥诮,荀燕乐却托腮凝望他,只觉他这专注进食的模样,别有一番落拓不羁之味。

谢无意目光扫过三人各异的神色,三两下啃净肉,又扒净碗底米粒,这才放箸,用袖口随意一抹嘴。

荀鉴徽喉间溢出半声冷笑:“谢郎,令尊未曾教导过‘食不言,寝不语,长者先箸、细嚼慢咽’的道理么?”

谢无意抬眸,目光直直迎上那讥诮,不见半分畏缩:“荀老爷见笑了。乡野之人,只知珍惜粮食,吃饱穿暖方是正理,不识得这金贵虚礼。”

“粗鄙不堪!”荀鉴徽嗤笑一声,眼底寒光乍现,“谢焕之将你养成这般模样,当真是辱没门楣!谢老将军若泉下有知……”

“爹!”荀燕乐急急打断他。

谢无意瞳孔骤然缩紧,紧绷身子道:“荀老爷既知家父名讳,莫非是旧识?”他声音微涩,“可识得我生母?可知我身世来历?”

荀玉薇默默垂眸,指尖捏紧玉箸。

荀鉴徽目光幽深地凝视谢无意,仿佛透过他,望见另一个清晰而遥远的影子,缓缓道:“旧识?呵……你与你娘,倒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沉,“谢焕之不过是你养父。此事,你可知晓?”

谢无意艰难颔首:“是。敢问荀老爷,养父当真是……”他眼风飞快扫过一旁面露忧色的荀燕乐,“朝廷要犯”四字在舌尖滚了又滚,终究未能出口,只好紧紧盯住荀鉴徽。

“是。”短短一字,扼得谢无意呼吸一窒。荀鉴徽端起酒杯,指尖微微泛白,“当年我二人同遭大昭通缉,唯我锒铛下狱,三载后流放边疆,再未闻他音讯。不想……他竟已不在人世。”

一旁,荀燕乐心疼地握住父亲微微颤抖的手。

“二位被通缉……”谢无意声音微涩,“可是因前朝旧事?”

“爹确曾效力前朝,”荀燕乐接口道,“但往事已矣,如今只盼与乐儿安稳度日,再不问前尘。”

荀鉴徽见女儿痴望谢无意,眼底幽光一闪,语气竟放缓下来,带上几分刻意温和:“谢郎,将明之事牵连甚广,此地不便深谈。念在故人情分,你既是将明养子,我理当照拂。”他眸子微眯,“你可愿入我荀府?府中虽规矩繁杂,却也衣食无忧。”

荀燕乐眼眸骤亮:“爹!”

荀玉薇脸色骤变,急声道:“哥哥!府中自有规矩体统,他一乡野小子……”

“姑姑!”荀燕乐急切打断她,眼中满是恳求,“规矩可以慢慢教!我们定会好好待他!”

荀鉴徽抬手止住妹妹,目光沉沉锁住谢无意:“如何?入我府中,或可得你心中‘所求’。”

被刻意加重的最后二字,深深蛊惑住了谢无意。他不禁心念直转:东家对我身世向来讳莫如深,眼前这位荀老爷虽处处透着危险,却是唯一有望助我之人。早一日得知真相,我便能早一日去寻阿雪!

念及此,他无视荀玉薇眼底警告,霍然起身,对着荀鉴徽深深一揖:“谢老爷厚恩,我愿进府。只是,我不敢奢求厚待,但求做一洒扫仆役,便足矣。”

“反了你了!”荀玉薇拍案而起,玉箸掉落在地,“我准你走了?谢无意,你今日敢踏出醉香楼一步,信不信我以后教你在这京城寸步难行?!”

荀燕乐吓得花容失色,不知所措地看向爹。

“正好!”荀鉴徽冷笑一声,慢条斯理地搁下酒杯,“你即刻解雇了他,他便是我荀府的人,省得乐儿日日来回奔波。谢郎,你莫怕她,她只是虚言恫吓。你速去收拾行囊,随我回府。”

“谢哥哥,我……”荀燕乐欲说什么,却被父亲冷厉的眼风唬得吱不出声。

谢无意转向荀玉薇,再次深深一揖,腰弯得极低:“东家,这些时日谢您收容照拂,恩情来世再报。”

“傻小子……”荀玉薇神色复杂地凝视他,唇边逸出一丝略微沉重的叹息,“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谢无意直起身,眸光寂然:“我不后悔。”他已无牵挂,前路纵是刀山火海,又有何惧?

荀玉薇见他如此决然,终是闭了闭眼,疲惫地挥挥手:“罢了,去吧。”

待谢无意转身回房收拾,荀玉薇一把抓住兄长衣袖,声音发颤:“哥哥,他是无辜的,什么都不知道!莫要为难他!”

荀燕乐坐在一旁,惶惑道:“爹,您会害他吗?”

荀鉴徽用力抽回衣袖,语气骤冷:“乐儿,从今往后,关于他的事,休要多问一字!”随即,他又对女儿勉强挤出一丝安抚的笑,“他乃故人之子,我自会‘好生照拂’,何来为难?莫要胡思乱想。”

片刻,谢无意携一轻便包袱返回,手中捧一小盒,递向荀玉薇:“东家,这是我所有积蓄,谢您收容之恩。”

荀玉薇侧过身去:“拿走!留着自己傍身!”

荀鉴徽亦淡淡道:“谢郎,这银钱你留着自用便是。你前东家不缺这些。”

谢无意执拗地将盒子塞入荀玉薇掌心:“您若不收,我便散与旁人。”

荀玉薇攥紧那粗糙木盒,深深看了谢无意一眼。眼神似在无奈忧心,又似恨铁不成钢,还有不安愧疚……最终,万般情绪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叹息。

谢无意再度对着荀玉薇郑重作揖,决然转身,随荀家父女步出醉香楼。

寒风裹着萧瑟扑面而来,直钻脖颈,谢无意凝望苍穹,却毫无瑟缩之意。荀家父女登上马车,他在车前驻足,最后望了一眼那熟悉的黑底金字匾额,旋即垂首,弯腰钻入车厢。

荀玉薇独自立在门前石阶上,凝望马车辚辚远去,最终消失在长街拐角。她攥着那只冰冷粗糙的木盒,指甲深深陷入木纹,一声疲惫叹息逸出唇畔,瞬间被风吹散:“七郎,我尽力了,望你九泉之下,多护佑这孩子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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