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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至亲

翌日,子涧与谢无意雇了辆马车驶至流月坊。伴着阵阵丝竹管弦声,他们步入清凉的楼内,挑了戏台下一处垂帘雅座坐下。

台上正咿咿呀呀唱着《谢郎传》,演到“谢瑛”缠绵病榻,哀诉身世飘零。子涧拈起一颗蜜渍梅子,朝台上那敷粉的伶人努努嘴:“瞧瞧,那眉眼可有两分像你?”

谢无意凝目望去,那伶人唱得凄切,他却只觉得滑稽,蹙了蹙眉:“皮相或有几分相像,命数却天差地别。这编戏的倒会编排,平白给我添了许多凄风苦雨。”

子涧咽下梅子,酸得眯了眯眼:“虽说是编排,倒也有几分意思。仙界只有单调舞乐,学不来这唱念做打,少了许多烟火气。”

言语间,台上那“谢瑛”忽地眼波一转,对着“东家”流露出脉脉情意。谢无意一口蜜酒呛在喉间,差点喷出来!他捂着唇艰难咽下,将杯盏重重搁在案上:“待我知晓是哪个编排的,定要废他一只胳膊不可!”

这番动静引得周遭目光聚拢,响起窃窃私语。一位锦衣客人按捺不住,端了酒盏近前,迟疑着开口:“这位小兄弟,敢问……”

谢无意执杯起身,脸上已换上明朗笑容:“是我。”

客人眼中疑虑顿消,惊喜不已:“谢郎,真是你!坊间都说你……回来便好,回来便好啊!”他激动坐下,对谢无意连连举杯。其余熟客亦纷纷上前寒暄,几巡酒过,方才各自回座。

子涧支着下巴看他,眼里满是促狭:“你这般招人惦记,不留下来,当真可惜了。”

谢无意目光落回台上那黯然神伤的“谢瑛”,淡淡道:“京城虽繁华,到底不是我的归处。我只想回到阿雪身边,守着她,再不分开。”

戏曲谢幕,乐工舞姬上台献艺。谢无意压低声音:“哪位是云先生?”

子涧正慢条斯理地剥着松子,随手朝乐工席间一点:“喏,中间抚琴,瞧着最不起眼那个便是。”

谢无意顺着他指尖望去,但见一白衣琴师端坐琴案后,面容清雅,骨节分明的手指恣意撩拨琴弦。那琴师似有所感,倏然抬眸望来,狭长眼中漾开一丝笑意。

刹那间,谢无意只觉脑内嗡鸣,随即眼眶发热发酸,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弥漫喉间,不禁低喃:“我认得他。”

“啊?”子涧剥壳的动作一顿,侧过头看他,眼神有些微妙。

谢无意怔怔与那琴师对视,对方眼底翻涌的情绪似曾相识,令他有些惊慌哽咽。他缓缓道:“四岁那年,养父病重,我冒雪外出寻医。是他,他抱着阿雪出现在我面前。他医好养父,却将阿雪托付给我们,随后凭空消失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一点没变老?”

子涧扬眉:“这般肯定是他?”

谢无意神色复杂地盯着云清霄:“不会错,一定是他。子涧,他究竟是何人?”

子涧亦望向云清霄:“我与他相识二十载,他的存在,悖逆常伦。人类若执念深重,死后魂魄滞留人间,尚能被称作‘鬼’。而他,连鬼都算不上。若非要给他安个名头……”他顿了顿,声音沉了几分,“或许,‘行尸走肉的怪物’更为贴切。这些年,他一直背着琴独自游历人间,静候时间消亡。至于他与元雪心的事,还是留待他亲口告诉你罢。”

谢无意眉头紧锁:“我不明……”

子涧摆手打断:“非是我故弄玄虚,是他执意如此。对了,方才那《谢郎传》中,凡‘谢瑛’所唱词句,曲调皆出自他手,你可喜欢?”

谢无意回想那婉转低回的曲调,竟与戏文字眼丝丝入扣,不禁感慨:“真是奇妙。这曲词尤为相契,简直浑然天成,仿佛云先生便是那写戏之人,字字句句皆是心声。可惜‘谢瑛’是假的,否则,先生与他,定为知音良友。”

“你不就是‘谢瑛’么?”子涧语带戏谑。

“啊?”谢无意愕然。

“玩笑罢了。”子涧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发懵的样子,又瞥了眼远处台上的云清霄,嘴角笑意愈发玩味。

好戏,这才刚刚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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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清霄奏罢两曲,悄然退下,领了酬金,背起琴步出流月坊。门口热浪扑面,他脚步刚迈过门槛,一只枯槁的手便猛地攥住他衣袖。他脚步微顿,平静地看向来人,眼中并无意外。

蓝宝靖泪眼婆娑地凝视云清霄,颤巍巍地哀求:“阿清,跟娘回家吧,啊……娘错了,娘想你啊……”

云清霄面上波澜不惊,只轻轻拂开那只手,声音清冷:“老夫人,您认错人了。”

蓝宝靖却抓得更紧,神色仓皇急切:“阿清,你还在恨娘,是不是?娘真的知错了!跟娘回家吧,娘求你了!”

她哀哀泣求,引得进出流月坊的客人纷纷侧目,却也只是匆匆一瞥,便习以为常地走开了。

不远处,谢无意望着那悲恸欲绝的老妇,低声问子涧:“这位老夫人是……”

子涧望着云清霄和老妇,怜悯语气里透着一丝薄怒:“她是谏议大夫陆持言的外祖母蓝氏,早年丧夫,独自将陆持言抚养成人,变卖家当供外孙读书入仕。三年前,陆持言为蓝氏贺寿,请了云清霄入府奏乐。蓝氏一见云清霄,竟认定他乃自己幼子。自此,只要打听到云清霄在京城,她几乎日日都要跑出来寻他。今日陆持言被召入宫议事,她便又溜出来了。”

谢无意望着老妇脸上深刻的绝望,恻然道:“她那儿子……”

“死了,她所生的三子二女,皆已亡故二十载。”子涧轻叹,“旁人都道她是老糊涂了,陆持言也束手无策。时日久了,大家便也习惯了,只要不闹出大乱子,便由着她去罢。”

“可怜……”谢无意低叹一声,默默注视云清霄和蓝宝靖。

任凭老妇如何哭诉哀求,云清霄始终神色淡漠,不见半分动容。片刻,他微微倾身,附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句话,她浑身僵住,眼底光芒尽灭,唯余两道浊泪滚过沟壑纵横的脸颊。云清霄趁机抽回衣袖,转身朝谢无意与子涧走来。

行至近前,他眼底寒冰消融,唇边绽开温和浅笑:“子涧,久等了。”

子涧摇头,目光扫过他方才被攥出褶皱的衣袖:“那蓝氏这般纠缠不休,你倒沉得住气。”

云清霄但笑不语,目光落在一旁有些出神的谢无意身上。子涧轻推了谢无意一下,他才恍然回神,慌忙揖礼:“云先生,在下谢无意。方才听先生抚琴,琴声高妙清绝,令人闻之忘俗。”

“谬赞了。”云清霄微微颔首,目光在他脸上流连片刻,似有所言。

子涧指向身后马车:“走罢,我们上车再说。”

马车轮重新滚动,辘辘驶向城外。闷热的车厢内,谢无意悄然打量紧贴车壁而坐的云清霄。对方亦静静回望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仿佛沉淀了太多难以言说的过往。

子涧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云清霄:“人我可是给你带到了。你费了那么多心思要见,如今真见了面,反倒哑巴了?”

谢无意惊讶地看向云清霄:“原是云先生想见我?”

云清霄目光未曾移开他脸上,缓缓颔首:“嗯,是我想见你,”他顿了顿,似在斟酌词句,又似积压已久的情愫终于寻到了出口,“无意,我乃你生母缇孟的胞弟。按辈分,你当唤我一声舅舅。”

话音一落,坐一旁的子涧迅速别过脸去,喉间轻轻溢出一声短促气音。

谢无意震惊端视面前这张过分年轻的面庞,寻不到半分相似之处,便下意识望向子涧。子涧没有回头,只是颔首。巨大的荒谬感席卷脑海,令他失去思考。

舅舅?!这真是他的……亲人?

云清霄将他眸中的迟疑震撼收入眼底,面上竭力维持平静:“我们家族世代隐居深山,精研岐黄丹鼎之术,本无姓氏,入世后,方从俗冠以‘云’姓。不过,你唤我名字即可,不必拘泥伦常礼数。”

“您……当真……”谢无意声音艰涩,几乎屏住呼吸,“是我舅舅?”

“是。”云清霄的声音染上了一抹悠远追忆,“当年,姐姐学成之后,便下山悬壶济世,我则留守故地,再见她时,已是她出嫁之日。未曾想,自那一别,竟成永诀。你与姐姐,容貌有九分相像,若你是女子,我定会以为姐姐复活了。”

子涧默默转回头,视线却飘向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

谢无意初次与至亲如此相近,心情很是复杂:“过去,我一直以为养父便是生父,可他从不提娘的名讳。幼时我见自己与他相貌无一处相似,也只当是像娘更多……从未想过……”望着眼前这位年轻得不像长辈的“舅舅”,他感到一阵虚脱般的茫然,“此刻得见至亲,我心中竟不知是何滋味。”

他没有预想中的狂喜、激动,唯有难以言喻的酸楚、惶惑,甚至依稀能听见脑海深处一个声音在不断重复——眼前这人,当真是他亲人?

云清霄眼中痛色更深,却竭力温声道:“莫要勉强自己。你我血脉相连,心意相通便好。至于别的,无须顾忌。在我面前,你只需做谢无意。”

闻言,谢无意感到那无形重压似乎轻了些,遂放开些许拘束:“舅舅,这些年,您是如何寻到我的?又为何容颜不老?”

云清霄眼露怜惜:“姐姐去后,我便下山四处寻你。你和她长得实在太像,我一眼便认出你,见你被那谢涣之真心看顾着,便未与你相认,只在暗处瞧着你长大。至于容貌,我们家族世代炼药,习得驻颜葆春之术,我算是略有小成。”

“哦……”谢无意若有所思地颔首。

子涧在一旁静观,见谢无意面上虽有疑虑却未深究,腹中暗叹:这小子,倒真沉得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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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城外,暑气稍减。子涧结了车马费,与谢无意和云清霄一道,寻了路边一处面摊坐下。等面间隙,子涧见眼前这对舅甥相顾无言,便支着下巴笑道:“既已认了亲,何必还这般拘着?倒显得生分了。”

谢无意反复摩挲手指,神色复杂地望着云清霄:“舅舅,我可否……”

“我确实并非人类。”云清霄低声道。

谢无意下意识倾身向前,急声追问:“那我娘她……”

“待我容后再细细告知你,”他微微安抚,转而看向子涧,神色变得郑重,“对了,子涧,我尚有一事相托。你务必拦住璃初,莫要让她知晓人间之事,至少百年之内,绝不可让她下山!”

子涧面上闲适瞬间敛去,眉头锁紧:“你不说,我亦会盯紧她。”

谢无意暗忖:璃初?这名字……似有耳闻……

云清霄深深看了子涧一眼,转而目光重新落在谢无意脸上:“无意,接下来,你当真要去雪域?”

谢无意目光灼灼:“我非去不可,定要带阿雪出来。”

“不怕雪女杀你?”

“不怕。”

云清霄凝视他,一字一句问道:“若她已成了妖呢?你待如何?”

谢无意怔住,脑海中忽地闪过元雪心那双诡异银眸,极力掩住惊慌:“阿雪……阿雪怎会成妖怪?”

“雪域苦寒,非生灵久居之地。雪女若要护她性命,或会引渡妖气为她御寒,久而久之,她便会成为妖怪。”云清霄目光扫过他骤然捏紧的拳头,语气微沉,“倘若她确已非人身,你……还要她么?”

谢无意陷入沉默,回想着十三载相依相伴的点点滴滴,耳畔似乎再度想起当年那月下誓言——

“只要你仍是元雪心,纵使粉身碎骨,我亦护你周全!”

比起她成为妖怪,他更怕永远失去她!那失去她的滋味,他再也无力尝受!

他终是抬眸,眼中再无半分犹疑:“我要她!曾经我以为她死了,恨不能随她而去,日夜悔恨未能好好珍惜她!如今知她尚在人间,已是苍天垂怜,我欢喜尚来不及,怎会怕她是妖?她若愿为妖,我便陪她入妖道!她若永世难复人身,我便生死相伴,绝不离弃!

云清霄微微舒展眉眼,笑道:“她若闻你此言,定会万分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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