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悯摇晃的身影模糊住谢念安的眼眸，不过片刻的时间。
她的后背渐渐浮现出一道血肉模糊的刀痕，直贯她的脊背。
“不要……”她没有办法停留在原地，那一刀的力度竟直接将她砍倒在地。
砌魂漠然落地，没有了主人的剑不过只是一副厉害的装饰品。
她看到眼前的人，是她迷茫时坚定的人。他们说好要一同退隐江湖自由幸福的过完一生的。
可是他现在满身刀痕，血液似雨水一样从他的身体里喷撒出来。
落在她的眼眸下。
“不……不要……”谢念安的眼神空洞如同没有星空的午夜。
她快要丢失他了。
谢念安猛地回头，她看到了青伞下的褚煜。
他也在看着她。
他伸出手，谢念安几乎没有犹豫的跌宕起身地奔向他。
雨淋湿她的衣衫，临摹她的躯体。
褚煜眼底本来是有一番笑意的，可是。
谢念安跪在了他的脚下，拽着他的衣尾哭喊道：“我跟你走！我跟你走！放过他，我求求你放过他……”
他愣住了，眼底的笑意凝固后消失。最后迷茫不见，她那么高傲的一个人，为什么现在跪在我的脚边？
我不是很爱她吗？可是她此刻为别的男人跪在我的脚边祈求我，我竟然不是心痛。
而是可怜。
他的手伸在雨中，想要扶起她。却又顿住：“你……”
砌魂躺在血泊里。褚煜抬眸才发现，眼前早已变成一片血海，腥味刺鼻雨水都无法冲淡。
傅悯腹背受敌，嘴角涌出的鲜血一口一口的呕出来。意炼的剑锋滴着血珠，一群黑影围在他们的身边。如同野兽死盯着猎物，傅悯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持着剑。周围人却谁都不敢上前。
秋嘉言靠在他的背后，他的左肩上插着一把短小的匕首。从缝隙处看，刀刃都已经划开了最里面的肌肉，露出白骨。
谢念安跪在他的脚边，低着头：“我跟你走，你放过他们好不好……我求你，我求你。”
褚煜深吸了一口气，他皱了皱眉头。
“你先起来。”有气无力的想要扶起她。
她却只是说：“我祈求您。”
他半蹲着身子，听到了一丝丝抽噎的声音。在他的耳畔，足以盖过着滔天的雨声。
谢念安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似乎放在以前。她宁死都不会跪在一个人的脚下，祈求别人的怜悯。
可是现在，她有了可以牵挂的人，可以度过一生的人。
她没办法，生命的力量驱使她要活下去。
自由和幸福就在眼前，如果仅仅是自尊。那我甘愿不要。
谁都没有我爱的人重要，包括我在内。
大雨拍打在血液之上，溅起一朵朵浓密的血花。那一把轻伞缓慢的送到谢念安的身前，为她遮盖住了所有的风雨。
他的手抬在半空中，所有此刻见此情形纷纷向后退着。深渊中的潮水正缓缓落潮，傅悯与秋嘉言的视线投向这边。
傅悯只看到了那个被淋透的女孩跪在地上，让别人扶她起来。
谢念安低垂着眼，眼泪从她那双好看上挑的眉眼里落下。如同晶莹剔透的雨珠。
“谢姑娘。”褚煜扶着她的手臂，并没有靠近她。
谢念安却不知为何，心口处太痛太痛了。大脑忽然开始麻痹，让她无法看清眼前的任何事物，呼吸紧接着变得急促。不过片刻的时间，她就站不稳身子，直直地向后倒去。
褚煜稳稳地将她抱紧在怀中。
他侧眸看了眼站着的那两个人，只是带她上了马车。
“停下！”傅悯将意炼狠狠地插筋泥土之中，以此来扶持着他即将摔倒的身体。
他的脚步踉跄，却不慢地向前奔去。眼神中的那个身影只是离他远去，血腥味忽然从喉管里涌上来。
傅悯没有支撑住，单膝猛地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吐着鲜血，向前望着的眼眸里充了血，让他渐渐看不清那个背影。
“不……念安……”
余光中，一道身影蓦然地奔上前去。
秋嘉言在风雨中怒吼着，厄刃在他的手中再次挥舞起来。此时如同劈山之势的横刀霸气地砍断黑影，尽管大部分黑色的潮水已经退去。
但是褚煜的身边还是有不少的刺客守护着他。
秋嘉言此刻像是发挥出最后的力气，在每一个瞬间就靠近了褚煜一个身位。不过几秒的瞬间，他就已经砍出无数道血花，最后离着褚煜仅有最后一点的距离。
两把剑抵挡住了他的猛攻。
秋嘉言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的质问他：“你想带她去哪？！”
褚煜的脚步停顿，在黑暗中。他微微半侧过脸庞，只露出他的眉骨。
“这已经不是你考虑的范畴了，先想想你和他怎么能活下去吧。”
马蹄声在秋嘉言的耳边响起，身前格挡他的剑刃竟不熟他的力量。
秋嘉言的侧腰几乎已经能见到肋骨，面前的黑影没有攻击的意识。只是居高临下的看了眼单膝跪地的秋嘉言，丢下他没入了丛林之中。
秋嘉言挣扎着转过头，傅悯此时仰躺在血泊之中。冰冷的雨水拍打在他的脸庞，浸湿他的衣襟。
昏暗的天空下，他微眯着眼睛。
打量着这片天空，很多年以前。他们第一次试图逃脱牢笼的枷锁，他也是这样躺在这样冰冷的地面上，仰望着天空。
那时候，那道白色的身影奔向了他们所向往的自由，他并没有感觉到多么的痛苦。
可现在，他却感觉自己的心脏如同那挥洒出去的血，一遍遍掏空。
秋嘉言跌宕的跪在他身边，伸出血液干涸在手指间的手放在他的鼻息处。
微弱的气息呼过他的手指，秋嘉言松了口气。瘫坐在他的身边，秋嘉言的喉咙像是被血液糊住，吐不出一个字眼。
“阿言……”傅悯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眼，秋嘉言耳朵里塞住了凝固的血块。雨声掩盖住他的声音。
不过看到了他的嘴唇上下翁动着，他凑过去。
“我……好像看到怀瑾兄了……”傅悯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指向天。
就像那个时候的他一样，也指着自由。
秋嘉言轻咳一声，血丝从嘴里咳出来。
许久，秋嘉言才终于发出点声音。他道：“你别睡……念安……还在等你。”
雨终于停了。
最后一滴豆粒般的水珠打在傅悯的脸颊，他嘴角裂出一个笑容。
他笑着阖上双眸，不再感受到任何的风和雨。
秋嘉言自顾自嘀嘀咕咕，但实际上他说的话一个字都听不清楚。他将手落在傅悯的肩膀上，只是低眸看了眼他。
秋嘉言皱起眉头，嗓子眼里几乎发出全部的声音去喊他：“别睡傅悯！你他妈的！起来！”
他用尽力气去不触碰到他的伤口而摇晃他。
傅悯嘴上浮着笑意，就像是安详地睡着了。
这么多年来，我一次都没有梦到过你啊……怀瑾兄。
傅悯满身伤痕的站在一个人的身后。白光将那人的背影修饰地极为秀美，珍珠玉石在他转身的晃动下响彻个不停点。
谢怀瑾转过身去，温润上挑的眉眼看向他。如同春风中融化在欲暖乍冷的江水里，桃花朵朵漂浮其上。
“悯儿，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他的声音空灵。
他一步步走上前，重重的给他一个拥抱。
傅悯头一次被别人这么信任的时候，是谢怀瑾给予他的。
他嘴角扬起一个由衷的微笑，与他拥抱。
“怀瑾兄，你说的我都做到了。”
谢怀瑾抬起手替他缕清了额头上沾着血丝的头发，他微微低下眸：“悯儿……辛苦你和嘉言了。”
傅悯笑着问他：“辛苦什么？念安也是我的妹妹啊。”
谢怀瑾的眼眸一如当年清澈，只不过傅悯反而浑浊了些。
一身白衣与一身血色。谢怀瑾轻抚他的肩膀，他道：“悯儿，这么多年受委屈了……是我对不住你们。”
傅悯痴愣的盯着地面，白衣轻纱缓缓飘起，拂过他的发丝他的眼眶。
这么多年，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只是认为自己应该遵守约定，应该守护彼此。
所以，每一道伤痕，每一道血疤都是他的定心石。
直至现在，他才突然回想起来。自己原来经历了这么多风雨了……原来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他摇摇头，侧过眸不再看他。
谢怀瑾看着他，明明在以前他还只到他的眼眉处。现在，傅悯居然已经高过他两分了。
“悯儿……走吧……不用来找我。所有的结果都已经显明，很多事过去就过去了，没有什么可执着的。更何况，很多真相早就已经埋藏在风沙之下。”
白光在缓缓变得模糊，傅悯匆忙抬起手想要扶住他的肩膀，却扶了个空。
“悯儿，念安是在你的庇护下长大的。请你放开一切阻碍，守护她一生吧。彼此相互爱惜，已是上天恩赐，莫要错过。”谢怀瑾的周围逐渐与白光融合，他笑脸盈盈看向他。
“还有嘉言，叫他不要太害羞，不要叫女孩主动。还有……我和黎痕过得很好，莫要担忧。以后恐不会再见了，多多保重……”
上天恩赐，莫要错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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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刀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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