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柏州陪着客户出来,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混乱的场景。
沈闻星脸上挂了彩,但也没让对方好受,那不留情面的一拳直接让对方见了血。
大堂经理闻讯赶来,正讨好地扯着纸给男人擦嘴角的血。而沈闻星站在一边,抿着唇,像棵宁折不弯的小白杨。
贺柏州脚步一顿。
他周围的人鼻观鼻眼观眼,鹌鹑一样站在他身后。
被沈闻星一拳打出血的人是陆家幺子,陆老爷子老来子,宠得有些无法无天。
平日里贺柏州见过他几面,但印象并不深,只知道是个荤素不忌的,沈闻星对上他,肯定要吃亏。
“李总,”他侧着脸对身后的人说话,“那个项目您看好给我说就行,我现在还有事,就不送了。”
身后的男人期期艾艾地答应,秘书很有眼色地把一群人带出去,给贺柏州留下解决事情的空间。
皮鞋碾过地板发出细碎声响,陆续推开大堂经理,伸手擦擦嘴角的血,笑道:“还挺辣。”
沈闻星当没听到,低垂着脑袋当木头,露出半截白皙的脖颈,脑袋圆滚滚的,头发很是蓬松柔软。
看得人无端躁渴。
陆续还想要说话,但余光里,他瞧到了不知何时站在身侧的贺柏州。
错落的灯光下,男人眉眼有些乖戾,瞳孔是墨黑色,有些晦涩地打量着他。
“小陆总。”
贺柏州声音不轻不重,但陆续偏生瞳孔一缩,所有不着调的欲都熄火下去。
和京城里大多数继承家业的有钱人不同,贺柏州这人是白手起家,靠着才智和手段,硬生生在继承制的圈子里撕开一道缝隙,带着弟弟挤进上流,站到难以企及的高度。
这种人,手段多多少少带着些豪门世家不敢摆在明面上的阴狠。
“贺总。”陆续不敢招惹,只得装乖。
沈闻星身体也有些僵硬。
他不懂贺柏州的来意,但也有种糗事被熟人撞见的自尊心受挫,更甚的是:他不想要自己这件事成为男人回家后对弟弟的饭后谈资。
毕竟他在贺郁川眼里是个没脾气的温和男生,暂时还不打算改变形象。
想到这里,沈闻星的脑袋更低了些,盯着鞋面,脸色更是白。
他本就惹眼,哪怕特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贺柏州也能瞧见他。——合身的马甲衬衫,修长笔直的腿。脸颊耳朵,脖子和手指都是晃眼的白。
看来在在这场争执里,沈闻星倒是没怎么吃亏。
贺柏州将视线从他身上放下,转而落到陆续身上:“小陆总这么狼狈,倒是稀奇。”
陆续和原本嚣张的小弟们瞬间变成哑巴鸟,想要说什么,但贺柏州轻飘飘扫了他们一眼,就立马闭上嘴,只能看着大堂经理上前,讨好地把事情一五一十地交待清楚,包括陆续想要沈闻星跳舞。
跳舞?
贺柏州无端笑了一下。
有些渗人。
会所的腌臜贺柏州不是不知道,但都是谋生的手段,只要是自愿,他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沈闻星不一样。
贺柏州的视线落到男生薄薄的腰腹和伶仃的脚踝处。
——别说跳舞,恐怕连怎么讨好人都不会。
再说了,陆续这个傻逼凭什么能看。
“好啊。”贺柏州垂眸看着夹着尾巴的陆续,“我正巧也想看跳舞,既然他不会,那小陆总应该会吧。”
贺柏州走到沙发坐下,修长的双腿交叠着,慢条斯理地点燃一支烟,散漫又乖张。
白色雾气腾空,陆续能听到自己脑袋充血的声音:“贺总……”
他怎么可以上去跳舞?!
他又不是伶人。
而且,他陆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怎么,你也不会?”贺柏州问,他修长苍劲的指间夹着烟,指骨骨节有些大,手背上筋络明显,大概是烟气刚过嗓,声音很低,“废物。”
陆续的脸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跟调色盘似的。
虽然不道德,但是沈闻星心里有点暗爽。
他看了眼贺柏州,又在男人察觉的时候装作若无其事地别开视线。
他自然不会自恋到认为贺柏州是专门替他出气,于是理所应当地把这一切归咎于陆续太惹人厌,连贺柏州都看不下他的所作所为,于是来收他了。
但陆续出丑,自己这个导火索再在这里也不合适,说不定后续对方还会被记恨上。想了想,沈闻星找了个理由先下楼。
走之前,他没忍住回头看了眼贺柏州,恰好,视线直直地撞入对方黑沉的眼底。
心脏蓦地重重一跳,沈闻星有些慌乱地回头,率先逃开了。
这时候的陆续也顾不得沈闻星的离开,他站在原地,拳头捏得死紧,牙都要咬碎。
陆家项目还仰仗贺家鼻息,如果因为自己项目黄了,老爷子哪怕再宠爱自己,也一定会撕了他。
想到这里,陆续当真僵硬地扭动腰肢和手臂跳起来,脸黑得可怕。
大堂经理也有些尴尬,两边都得罪不起,于是他灵光一现转过身背对着陆续,给人留了最后一丝面子。
未几,他听到身后贺柏州的声音:“闻星,是我珍贵的弟弟。”
……
入账信息是在下班后立即收到的。
三倍工资,一晚上赚了一千五。
附赠来的,是大堂经理有些微妙的话语:“闻星呀,下次来上班直接去五楼就行,你这孩子,认识贺总的话要早点给我说啊,你看今天受委屈了吧,回家好好休息。”
贺总,贺柏州。
沈闻星不是不知道贺家的地位,但乍然接触,还是有些心惊。
一句话,可以让豪门陆家幺子跳舞,也能让顶级会所的经理去照拂一个普通大学生。
咽了口唾沫,沈闻星收下工资,没去多说,只发了句“谢谢经理”就关上了手机。
贺柏州这个男人太过危险。
不论对方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他都要尽量远离。
会所一楼是员工的换洗区,沈闻星火速冲了澡,换上自己的衣服。
和陆续的冲突,他虽然没怎么吃亏,但对方到底人多,他也不轻不重挨了一拳,伤在左脸,那块皮肤有些明显的红肿。
他伸手按了按,疼得嘶了一声。
大概率要几天才能消了。
好在他的兼职并不是靠脸吃饭,但家教那里估摸着得放一放,别让家长觉得他是个不良,会带坏孩子。
明天先去甜品店吧,或者校门口的咖啡厅。
想明白了去处,沈闻星拿着书包出门,在大厅门口,他看到了矗立在那里的贺柏州。
男人似乎在通电话,冷峻的眉眼难得有些柔和,另一只手里提着个白色塑料袋,里面装了东西。
秉承着装乖的想法,沈闻星挪过去,老老实实给男人打了招呼。
“哥,好巧。”
贺柏州垂眸看他,男人太过高大,目光所及是沈闻星漂亮的发旋,他往后稍稍退了一步,这才看到男生的脸。
“嗯,好。”他并没有及时应答沈闻星的客套话,而是和电话那头的人说着,同时伸手,把手里提的东西递给沈闻星,语气不咸不淡,“消肿。”
到底是别人的好意,沈闻星伸手接过。他安安静静的,也不打扰贺柏州通电话,甚至接过塑料袋的时候也悄无声息。
反倒是贺柏州余光一直注意着他。
漂亮的男生又恢复了拘谨,模样很乖,要不是今天撞见陆续那事,他到现在也还会以为沈闻星是个乖孩子。
不过倒是不惹人讨厌。
三两句挂断电话,贺柏州自然而然地拎过沈闻星肩上的书包:“走吧。”
“嗯?”
“郁川让我叫你一起回家吃饭。”
浅灰色的帕拉梅拉停在会所门口,司机已经等了许久,贺柏州先一步上车。
宽肩窄腰的男人甫一进去,空间瞬间狭窄不少,昏黄的城市灯光下,对方落在沈闻星身上的视线无端变得黏/湿晦涩起来。
或许失足的兔子在即将落入美洲豹的陷阱里时也会如沈闻星此刻的心情一样忐忑紧张,连呼吸都下意识收紧。
尽管他知道贺柏州对自己没意思。
鼻尖是好闻的淡木香气,沈闻星悄悄揉了揉鼻尖,识图冲淡气味对自己的影响,但他刚一放松,车辆轮胎碾过减速带,又迫使他往贺柏州身上靠。
淡木香更浓了些,还夹杂了烟草气味。
“不好意思,哥。”沈闻星慌乱把自己挪到车窗角落,低眉顺眼。
贺柏州看起来倒是自在许多:“嗯。”
只不过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捻了捻。
晚上九点,车辆停入别墅地下车库。
沈闻星跟在贺柏州身后上楼,门打开那刻,等待许久的贺郁川就扑上来,把沈闻星抱了个满怀。
他使劲揉着男生蓬松柔软的短发,笑嘻嘻的:“怎么样怎么样,我听说你今天找到了新兼职。”
被熟悉的气味包围,沈闻星也放松下来,他眉眼一弯,捡了高兴的话说:“三倍工资到手。”
贺郁川表现得比他还高兴:“牛逼啊我们家闻星!!”
彼时,贺柏州正换好拖鞋。
男人长身玉立,目光落在贺郁川揽住沈闻星肩膀的手臂上停顿片刻,但什么都没说。
沈闻星不自在地偷偷抬眼看他,却只看到个宽阔高大的背影。
饭桌上,多半是贺郁川在说,沈闻星安静听着,时不时笑着应和两句,一来二去,贺郁川感慨:“我们家闻星太乖了,也不知道后面会便宜谁。”
沈闻星身体微僵。
他虽然不奢求能和贺郁川在一起,但听到这种话,难免还是有点伤心。
贺郁川是个心大的,死嘴正要再说点什么,耳边传来贺柏州放下筷子的声音。
男人看他一眼:“食不言。”
贺郁川撇撇嘴,但好歹没再说什么。
饭后没多久,男生就被游戏吸引了注意力,让沈闻星随意,自己就一头扎进游戏房。
沈闻星乖乖点头。
客厅里,瞬间只剩下他和贺柏州。
男人膝盖上放着电脑,似乎正在处理公务,沈闻星既不自在也不想打搅,于是准备安静离开。
不过刚拿起书包,贺柏州就抬眼看过来:“去哪?”
“回家,”想了想,沈闻星补充,“谢谢哥让我来家里吃饭,饭菜很好吃。”
又在装乖。
贺柏州把电脑放到一边,起身坐到沈闻星身侧:“你怕我?”
虽然确实是,但沈闻星并不会蠢到表现出来,于是他摇摇头。
贺柏州也不再问这种没营养的话,他拿过被沈闻星塞到书包里的药,利落的打开,等沈闻星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微凉的指腹已经落到他的脸上。
“疼吗?”
沈闻星撒谎:“不疼。”
贺柏州垂眸看他。
沈闻星长了张漂亮的脸,这点毋庸置疑,但凑近了,才发现他左边脸颊上藏了颗小小的痣。
像落在白雪枝头的墨汁。
挠人心肺。
喉结微动,贺柏州收回手,他给沈闻星脸贴上ok绷,语气又恢复之前的淡漠:“你喜欢贺郁川什么?”
话家常的语气,可惜内容不中听。
沈闻星拒绝回答:“没有。”
贺柏州也不逼迫他,只是挑不中听的说:“他不喜欢你,从进门到现在,他连你脸上的伤都看不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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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装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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